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六十:先朝
◎臣引導,公主肯聽。◎
唱的這出戲, 是顧婉音最愛聽的《花木蘭》。待在娘家時,她每月都要約上閨中好友去戲館子聽戲,最常點的一出便是《花木蘭》。
人都向往未知遙遠的事。花木蘭從軍這樣的英勇事, 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伶人轉着寬大垂落的衣袖,搽層嫣紅嫣粉的香妝, 一會兒唱木蘭在戰場英姿飒爽,一會兒唱木蘭歸家欣然團聚。伶人唱得認真,顧婉音聽得認真,時不時拍巴掌叫好。
還是閨中小娘子時, 她常下館子聽戲。後來成了婚, 埋頭操持家務,聽戲的次數就少了。浮路拒了出閤的懿旨, 皇子封地讓給了一位異性王。在新宋門一片建府,她也跟着搬到府邸裏住。那片沒一家戲館子,內城幽咽婉轉的戲聲再未傳來。
今下聽及一句, 恍若隔世。一時陷在過往回憶裏無法自拔, 拂袖掖淚,嘆着世事無常。
再擡眸,見浮雲卿抿着搽口脂的唇,迤逦踅來。
瑞聖園凡有長道,路旁必然栽種石楠。
四月五月石楠開得腥澀,七月敗了團簇着的白碎花,腥味仍舊不減。
這是驅蟲的好樹,卻不是讨人喜歡的香樹。
星星點點的光斑打在浮雲卿的春辰絹織袖衫上面, 八朵牡丹生花圍着一座精致的花冠, 仿佛驅散了石楠的臭味, 連燙腳的石板路都染上了牡丹的馥郁芳香。
時下京裏貴女出游, 最興化斜紅妝點珍珠靥,妖冶的斜紅與清雅的珍珠,最能挑揀面相骨相俱佳的美人。
皇家女也趕着時興的東風,鬓邊精致美麗,打扮最好看的,還屬浮雲卿。不僅鬓有珍珠,凸起的鎖骨處還盤了一道珍珠項鏈,襯得膚如凝玉,恍似一塊剛蒸好的露水豆腐,白淨,柔軟,細膩。
她搖着翠鳥圓扇,提裙踅至王太後身旁。
再半彎腰身,笑得明媚,“祖婆,我來看你囖。”
王太後大喜,臉上深重的皺紋往上一擠,把黃臉上垂着的松垮肉,疊成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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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連哎唷幾聲,起身快步走到水管邊,用皂莢洗了幾遍手,将涼手擦得半滴水珠不剩。旋即轉身抱緊浮雲卿的腰肢,将人掀起,轉了幾圈。
別看她老婆子上了年紀,卻還保留着年青時的氣大無窮。
她給那早就投了胎的前夫,殺了幾千條魚。拿着大菜刀,“哐哧哐哧”地剁魚,力道之深,能把木板劈成兩半。入禁中後仍舊閑不住,哪座殿裏,哪座閣裏的宮嫔有需要,她立馬捋袖幫忙搬重物。
一個嬌嬌小小的孫女,在她看來,還沒一條大魚沉。
“哎唷,老身的乖孫女,盼天盼地盼老天,總算把你盼來了!”
