59 五十七:馬場

◎你是小敬先生。◎

自新宋門出來, 順着汴河水道流淌的方向往東南處走,越暨虹橋,再經過環城河橋, 便會走出外城。

郊外,白色炊煙袅袅升起, 煙霧将碧綠山景烘得水靈靈,像往郊景外套了層琉璃罩子,不甚真切。

浮雲卿呼吸着新鮮的空氣,站在小山坡頭, 垂眸細睐着一方光景。

馬夫馱夫前拉車, 後抻馬,押着一隊系着彩綢銅鈴铛的馬往虹橋處行去。老橐駝幫緊跟其後, 老漢安撫着橐駝,伸出粗糙黝黑的短指頭,指着城內浮華光景, 眼裏全是金銀元寶交子票。

打麥場的栅欄朝外敞開, 脖搭汗巾的莊稼人,正合夥把石碾子往草屋棚下搬。石楠樹夏蕊綻開,幾個男童女孩聚堆在樹蔭下乘涼,舀着荔枝冰飲子水喝。

晌午頭毒辣,巡檢司與廂事公所交接公務。而後一隊朝東北行,一隊朝東南行。

浮雲卿與敬亭頤到郊外時,堪堪午時一刻。這個時辰,幹粗活的漢子都歇了手, 回家吃午膳。二人打算騎過馬, 選一家茶館用膳。

騎馬是個出汗又出力的活兒, 因此出門前, 浮雲卿特意卸了妝容,一張臉不施粉黛,出汗也不會覺得悶。

她跟着敬亭頤下坡,問道:“敬先生,我們的馬在哪裏?

敬亭頤牽緊她的手,不疊囑咐她小心腳下,邊回話:“望火樓旁側,有一家騎馬場,馬就在場棚下待着。”

言訖便帶人進了騎馬場。

敬亭頤提前往騎馬場裏做了打點,今下場主觑見敬亭頤的身影,趕忙從棚下竄出迎接。

“欸,是敬小官人罷。”場主笑得谄媚,八字胡須耷拉在上嘴皮,“小官人,您要的兩匹馬已經備好了。一匹公馬,一匹骟馬。骟馬被骟得早,性情溫順,适合初學。馬具檢查無誤,您領馬進草場後,可以直接上馬。”

又将精明的眼珠瞥到浮雲卿身上,見她未戴帷帽,梳着元寶髻,是婚婦的模樣。

場主垂拱着手唱喏,“這位是令正罷,問夫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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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亭頤無意與他多做糾纏,只簡單說了句“內子怕生”,旋即領着浮雲卿接馬。

骟馬适合初學,然而浮雲卿并非地道的初學者。先前在大內獵場,她的三位兄長,輪流教過她學騎馬。

獵場都是汗血寶馬,烈性強,她小小一道身軀,還沒馬腿高。趴在馬背上,揿着比手指粗的缰繩,颠颠簸簸,吐了許多次,也沒學會駕馭駿馬。

因此如今見骟馬溫順地任她撫摸,滿眼驚奇。

這匹骟馬,鬃毛被梳成一股股麻花辮,垂在身側。額前一簇白,渾身通黃,是最受小娘子家喜愛的那類馬。

敬亭頤牽着骟馬,耐心給浮雲卿講解要領,“先從骟馬的左前方繞到它身旁,一腳踩馬镫,另一只腳借力,帶動腿跨在馬背上。起初上半身不要坐直,要匍匐在馬背上,試着拽好缰繩,松緊适中。”

睃及浮雲卿面露膽怯,他安慰道:“別怕,我給你牽着馬。待馬跑開後,我再松開。”

浮雲卿心想,既然走了老遠到郊外,需得趁此大好時機證明自己。在兄長面前丢臉她不怕,就怕在敬亭頤面前丢臉。

再說,騎馬的基本要領她還是懂的,叵奈先前沒遇上一匹适合的馬,沒辦法施展本領。

一鼓作氣,帶着烜耀的意味,浮雲卿利落上馬,動作一氣呵成。

她摸着骟馬鬃毛,愛憐問道:“小馬,你叫什麽名字?”

骟馬嘶鳴一聲,踏踏輕快的馬蹄,做着回應,不知聽沒聽懂。

“馬場裏的馬只按行伍排名號。這匹馬安置在四棚第三塊地,因此叫‘四三’。”敬亭頤揚笑解釋道。

浮雲卿失落地“噢”一聲,又問:“那匹公馬的名號呢?”

