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五十九:太後

◎您要怎麽罰臣?◎

子時, 群頭春院岑寂靜谧。明亮的圓月漸漸被厚重的騰雲淹沒,破碎黯淡的月色飛射四方,到處是閃着光的星點子。

有幾撮星點, 環繞在側犯的绫羅衫子上面。

她沒心思拂走淩亂的星點,臊眉耷眼地站在卧寝前。猶豫半晌, 緩緩籲了口氣,接着叩響門扉。

“驸馬,禁中傳信。”

那廂浮雲卿被敬亭頤抱下金車,睡相阗然。這個時辰, 側犯知道浮雲卿還在睡着, 便鬥膽喚聲敬亭頤。

話音甫落,門扉便朝內打開。

門扉開得措不及防。側犯反應延宕, 呆呆地仰頭望着驀然出現的敬亭頤。

敬亭頤滿頭墨發用紅束帶綁着,歪斜着垂到腰間。規整的裏衣不松不緊地披在身上,在昏昏暗暗的月色下, 恍似一位意外染上凡塵的谪仙。

深不見底的夜, 他卻像剛躺下就起身,眸底不見惺忪,是平常的阗然冷靜。

“什麽事?”他低聲問。

側犯不敢看他,斂袂道萬福,低垂着頭,“內侍傳來一道口信:巳時請公主驸馬到瑞聖園一趟。”

怕敬亭頤不解其意,側犯小聲解釋道:“是王太後請的。王太後先前住在內宮慈明殿,後來生了場病, 搬到行苑瑞聖園住。公主出降時, 王太後尚在病着, 沒能來赴宴。今下養好了身子, 叫公主與您前去,約莫是想瞧瞧新女婿。”

敬亭頤颔首說好,折回床邊,正好睐見浮雲卿白皙的腿肚奮力一蹬,把被衾踢到了床尾。

“熱嗎?”敬亭頤輕聲問。

浮雲卿自然聽不見他的話聲,睡夢中只覺心火燎原,心裏的火與天氣的熱緊緊交纏,把她綁在火架上反複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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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蹬開被衾,還胡亂拽着裏衣,嘴裏嘟嘟囔囔。

敬亭頤坐到她身旁,傾身細細聽着。

“渴……好渴……”

她張着嫣紅的唇求救,是沙地裏艱難前行的路人,逮住腳店,不顧一切也得讨杯水。

哪怕肚兜系帶随着掙紮的動作滑到敬亭頤眼前,她仍不甚在意,那張紅唇急切地尋着水珠,再一噙,卻是噙住了敬亭頤的指腹。

敬亭頤眼神一暗,指腹被噙出亮晶晶的水光。他艱難地深吸口氣,将手指抽離出來。旋即揿緊帕角,輕輕摁在她冒出薄汗的前額。錦帕吸汗,豆大的汗珠不疊被吸走。她冒汗的額前,肉眼可見地變得幹爽。

給她擦完汗,敬亭頤又撈起靠枕,将她扶起身,倚着靠枕阖眸而坐。

敬亭頤捧起放在床幾桌面的建盞,飛快撇圈茶沫子,把半盞溫茶,喂到浮雲卿嘴邊。

解渴的欲念催促着浮雲卿張開嘴唇,噙住盞緣,悶頭将茶水喝了個幹淨。

燥熱的身子被茶水一澆,慢慢舒展開來。浮雲卿咋咋舌,身子歪歪扭扭地往被褥上倒。

擦了汗,喂了水,蓋被衾,掖被角,伺候人的動作行雲流水,熟稔迅速。

做完這常規一套,敬亭頤躺在浮雲卿身旁。

子末,黑魆魆的夜色正濃。

敬亭頤阖眸,任由無邊無際的黑暗把他埋沒。

忽地,一道手臂打在他的腰胯。

轉眸一睃,原來是浮雲卿翻過了身,睡顏安詳,可她的手腳卻不安分。像條尋求水源的八爪魚,抻手搭腿地,往他身上攀。

明明他們還在置氣,可浮雲卿仍舊本能地依賴他。

敬亭頤拍着浮雲卿的背,一面阖目歇息。總覺剛合上眼,天光就洩到了榻邊。

卯時,更夫敲着梆子越暨滑安巷。

腳步堪堪往巷內邁了半步,便被護衛軍兇神惡煞的眼神給逼退回去。

他連連呵腰,“小底來給貴人們報時辰。”

言訖便一溜煙地狂奔離去。

然而他敲過的梆子聲,卻越過數層院牆,悠悠揚揚地傳到敬亭頤耳裏。

他起身洗漱,再觑眼卧寝,浮雲卿已經揉着睡眼,被女使伺候穿衣。

敬亭頤問晨安,卻遭浮雲卿戲谑一句,“呦,舍得從書房裏出來了?”