王太後盤起的發,比浮雲卿脖前的珍珠鏈還白。可窺她面色紅潤,是一幫年青人怎麽也比不過的。
浮雲卿心疼地撫着老祖婆的銀發,“您生了場病,頭發又白了幾分。嗳,不如今日讓孫女給您染染發罷。染成烏黑順滑的發,您的風貌定能勝過幾位太妃。”
王太後擺擺手說不必,“太宗那三位熬到眼下的太妃,守陵的守陵,供佛的供佛,信道的信道,人家仨各有其事。我呢,沒事就釣魚,宰魚,再跟人家比,豈不是成心欺負人家?活到六十五歲,該認老了。頭發白,那就任它白去。白的跟雪一樣才好看。”
浮雲卿嘆祖婆心态好。按她自己懶散的脾性,活到六十五,約莫都縮成哆哆嗦嗦的老虔婆了。
祖孫倆寒暄過,一齊把目光挪到敬亭頤身上。
浮雲卿撒開被王太後扯住的手,繼而揿着敬亭頤的衣袖,把他拉到太後面前。
敬亭頤叉手,恭敬地唱喏告禮,“孫婿敬亭頤,問太後娘娘身安無恙。”
王太後見過許多俊俏的男郎,可沒有一位,能比得上面前光風霁月的孫婿。
長得好,身又正,話音像流淌的溪水,不徐不疾。聽官家提過一嘴,這厮是位夫子。如今一見,果然帶着先生樣。
浮雲卿瞥過眼,見王太後仔細打量着敬亭頤,打量一遍還不夠,眼珠提溜轉,要把敬亭頤給看戳個洞。
“祖婆,孫婿向你問安呢,你快回應人家。”浮雲卿戳着王太後的手臂,催促道。
王太後遲遲反應過來,“嗳,往後孫婿就跟着孫女,稱老身為‘祖婆’罷。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往後就不要叫老身娘娘了。老身搬來福聖園,就是因着聽了太多聲娘娘,耳朵都要起繭囖。”
敬亭頤颔首說是。
王太後笑得似仲秋豔菊,枯黃的臉嵌着一對明亮的眸,揮揮手招來劉呈,說道:“現在還沒過到大年,我又沒去孫女的婚宴,給孫婿一道利市錢,當作新婚賀禮與見面禮罷。”
言訖,示意劉呈端上一包鼓鼓的紅利市錢。
“別看利市包小,裏面給孫婿裝了不少票子。”王太後笑道,“京城裏最好的巷,當屬禦街旁的狩慈巷。那處寸土寸金,朝裏的丞相租不起狩慈巷的房屋,富賈巨商與門閥貴胄也沒能力去置買。因着那條巷被老身娘家給買了下來,租金交了五十年呢。狩慈巷鬧裏取靜,老身原本打算往後去那裏住。後來官家把福聖園分給我,狩慈巷就一直空置着。”
劉呈搭腔說太後用心良苦,“驸馬,利市裏裝着租買狩慈巷的票。往後這就是您與公主的地盤了。不止如此,七十二酒樓的一半股,都在這裏面。還有大名府臨安郡的票,您與公主去那,吃住不用操心,保準與在京城待遇一樣。”
公主沒多少權力,驸馬是公主的附屬,更是個空職位。
叵奈世上有兩件最要緊的事:權與錢。
錢是暗處的權。明面上遠離權,暗地裏仍舊能用錢攬權。
這包利市裏,存着王太後及其娘家的一半積蓄。五分給旁的孫男娣女,剩下五分,都毫不吝啬地贈給浮雲卿與敬亭頤。
人心都是偏着長的,對待人的态度,自然更顯分差。
旁的孫婿,見了真金白銀,垂涎三尺,眼裏冒着光,恨不能一口吃成胖子。反觀敬亭頤,恭敬接過利市,恭敬拜禮。好似拿的不是票子,而只是件空囊袋。
錢,敬亭頤自然不缺,甚至多的都溢出了數層閣樓。
當朝太.祖還是前朝殿前司使時,發起兵變。
國度風雨飄搖,百姓一聽有神仙要拯救他們,自發地打開城門,跪着迎接新皇帝。太.祖有氣節,前朝的財産,一概不搶掠,硬是靠着新朝一年複一年收來的稅,運轉國度,将每厘錢用到極致,才創下了如今富庶太平的局面。
前朝門閥的財産,随着前朝的沒落,都流進了敬亭頤手裏。
虢州窮,但虢州莊卻如世外桃源,金銀元寶掉到大路邊,也沒人會去撿。
敬亭頤是有錢人裏,最有錢的那個。
他缺的不是錢,而是權。是除了官家,誰都給不了的權。
敬亭頤謝罷王太後,又朝劉呈道謝。
劉呈忙揮着拂子,說不敢當。
浮雲卿最煩劉呈一臉谄媚樣,嗤聲哂笑:“劉大監還與從前在禁中時一樣,逢什麽人,就說什麽話。”
這聲相當不客氣。
浮雲卿甚少有這般咄咄逼人的時候。除非遇上把壞心眼扣在臉面上的奇葩,那她遇壞則壞,半點面子不留。
劉呈說她折煞,“公主,您剛學會跑的時候,就看不慣小底。今下您成了婚,依舊看不慣小底。小底素來想叫所有人如意。說的話,做的事,要是有得罪您的地方,您盡管提嚜。您諷刺小底,諷刺了十幾年。小底的心是肉長的,再堅強,也擋不住您說。”
他又開始倚老賣老,敲打着身上的老骨頭,“小底這個年紀,不知還能看幾日初生的太陽。指不定哪天眼一阖,腿一蹬,人就過去囖。您年青,可小底日漸衰老。看在小底兢兢業業伺候人的份上,您就饒了小底罷。”
劉呈是王太後的心肝,聽他咒自身,王太後急地動了粗口:“沒臉皮的老鼈孫,老身允你咒自己了?”