言訖,便聽棚下傳來一陣不服氣的嘶鳴聲,馬蹄踏得比骟馬還快。

那匹公馬慘遭忽視,不滿地甩着鬃毛。

敬亭頤回:“‘四六’,它被安置在四棚第六塊地。”

浮雲卿提議道:“既然沒正經名字,那在今日,就給他們起兩個新名字罷。我們只在今日租賃馬,給馬起個名字,也算是不枉此行。”

敬亭頤将那匹公馬牽到骟馬身側,又踱回骟馬前,“您想起什麽名字?”

浮雲卿沉吟片刻,忽地狡黠一笑,她拍拍骟馬頭,“我這匹,叫‘敬小馬’。你那匹,叫‘小敬馬’。”

敬亭頤失笑,“一個是敬小馬,一個是小敬馬。那臣呢,臣是什麽?”

浮雲卿斂眸看他,“你嚜,你是小敬先生。”

話落便策馬飛奔出去,人與馬一溜煙地沒了影跡。

敬亭頤利落上馬,策馬奔騰。篤篤的馬蹄敲着他的耳膜,周遭青綠的景色被疾風搽得模糊。

草場寬敞,信馬由缰,爽快的感覺恍惚間将他帶回了虢州。

他握緊缰繩,誇贊着這匹馬。

“看來莊裏的人,并未将你養廢。小敬馬。”敬亭頤意味深長地說道,“但不要忘了你的本名,北落。”

蒼穹上有顆耀眼的星辰,北落師門星。

北落師門星有異常,便象征着某地将起兵變,軍事即将大亂。

北落馬,原先跟着他跋山涉水。後來他來到京城,馬便被養在虢州莊裏。

春三月,他進了公主府。這匹駿馬,悄摸被送進郊外的騎馬場。

而那谄媚的場主,劉師門,正是莊裏派來監視他的人。

浮雲卿在課上提,想去郊外騎馬。他只猶豫半會兒,便遂了她的意。偌大的郊外,偏偏帶她來這片。衆多的騎馬場,偏偏帶她來這處,僅僅是給場主證明,他信上沒有半句假話。

——“我已取得公主信任。”

——“我已掌握公主喜好。”

——“我已打入皇家內部。”

他以為能從容處理好兩頭事,然而在瞧見劉師門不懷好意地打量着浮雲卿那刻,仍出手下意識地保護浮雲卿。

當着劉師門的面,他失了态。想必明日起,劉伯又得一封封書信往他這處遞,信上指責他罔顧大業,沉溺兒女情長。

正斂眸深思着,眼前驟然竄進一張笑意明媚的臉。

“敬先生,你騎的可真慢。”浮雲卿故作技藝高超,勒緊缰繩,朝他傾身,笑得肆意張揚。

她噘嘴抱怨道:“我都繞着草場跑了三四圈了,回眸一睐,你這馬還在原地打轉。你呢,不知在想什麽,馬踏去哪裏,好似渾然不覺。敬先生,你是有什麽心事嗎?”

敬亭頤誠實說是,失落道:“臣一人騎馬,總想起那日您醉酒,臣與您共乘一馬這件事。失去才知道珍惜,您與臣共乘馬時,臣在生您的氣。如今臣孤零零地騎馬,又想起有您陪着的好。”

浮雲卿聽及他這番可憐話,心想不過是小事一樁,竟值得他挂念許久。

“嗳,我當是多大的事呢。”她撞撞敬亭頤的手臂,“既然想,那就貫徹實施囖。骟馬瘦小,容不下兩人。咱倆一同下馬,我再上你的馬,同乘一匹馬,這事多簡單吶!”

敬亭頤随意謅了個理由,掩飾他不可告人的心思,哪知浮雲卿倒真聽了進去。

再一恍神,她就下了馬。

浮雲卿安撫地拍拍骟馬身,趴在它耳旁,不管它聽不聽得懂,低聲吩咐道:“敬小馬,你聽話,自己去玩罷。等我朝你示意,你再回來。聽清楚沒。”

話音甫落,就見骟馬點了點頭,馬腿一屈,學着男郎唱喏的模樣,給她道別禮。

這匹骟馬當真通人性,浮雲卿心裏嘆道。當然,馬通人性,也有她一番功勞。別看她表面澹然鎮定,心裏不知求了多少聲佛祖,讓他顯顯靈,不要給她難堪。

如今佛祖顯了靈,她愈發傲氣,大膽地走到公馬側邊,伸手試探地摸摸馬頭。

哪知公馬将頭一瞥,不僅沒讓她摸到,還送她一個蔑視的白眼。

仿佛在說:就憑你,也配摸我?