敬亭頤笑彎了眼,“您都下了命令,臣哪裏敢不從。”

浮雲卿伸着攔腰,“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這是敬先生你曾教過的道理。金屋銀屋,都得有人去住,才能有生動的人氣。縱是裝飾得再好,只要沒人住,那屋便毀了大半。敬先生,你說是不是這理?”

敬亭頤拿她沒轍,知道她是在笑他昨日的失态。他放她走,跑到青雲山見卓旸,白送給卓旸一個美好的夜晚,真是件犯蠢的錯事。錯便錯了,任浮雲卿嘲笑幾句,也沒什麽大不了。

他寵溺地說是,“臣是來給您的卧寝增添人氣的。”

浮雲卿意味深長地噢了聲,“我自然懂。你只是來裝飾我的屋,絕不是因着吃醋跑來的,對不對?”

敬亭頤踅到她身旁,見她打趣得起勁,無奈地敲了敲她的腦袋。

“打趣臣的時間,到此為止。”旋即說起正事,“公主,巳時臣與您同去瑞聖園,應太後召見。”

聽及此話,浮雲卿迷離朦胧的眼,霎時變得清醒。

她與敬亭頤大眼瞪小眼地對視,疑惑問:“太後要見你我?”

敬亭頤說是。

浮雲卿倒沒料到王太後會貿然召見她與敬亭頤。

王太後嚜,在成為太後前,是州橋一家賣魚鋪攤主的渾家。後來郎君溺水身亡,她被太宗相中,迎娶到禁中。

她原本是一位普通落俗的民婦,大大咧咧,話語無忌。成了聖人,時刻要注意言行。做了太後,出了宮,才放飛了本性。別看她坐在端莊的太後之位,實則就是個頑劣的老婆子,行事刁鑽得緊,常叫人摸不透。

更別提,有一張罵人不重樣,慣愛說低俗話的嘴。但凡與她有過節,她那張嘴能把人給罵死。

浮雲卿在腦裏飛快地回憶着與太後相處的日常。太後親她,但不代表會愛屋及烏,親近她的驸馬。

想及此處,她耷拉着眉,同情地望向敬亭頤,“太後召你我過去,實則是要見你。你得好好準備,她素來喜歡問東問西,若有哪個話頭答不上來,定得毫不留情地斥你一通。”

敬亭頤不以為然。先前他認真研究過這位脾性古怪的王太後,脾氣暴躁,話語難聽,可卻是熱心腸的善人。說着最難聽的話,做着最善良的話。把好壞脾氣撂在臉皮面的人,與市井裏可恨的老虔婆不同。

他讓浮雲卿放心,“臣相信,太後能看出臣的誠意。”

倆人正常交流,時不時傳個暧昧。仿佛昨日的冷戰不曾發生。

只要不提卓旸,倆人便還似從前那般好。

然而卓旸是座繞不開的攔路山,眼下不提,用早膳時也得提一嘴。

及至珍馐閣,浮雲卿遙遙望見卓旸待在細箴竹簾後等候。

一片片細箴竹簾擋住了卓旸臉上的神情,可浮雲卿能猜出,此刻他定揚着跅馳的笑,待她走近,定會潇灑肆意地唱個肥喏。

她還記得昨晚他笨拙地安慰自己那副模樣,一時心花怒放,提着衣擺小跑到他身側,“卓先生,昨晚是你把我抱過來的麽?”