浮雲卿不甘落下風,攙着王太後的手臂,嬌嗔埋怨:“祖婆,您不能每回都替他說話呀。分明是他欺辱二妗妗在先。二妗妗是他半個主,當着主子的面,說主子的壞話,不得賞幾個耳刮子嘗嘗?”
話落,揚眉挑釁劉呈。
寶貝孫女是太後另一個心肝。聽及浮雲卿抱怨,太後才想起還有顧婉音這位在場。
“妙姝,老身記性不好,怎麽把你冷落了?”太後勾起一抹假意的笑,将顧婉音招來。
偏心眼不是她一個婆子能控制的。當初浮路要娶顧婉音,她就與這位準孫媳不對付。
顧婉音膽怯雌懦,抱一只長毛貓都能被吓得花容失色。膽小如鼠,偏偏跟她一樣,都屬虎。
偏見慢慢堆積成一座山,她是太後,得留幾分面子給顧婉音。可劉呈不用。
劉呈能說出不中聽的話,還不是得她允許?
她護着劉呈,也是在浮雲卿面前,護着有黑暗面的自己。
顧婉音絞着帕,踱到浮雲卿身旁,勸着浮雲卿:“小六,劉大監說得在理。我确實享慣了清閑。”
鼓起勇氣,她又捧起一尾魚,任魚怎麽擺尾掙紮,任手怕得顫抖,依舊不肯松手。
她捧着肥碩的魚,奉到王太後面前。
再道萬福認錯,“祖婆,是孫媳的錯,擾了您的興致。”
不等王太後接話,浮雲卿便潦草地捋起袖,将那尾魚從顧婉音手裏奪過。
當着王太後的面,浮雲卿将她最看重的魚,“啪”地拍到木盆裏。
這道力度夠大,把活蹦亂跳的魚,拍得奄奄一息。
“祖婆,叫廚子多做一條魚。”浮雲卿憤然說道,“劉大監不怕魚,愛吃魚。這條魚,專門做給他吃。”
王太後知道她的做法叫孫女生了氣,一時再顧不得旁人,忙給浮雲卿賠不是。
“孫女,祖婆錯喽,往後不再犯,好不好。你好不容易往祖婆這處跑一趟,乖孫女,別生氣,祖婆叫廚子給你做好吃的。”
一面哄着,一面攬着浮雲卿往堂裏走。
劉呈見狀,趕忙呵着腰跟到祖孫倆人身後。
這廂只剩下顧婉音與敬亭頤兩人。
顧婉音斂袂謝敬亭頤解圍,“方才踅到水池捉魚時,随意擡眼,遙遙窺見妹婿攜着小六走來。原本小六想繞遠道,看看園內風景,再來見太後。可您勸她走直道,走近剛好聽見劉大監的話音。若非妹婿引導,小六不會聽見這話音,也沒人給我出頭了。”
膽小的好處,便是對周遭一切都高度機警。她關心着周遭一切大的小的動靜,加之有一雙好眼睛輔助,別人都沒看見的身影,她立馬能看見。
顧婉音垂眸絞帕子,似是思索,要拿什麽禮報答這份恩情。
敬亭頤出聲打斷她的胡思亂想,“舉手之勞。臣引導,公主肯聽。您該謝的,是公主。”
比及衆人落坐,廚子蝦腰來報,一桌二十八盤珍馐佳肴,需得再等一炷香。
王太後颔首說好,“不是大事。慢工出細活,老身看重這頓飯,千萬不能出茬子。”
廚子額前冒着冷汗,這一桌都是他得罪不起的貴人。為了讓腦袋在脖頸上待得更長久,廚子當即決定,這頓膳食,必須萬無一失。
待廚子退下,王太後扯着身側浮雲卿的手,意卻在敬亭頤身上,“孫婿,老身知道你叫敬亭頤。你姓敬,名亭頤,那字什麽?”
浮雲卿湊嘴替他說無字,“驸馬無父無母,先前在外宦游,後來得開國伯接濟,才在京城站住腳。”
王太後噢了聲,“是個可憐孩子。想是吃了無數苦,輾轉多地,才回了京。那這跟無字有甚關系?”
前面是噓寒問暖的場面話,後面才是她想說的。
浮雲卿又解釋道:“無父無母,哪有閑心給自己起字?”
王太後不以為然,不依不饒追問:“有些小官人的字,是爹娘給起的。有些則是自己起的。像國朝那幫寫風花雪月的大詩人,不都愛給自己起字嗎?”