“這匹馬脾氣很倔。”敬亭頤下馬說道。

他護着浮雲卿上馬,心裏卻怨着劉師門将北落馬養得一身桀骜之氣。

原先他養北落時,北落是出了名的脾性溫順。

劉伯勸,前朝皇子的馬,不能沒傲脾氣。便将劉師門調過去,替他養馬。養着養着,馬壯實不少,脾氣倒也日漸增長。

物是人非事事休,經年輾轉,事非他所願,阻止不成,只能做局外的旁觀者。

浮雲卿窩在敬亭頤懷裏,缰繩被敬亭頤握着,她不用操心什麽事,幹脆将精力都轉移到郊外的風景。

她說,“敬先生,咱們騎出馬場罷,我想到外面看看。”

敬亭頤說好,“那您要坐穩,場內草地平坦,郊外地面颠簸不平。要是颠得不舒服,立刻告訴臣。”

浮雲卿讓他放心。哪知話音剛落,駿馬“嗖”地奔騰起來。

一時哪還顧得上仔細看風景,風自耳側呼嘯而過,馬蹄越快,浮雲卿便越覺自己要飛了起來。

她呢,從小就想長一雙鳥翅膀,自由自在。想去哪兒,翅膀一揮,就能去哪兒。從封閉的宮牆內飛出,天南海北地亂飛。飛累了,就把翅膀卸下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馬越快,倆人挨得越近。敬亭頤環着浮雲卿的腰,将她穩穩箍在懷裏。

他輕聲問道:“您想去哪裏?”

不是問“我們要去哪裏”,而是問“您想去哪裏”。

他一向把選擇權交到浮雲卿手裏,大事小事,任憑浮雲卿決斷。并無所謂,他的确不在意這些事。

讓出選擇,讓出決定,能換來浮雲卿開心的笑,值得。

浮雲卿歪了歪頭,“順着汴河走罷。在內外城與郊外都能窺見這條長河,河道寬敞,船只來往停靠。順着汴河走,走到碼頭。我想看看碼頭的風景。之前不敢走那麽遠,總覺出了碼頭,我就不再是京城裏的人,而是要乘船漂泊四方的人。以前是一個人去,眼下可不同,有你陪着我,做什麽都不怕。”

敬亭頤說好。

浮雲卿沒去過碼頭,他倒對這處頗是熟悉。

然而在浮雲卿面前,他得佯裝不熟悉。下了車,浮雲卿好奇地來回探頭張望,他将馬栓到棚下,陪她一起演這出新奇的戲。

渡口碼頭,揚着帆的船舶一座貼一座,到處擺着沉重的貨物,到處傳着船陀指揮船工卸貨搬貨的聲音。

京城裏的安逸閑适傳不到繁忙的渡口。

浮雲卿瞪眼看得認真,“碼頭,每日都是這麽繁忙嗎?炎炎夏日,就算累得渾身臭汗,也不願下船歇息嗎?”

敬亭頤颔首說是。有關民生民計的話頭,他總是回得格外認真。

“碼頭每日都是這

麽繁忙。船舶要裝載送到各州郡的貨物,各州郡送來的貨物也需在碼頭一件一件,一箱一箱地卸下。春夏秋冬,無論是酷夏,還是寒冬,船工都要埋頭苦幹。他們知道冷熱,也想下船歇息,只是每歇一次,船陀便會扣除一次工錢。船工要養家糊口,只能不分晝夜地苦幹。不是不願歇息,而是不敢歇息。”

浮雲卿深深地嘆口氣,“百姓竟然過得這麽艱難。先前并未聽說歇息要扣錢這件事。這惡劣風氣,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從變法開始。”敬亭頤回道,“朝官主持變法,其中一項是主張降低過稅①,鼓勵外來貨物流通。過稅低,各渡口分成低,船陀撈的油水就少。錢少,便會激發矛盾。船陀壓榨船工,以工錢要挾,船工只能不要命地幹。”

國稅各項,向來不是浮雲卿需要關心的事。何況她這個身份,也無法做過多關心。

不關心,是不顧百姓死活,自私自利。關心,是妄圖涉政。

她心裏清楚百姓過得苦,可卻無法幫忙,久而久之,索性選擇不再關心。

今下聽敬亭頤将其中利害講得清晰明白,倏地生出興趣,問道:“過稅低,那住稅②呢?”