提及昨晚,浮雲卿羞赧地垂首,絞着帕子。

“怪我煞了風景。”她說道,“咱們倆一同欣賞風景,我倒先睡着了。”

卓旸輕聲笑着,斂眸看着她這副嬌嗔模樣,只覺硬邦邦的心都被她暖化成一池清水。

一顆心,小鹿亂撞,大抵如此。

他無措地搓着垂在身側的手指,沉聲說不礙事,“我确實把您抱下了山。您身子骨輕,還沒片羽毛重。往後多吃些,養養身。”

小娘子家都喜歡聽人誇她身輕如燕,浮雲卿也不例外。春三月到夏七月,她這張肚皮到底藏了許多美味珍馐,只有自己知道。她的身量,沒有一塊沉石那般重,可也絕對沒有一片羽毛那麽輕。

她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卓旸覺得她身輕,無非是他力氣大而已。

浮雲卿心嘆,原先怎麽沒發現,卓旸竟是這麽會說話!

她像朵含苞待放的生花,羞着臉皮,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哪有你說的那麽輕。”

卓旸勾起嘴角,旋即補充道:“但把您抱回卧寝的不是我,是驸馬。”

說着朝踱近的敬亭頤遞去眼神,“欸,驸馬來囖。快落座用膳罷。上晌還有一大節打拳課呢,千萬不能耽誤。”

“恐怕不能如你所願。”

敬亭頤落聲道。

言訖,松松環住浮雲卿的手腕,越過卓旸,将她帶到圓桌邊坐下。

卓旸無奈地搖了搖頭,跟着敬亭頤落座。他不解問道:“你們倆,難道還想霸占我的課,要再出去一趟,到郊外騎馬嗎?”

浮雲卿湊嘴說不是,“卓先生,上晌太後召見我與驸馬。你的課,怕是上不成了。”

一面出聲解釋,一面暗自用力拽回被敬亭頤扣下的手腕。

敬亭頤的動作,帶有幾分強迫人的意味。

她不習慣被溫柔的他強迫做事,甩着手腕,妄圖掙脫敬亭頤帶來的桎梏。哪知敬亭頤與她較着勁,任她百般掙紮,就是不肯松手放開。

實在沒轍,浮雲卿含嗔帶怨地瞪他一眼。

那一眼是無聲的乞求,隐隐泛着霧氣,猛地令敬亭頤心跳一滞。

手稍一洩勁,便被浮雲卿竄了空子,成功掙脫。她挪了挪杌子,離卓旸更近,離他更遠。

卓旸沒心思睐身旁兩位眉來眼去,他琢磨着浮雲卿的話,滿心失落。

昨日下晌,他置氣出走,耽誤了阖府的寶貴時間。今日痛定思痛,原本做好了規劃,想認真地上一晌課。課上時間怎麽安排,他要教什麽,考什麽,密密麻麻地寫在一張大紙上面。不曾想今日竟也上不成。

昨日下晌,今日上晌,他僅有的時間,都沒辦法與浮雲卿呆在一處。

“為甚每次遇事,都恰好能碰上我的課。”卓旸自顧自地嘟囔着。

既然事無轉機,幹脆化悲憤為食欲罷!

卓旸大口吃着熱乎的熱粥,越吃越餓。吃過一碗,再盛一碗,仍覺不夠,又拿來幾張炊餅啃着。

他比敬亭頤更能隐藏悲觀的情緒。

敬亭頤能明裏暗裏扮可憐,他是驸馬,做任何事都合情合理。

而自己,不過是遇事被充課的苦命夫子。

教武本就遭怨,今下課沒了,怕是浮雲卿心裏都在敲着鑼鼓慶祝。

有時候,無意營造出的可憐,比有意營造出的可憐,更惹人憐惜。

浮雲卿提溜轉着眸,悄摸瞥眼失落的卓旸。

能令卓旸這般鐵石心腸的人都感到傷心的事,實在不多見。

浮雲卿當即決定要給卓旸出口氣。

随即裝模作樣地端起架子,清清嗓子,斥聲說道:“課目,是誰排的?真不會排課。是誰,站出來,讓我好好訓斥一番。”

說罷,卻見卓旸瞠目結舌地看着她。

浮雲卿沒讀懂卓旸眸裏的深意。她明明是在為卓旸打抱不平,可他為甚要用那種勸誡的眼神看她。

聽閣樓內一片靜悄,浮雲卿覺得自己的臉面被打得啪啪作響。她又佯作氣惱,不輕不重地拍了下桌。

“是誰?”