見浮雲卿急着搭腔,王太後拍下她的手警告,“孫女,祖婆問驸馬,那你就讓驸馬來答。”
浮雲卿搭腔未遂,只能朝敬亭頤遞去個安慰的眼神。
敬亭頤澹然回:“孫婿以為,起字實在多餘。孫婿是驸馬,行事要圍繞着公主。孫婿有沒有字并不重要,有了字,公主就得記,徒給公主增加一樁煩憂事。”
王太後對他這番話甚是滿意,“說得好。驸馬之德,在潔身自好。不找妾,不逛花樓,萬事以公主為先。孫女沒挑錯人。”
話是這麽說,旋即話鋒一轉,再問:“孫婿姓敬,敬這個姓氏嚜,不是高門大戶,就是市井之間,也很少見。孫婿,老身且問,你老家是何處?”
“虢州。”
王太後點了點滿是珠翠的頭,“國朝的虢州,與往前數朝的虢州地處相異。國朝的虢州,在河南郡,離京城不遠。往前數朝,就說那荒淫無道的前朝罷,虢州卻是在陝西郡。不知孫婿說的虢州,是國朝的,還是……”
浮雲卿撇着嘴,滿臉不悅。她拽緊王太後的翟衣寬袖,“祖婆,飯桌上別提前朝的事。您明明知道我不喜前朝,還當面提,豈不是平白招惹來晦氣?”
王太後笑她較真。若旁人敢給她甩臉,她不客氣的巴掌早就拍了上去。然而是她的心肝寶貝孫女在提,她便軟了聲音安慰,“你瞧你,祖婆跟孫婿閑聊,你倒護短得緊。”
她撮着浮雲卿的手,祖孫倆相互借着暖。
敬亭頤出聲回:“孫婿的老家虢州,自然指今朝的虢州。”
前朝陝西郡虢州,彼時不稱虢州。他們稱作大都,是前朝的京城。後來新朝建立,□□避諱大都,遂令史官記:“京都為陝西虢州。”
過去的歷史,都被今朝史官改得面目全非。
今朝撰的前朝史寫,元靈帝縱情聲色,罔顧政務。如今所有人都信元靈帝昏庸。
元靈帝,實則是位勤于政務,勵精圖變的皇帝。叵奈民怨積攢得深,再勤懇的皇帝,得不了民心,就免不了被推翻的命運。
僅存的真相,大抵只有僅存的,蓄意造反的人,才了解。
王太後暗藏深意的話,敬亭頤并不在意。令他心裏嗒然的,是浮雲卿輕飄飄一句話。
浮雲卿觑出敬亭頤深藏的難堪,當即向王太後承認護短,“好祖婆,您有什麽想問的,那就問我罷。”
心裏卻盼着廚子早點把膳食端來,好堵住祖婆這張問東問西的嘴。
王太後說不急,吩咐敬亭頤:“聽官家說,孫婿無所不能。不僅書讀得多,琴棋書畫方面,也是樣樣精通。欸,孫婿會點茶罷。來,給老身耍一套,讓老身見見世面。”
這下浮雲卿倒不再勸。
點茶是門技巧活兒,非一兩日能練成。人呢,有了中意的郎君或夫人,都想烜耀一番。
何況她得了敬亭頤這般好的郎君。正愁沒機遇烜耀這塊和氏璧,機不可失,怎麽不得好好烜耀顯擺?