“住稅提高。”敬亭頤将浮雲卿拉到茶館大棚底坐下,“坐商住賣,是為住稅。住稅提高,百姓做生意,來往羁旅,成本都要增加。”

浮雲卿一下便聽出稅項這方面的不對勁,“高住稅低過稅,是要打壓百姓經商出游嗎?過稅降低,外來貨物會向內流通得更廣,壓縮本土貨物生存空間。這難道不是欺負百姓嗎?”

敬亭頤卻搖頭說不一定。

官家是她的父親,她可以對變法這件事随意做評價。而他卻不能。他否定變法,哪怕只否定其中一項,被有心人聽見,下一刻罪名就定了下來。故而他只能含糊其辭,說各有利弊。

他委婉說道:“興許是經商太盛,各類商物大同小異,不新奇。打壓本土貨物生存空間,意在倒逼商人造出新奇多樣的商物,與外來貨物産生競争,繼而更好地滿足百姓的需求。”

變法各項,涉及方面廣。數條法令,不會全部萬無一失。要真論起來,一條過大于功的法令,倒為他擁兵造反,提供了可行之策。

大多百姓都以為自己活在太平盛世。百姓嚜,只要吃飽穿暖,誰會閑得沒事幹,放着安逸日子不過,跑去造反?

他們活得“賤”,只要吃飽穿暖,萬事好商量。換而言之,只要百姓能吃飽穿暖,他們并不關心,這天下是誰家的天下。

誰能讓他們吃飽穿暖,誰就是天下之主。這天下是浮家的也好,敬家的也罷,他們只會擁戴能讓他們吃飽穿暖的官家。

在太平盛世造反,不是件容易事。敬亭頤要做的,是抓住變法裏一個微小的錯處,将其無限放大,把盛世攪亂,給造反這等違逆事,摁上一個正統的噱頭。

當然,這些□□的話,他不會說給浮雲卿聽。

她是深居內闱的公主,對詭谲的朝局不甚了解。不了解好辦,他用她能理解的方式,一一講給她聽。

她不會知道他的野心,畢竟他的理由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您是國朝的公主,理應多聽聽民聲才是。”

這是從百姓的角度來勸她。

從教書先生的角度,他會勸,“臣同意您來郊外騎馬,一方面是想叫您散散心,另一方面也是在想,書本那些知識總歸是死的。說一千道一萬,不如您自己親自去民間走一走,看看書上的道理,說的對不對。”

他甚至能以驸馬的身份,說:“臣自然有私心。臣想約您出來,與您說話,吃茶,做只有我們能做的事。”

他是萬千百姓之一,是兢兢業業的夫子,是求公主憐愛的驸馬。

也是野心十足的豺狼。

而浮雲卿只知道他的前三種身份。

她淪着茶,欽佩道:“敬先生,你真是個百寶囊,什麽都懂。不僅懂,還能給別人講得清清楚楚。”

敬亭頤淡淡一笑,“臣原想,這樣枯燥沉重的話頭,您會不愛聽。”

浮雲卿說怎麽會,“從前待在禁中,姐姐也愛把我撈到她身邊,講天下蒼生,講黎民百姓。她講得引經據典,令人昏昏欲睡。我倒是想去了解,叵奈實在無聊無趣,每每聽得眼皮打架。什麽都沒聽進去,還得受她一頓罵。敬先生講得直白有趣,我想日日聽。”

敬亭頤回那好,“等再上課,臣講一頁書本,就給您講一件民生事。”

言訖搵帕,給浮雲卿輕輕擦着鬓邊的汗珠,“這裏熱,臣帶您回馬場旁的一家茶館罷。那館子裏設有冰鑒,涼快通風。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時候,館子裏有您愛吃的涼面,您想去哪裏嗎?”

浮雲卿捋整衣衫,旋即起身,扯着敬亭頤的手,跟在他身旁,“敬先生想的真周道。”

她漫不經心地誇贊一句,“你對我這麽好,萬一哪天,你不在我身邊,那我可怎麽辦?”

敬亭頤安慰她不會,“臣是您的驸馬。天底下哪裏有驸馬逃竄,不管不顧公主的事?”