“臣。”

敬亭頤回道。

“課目是臣自己排的,未經旁人的手。”敬亭頤放下筷著,沉聲回道,“臣排課的時候,這些事并未發生。臣并不能提前預知将來發生的事,每每充卓旸的課,實屬偶然。”

他淡聲問,“您要怎麽罰臣?”

話音清淡,恍似不是問浮雲卿該怎麽罰,而只是在問一件尋常事而已。

就像問她,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那般尋常。

浮雲卿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只怨自個兒反應遲鈍。

難怪卓旸方才撇着眉瞪着眼朝她示意。原來她要訓斥的那位排課者,竟是她最依賴信任的敬亭頤。

話抛的太早,這刻便覺尴尬難堪。

浮雲卿摸摸鼻頭,佯裝尴尬事并未發生。她恍然大悟般地“噢”了聲,打着圓場,“敬先生你說的很有道理。嗳,你說的對,誰也不能料到以後會發生什麽事。這課嚜,仍舊就按你排的來。”

卓旸見她沒骨氣地示弱,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卻仍嘆了口氣。

他心裏不感到失落,只是滿載着無可奈何。

他努力挪來身,試圖橫亘在浮雲卿與敬亭頤的二人世界。

先前尚未弄清心意時,見浮雲卿與敬亭頤僵持,他心裏暗自竊喜。

如今坦坦蕩蕩地承認了心意,反倒想做個和事佬,竭力撮合倆人。

這大抵便是第三者的自覺性,局外人的妥協性。

他與敬亭頤是不對等的競争關系,既然起初不對等,結局不對等,不如就把這未知的過程也當做不對等罷。

有些事,一旦想開,做起來就沒那麽心酸。

卓旸替浮雲卿說着話,朝敬亭頤解釋道:“昨晚在青雲山,公主向我提過,她堅持要獨處時拆信,僅僅是想看看那信上,有沒有提補課的事情。她想,缺一節課,怎麽不得占個空閑時間補上去?結果我沒說。”

他無奈地笑出聲,“我沒想過要占用你與公主相處的時間,來補我的課。沒上就沒上,不需要補。”

做起來沒那麽心酸,到底還是有點心酸的意味在的。

在青雲山,在浮雲卿睡前,在他們倆靜悄悄地看明月看星辰時,浮雲卿無情地揭露了事實。

她根本不是擔心他才獨自進入青雲山,而是為了謀求更多與敬亭頤相處的時間,才來尋他。

浮雲卿見卓旸把話說開,忙點頭附和說是呀,“信上沒有我想知道的事。我想,幹脆還是去趟青雲山罷。反正,已經得罪……”

後面的話,她沒臉皮說出來。

反正都得罪你了,為甚還要去得罪他?

把話說全,看似誠懇,實則是把敬亭頤推到了另一個深淵。

敬亭頤感受着兩道鋒芒畢露的目光,他神色阗然,可心裏卻掀着狂風巨浪。

浪潮乍起,是因驀地知曉,浮雲卿竟是為了他去尋卓旸。

原來她沒有變心,她沒有把心思分給卓旸,她還是在乎他的!

浪潮過後,是差點捱不住的驚喜。明明他的心境蒼老枯敗,可卻會因浮雲卿随意說出的話,煥發新春。像個莽撞的毛頭小子,恨不能即刻摟住浮雲卿親吻。

然而再把浮雲卿的話嚼碎,發覺她是抱着破罐破摔的去赴約。

反正已經得罪他一頭,何必再去卓旸那一頭。浮雲卿一定這麽想。

那這是不是也證明,他在浮雲卿心裏,其實沒有那麽重要。

又是喜,又是惴惴不安,敬亭頤百感交集,末了朝浮雲卿揚起釋然的笑。

“臣明白您的處境。”他斂着僝僽的眼,“臣沒怨您,只是在怨自己。”

浮雲卿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愛他。甚至,根本不愛他,只是多一件新奇物件的喜愛與寵溺。

敬亭頤滿心悔怨。

若當初不顧及那些有的沒的,果斷起兵造反,眼下約莫就建成了新朝。

他會是獨攬大權的官家,做任何事都自在。

他可以武斷地把浮雲卿攬到身旁,而不是如現在這般,像位失德失寵的後妃,耍着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脾氣,別扭地矯揉造作,妄圖吸引浮雲卿的注意。

他怨自己,錯過了多年前的一次良機。而後十幾年,自作自受地贖罪。

浮雲卿了解他的口是心非,今下扒着頭觑他,眨巴着充滿好奇的眼,“當真沒怨我?”