她與旁人一樣,沒看過敬亭頤點茶模樣,一時激動不堪,眼眸發亮地盯着敬亭頤的動作。
敬亭頤并不露怯,見女使将一套茶具擺在身前,只是淡淡地笑,胸有成竹。
然而默聲點茶可讨好不了挑剔的王太後,她再吩咐道:“孫婿一面點茶,一面跟老身解釋罷。這高雅事,老身雖做不來,但卻喜歡看。你講着,老身邊聽着邊看着。”
一心兩用,更是考驗點茶者的技藝。
敬亭頤系好攀膊,按王太後說的話做。
“先朝先人煎茶,講究蒸青制茶。今人制茶,講究去鹽點茶。《大觀茶論》裏如是講道:‘盞惟熱則茶發立耐久。’首要的一步,是用山泉沸水燙熱茶盞。繼而取來碾好的茶餅,過羅篩,将茶葉篩入茶碗。注半盞沸水,堪堪淹過茶葉。再持茶筅飛快攪動,注水七次,攪出粥狀茶末。茶末上浮,需呈雪沫乳白且久而不散狀,方算點好。”
燙建盞,篩羅茶,注沸水,茶筅攪,一套接一套,中間不曾間斷。
他說得巧妙。
許多先朝,許多先人,浮雲卿怎知他指哪個先朝。
然而蒸青制茶加鹽,卻僅僅是前朝技藝。
浮雲卿不通前朝史,自然聽不出敬亭頤指稱前朝。
把“雅”追求到極致的文人墨客,點完茶後,往往還要挑根細茶杆,蘸着少許茶膏在沫饽上畫茶百戲。若志趣相投的友人多,還會相聚鬥茶,看誰的點茶技藝高。
王太後摸不清茶裏面的門道,只拍着巴掌誇贊敬亭頤手藝好。
劉呈将敬亭頤點好的一盞茶,捧着端到王太後面前。
“欸,這茶水點得跟乳酪飲子一般。”她建盞道,“哼哧哼哧”地将快要溢出來的雪沫子刮掉,就着盞邊,淺淺飲了一口,随即誇贊味道不錯。
浮雲卿翹着嘴角,“祖婆,我早就跟您誇過,驸馬是哪哪都好。”
王太後本還想再想點刁難法,試試敬亭頤。叵奈心思還沒想好,便見廚子倒吆喝着小厮,一盤接一盤地把熱騰騰的膳食端了上來。
王太後将糖醋魚的魚頭轉向浮雲卿,熱絡地說:“孫女,這裏你最大。這條鲫魚是祖婆親自動手宰的,裏面有祖婆的心意。快嘗嘗合不合口。”
自然美味。浮雲卿偎着王太後撒嬌,把她的注意力都吸到自己身上。
這樣她就不會分心為難敬亭頤與顧婉音。
大魚大肉滿口葷腥後,吃吃果酒,飲飲清茶,最是合适不過。
再飲罷一盞茶時,孫輩都已告辭歸家。
王太後揉着圓鼓鼓的肚皮,“小六的驸馬,不簡單吶。”
她一介賣魚婦,能從腥臭的賣魚鋪走到禁中,靠的可不只殺魚賣魚的好本領與一身蠻力。
還有一顆隐藏在俗相下的七竅玲珑心。
當晚悄摸踱将禁中,請見官家。
這頭官家正伏案批閱着劄子,聽及通嘉報太後請見,趕忙起身迎接。
他是太後的親兒子,知子莫若母。太後搬出禁中,是因不堪朝官其擾。搬入福聖園時,她約好,此後若非遇上大事,否則不會輕易入禁中。
眼下匆忙到訪,想是有什麽要緊事同他商議。
官家開門見山問道:“娘娘遇上了什麽事?”
太後冷哼一聲,揪着官家的耳朵往殿裏走。
官家又如何,不過是她的兒子。她可不在乎這禮那禮的。
“說,你是不是瞞着我什麽事?”她問。
官家咧着嘴捂耳朵賠笑,“娘娘,兒子哪敢存着事瞞您?”
太後欹着榻,直言問:“小六的驸馬,是不是前朝人?”
話音甫落,官家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
見他此态,太後便知,她的猜想,是八九不離十了。
“前朝國姓陸,不姓敬。然而末代一位嫔妃,姓敬。咱們今朝人,談論起前朝,毫不避諱。想誇就誇,想罵就罵,這是今朝風度。這世上,只有前朝餘孽,才有所避諱,才會把前朝稱作‘先朝’,欲蓋彌彰。”
太後敲着案桌面,“敬亭頤。哼,不僅是前朝人,還是“前朝皇子”。我大定朝建朝五十二年,彼時他的母妃,是元靈帝的嫔妃,不錯罷?隔了這麽久,敬亭頤才二十來歲。老身猜,敬亭頤這個皇子身份,不算正經,但好歹能算個皇子。你說,前朝皇子尚當朝公主,是有意還是無意?小六只聽我提及前朝,便急得不得了。她還不知驸馬的身份罷!你是有意瞞她?”
官家聽及太後一番有理有據的分析,滿心欽佩。
“小六不知。”他回道,“總之,這是兒子的謀劃,娘娘不要插手。”
王太後觑官家一眼,“我還不想插手呢!但我告訴你,不能讓小六傷心。要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老娘面前,官家只能不疊點頭說是。
太後說完就走,絕不逗留。
越暨北落門,她擺擺手,叫車夫往慈元殿拐一趟。
她的兒子,她了解。說是一套,做是另一套。
恐怕風雨欲來囖,她得先給李賢妃打個招呼。
作者有話說:
泰|祖是口口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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