倆人路上悠閑地搭着話,下了馬,浮雲卿才知,原來敬亭頤說的茶館,竟是一家孫羊正店的分店。

孫羊店,是一家坐落于州橋的三層店樓。所謂“正店”,便是得了官府允許,順應榷酒,能自家釀酒售酒的店。

孫羊正店家大業大,內外城各設幾家店。今春以來,在郊外也設了家分店。

正是眼前挂着青旗的“孫羊小茶館”。

一樓吵鬧熙攘,浮雲卿跟着敬亭頤上了二樓,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過賣端着兩本菜譜踅近,“二位貴客,是吃茶噇酒還是用熟食?”

言訖,将菜譜分別放于浮雲卿與敬亭頤面前。

浮雲卿百無聊賴地翻着菜譜。天熱,實在沒胃口吃熱飯,索性點了碗涼面,配一盞桂花蜜冰飲子。

敬亭頤并不在意吃什麽,膳食味道好不好。浮雲卿吃什麽,他就跟着吃。只不過将桂花蜜冰飲子換成了苦菊茶,他吃不慣甜食。

小茶館客人多,廚子少,用膳還得耐心等半晌。這是浮雲卿從來沒經歷過的事情。

細細想來,她這十六年,向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縱是要天邊的星星,眨眨眼的時間,內侍便捧着一碗載着星星的清水來到她面前。

“公主,您要的星星來囖。”

內侍宮婢圍着她打轉,竭盡所能地哄她。

等待于她而言,是件很遙遠的事。而對百姓來說,等待,漫無邊際的等待,再正常不過。

想及此處,浮雲卿又無奈地嘆口氣。

成了婚,非家宴佳節,非禁中召喚,她不能主動到禁中去見人。

當即暗自下誓,待哪日入宮,定要與爹爹說說變法利害。看不見就算了,但凡她親眼看見百姓吃苦,一定得為他們說話。

正想得出神,哪知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

“欸,不曾想會在這處碰見你們。”

浮雲卿扭頭望去,那道聲音的主人,正是她讨厭的韓從朗。

韓從朗斟酌着詞句,走上前來,唱喏道:“問敬小官人,還有,夫人安。”

浮雲卿蹙起眉頭,嘴角冷冷一扯,“韓小官人,遇見我,你可以裝作沒看見。這樣給你省了說客套話的麻煩,也省得叫我心煩。”

韓從朗不在意浮雲卿的嘲諷,把話頭轉向敬亭頤,嘴欠地挑釁說:“怎麽,如今你的身份不一樣了,竟不願與我說話了嗎?”

又意味深長地問,“還是,受了挫,無顏面對我?”

浮雲卿剜他一眼,她真想不出,世上為甚會有韓從朗這種惹她煩得很的小人。

“韓小官人,你說話一向不帶腦子嗎?”浮雲卿嗤笑道,“敬先生會無顏面對你?哼,白日做夢,癡心妄想!”

韓從朗笑得森然,拉來一條杌子,翹着二郎腿坐到浮雲卿身側。

浮雲卿惡寒地往窗邊躲了躲,嘟囔一句“不要臉。”

她明明教養極好,偏偏遇上韓從朗這沒臉沒皮的,真想把所有壞話都斥他一遍。

韓從朗回:“受沒受挫,問問不就得了?”

言訖,浮雲卿與韓從朗倆人,一齊看向沉默的敬亭頤。

敬亭頤卻回浮雲卿一個安慰的笑,“您還記得客店案嗎?那時臣說,案件已經查清。只要您想,随時可以說給您聽。這樣血腥的事,臣本不願提。您學業繁重,不必在此事上耗費心神。今下既然有人挑釁,那臣就把挑明了說,那刺客,在韓小官人手底任命。”

“敬亭頤,你不要血口噴人!”

韓從朗拍案而起,氣急敗壞地怒斥道。

“我是不是血口噴人,你難道不比我清楚?”敬亭頤擡眸睨他,“你派刺客殺害那四位,這難道不是板上釘釘的事?”

敬亭頤這話說得巧妙。

只提那四位,卻不提那四位的身份。韓從朗以為,四位指兔演巷四位看門郎。而浮雲卿以為,四位指卓旸的遠房親戚。

話點兩頭,偏偏能讓兩頭都信服。

浮雲卿臉色陰沉,“韓從朗,你真是卑鄙無恥的小人。”

作者有話說:

①②:宋代商稅分為住稅、過稅兩項。住稅相當于過去的市稅;過稅相當于過去的關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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