敬亭頤真誠地搖搖頭,揉了揉她的腦袋,“沒怨。”

“那就好。”浮雲卿松口氣,“不怨我,也不能怨你自己。”

她漾漾衣袖,指節從缭绫衫子裏鑽出來,勾住了敬亭頤的手。

忽地調皮地眨眨眼,“想了好久,要牽你的手。上次牽手,是昨日騎馬。我們每日都要牽手,今日份的,我給你做成囖。”

言訖便将杌子搬近敬亭頤身側,“你可得好好感謝我。”

敬亭頤點頭說好。

無意與卓旸對視,遞去一個得意的眼神。

他做出許多犧牲,理應比卓旸得到更多浮雲卿的喜愛。

瑞聖園。

王太後掇來條低腳凳,不顧頭上戴着插滿生花的花冠,不顧身上穿着華麗厚重的翟衣,随意岔開雙腿,手起刀落,利落地處理着木盆裏的魚。

“啪——”

她将活蹦亂跳的魚拍暈,剖開魚肚,精準挑揀出內髒,擲到雜物盆裏。

再湊到水管邊,将魚肚裏殘留的血水沖洗幹淨。

不顧滿手魚腥味,王太後抹了把鼻子,扭頭揚聲道:“妙姝,老身的好娘子,天賜的活菩薩,你去往水池裏再捉來一條鲫魚。趁着手熱起勁,我再處理一條,待小六和她家驸馬來,叫他們吃得暢快。”

那廂顧婉音正欹着廊住發呆,聽及王太後的話,忙回神欸了聲。

頭腦一熱,她就捋起衣袖,快步踅到水池,試圖大幹一場。

正欲探身捉魚,忽地想到自己最怕這滑不溜秋的大肥魚,別說捉在手,就是摸着魚鱗也害怕得緊。

她真恨發呆誤人,可既已允了太後,再失信說做不成,怕是不好。

顧婉音深吸口氣,兩眼一閉,又快又準地捉起鲫魚。

鲫魚離了水,随即扭身擺着魚尾巴,魚腥味也散發出來。

水珠飛濺到顧婉音的袖裏,沾濕了她的手臂。

她再也捱不住,驚慌失措地大叫起來。

“啊!啊……”

手指一松,鲫魚在地上翻滾幾圈。

王太後愛吃魚,愛殺魚,也愛惜魚。

這一池肥碩的鲫魚可是她親自接來魚苗養大的。如今被糟蹋,她急得破口大罵:“沒用的鼠黃子,一條魚就讓你這麽怕?真是丢老浮家的臉!”

顧婉音本就害怕,再聽王太後這一句罵,當即雌懦地哭出聲來。

跟在太後身邊伺候的老大監劉呈呵着腰出來解圍。

他是現任內侍大監通嘉的師傅,通嘉伺候官家,他伺候過建朝以來的三位太後。

王太後脾氣最爆,卻也最受哄。

劉呈撿起鲫魚,在水池裏洗幹淨,雙手拿着遞到太後面前。

“哎唷,太後何必跟二皇子妃置氣。”劉呈堆着谄媚的笑,“您應該不清楚罷,二皇子妃不怕蛇,不怕大蟲,就怕這滑溜溜的魚。您讓她捉魚,豈不是在為難她?”

王太後“哼”一聲,“罵一句而已。怎麽的,老身出了禁中,連罵人的權力都沒了?”

劉呈說哪裏,招呼着女使安慰顧婉音,又奉承着太後:“二皇子妃未成婚時,就是被慣壞了的孩子。她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您知道的,貴胄世家養出來的女孩,慣會享清閑。哪像您見識廣,眼界高。”

王太後就喜歡聽奉承話,聽罷劉呈的安慰話,笑得比海棠花還要嬌豔。

然而正想賞劉呈時,便聽浮雲卿唱着戲曲踅來。

“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享清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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