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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究竟好不好看，讓他下水就知道了。大夥兒換了潛水服，走出來看見這四位，連小張這個直男都覺得造物主真是偏心。

季白還是歡脫地和猴一樣，直接坐在棧道的欄杆上，胳膊長腿長的，兩腳打浪般的撥着，伸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逗弄着旁邊的周墨。周墨每次都擰着頭要躲，卻都被季白一把撸了過去。

何清承和尹笑然傾身趴在圍欄上，時不時轉過頭來和對方說話，這還挺難得的。

後面的大海藍得發綠，白沙勾勒出波紋，海浪敲擊海岸。

尹笑然剛演完《恰逢》，頭發還是稍微有點長的三七分樣子，很複古，但也有點炸毛。發絲在太陽下有些發金，何清承突然覺得他像只大金毛，連笑容都像，沒有一點攻擊性的。

大金毛的潛水服也還沒有完全拉上，拉鏈耷在後腰往上一點的位置，背部肌肉的線條招搖着勾人，脊柱下方那道窩也是若隐若現，讓人看着就想摸一把。

尹笑然當然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勾何先生。

“尹先生，潛水玩了多久？”何清承問。

“16歲那年和我爸去泰國玩的時候就考了OW。他每天跟着導潛叉魚吃，我就練潛水。後來證考了一個又一個，12年了。”尹笑然鑽進回憶裏算算，還是吃了一驚。當年只是随便玩玩，沒想到一中毒就沉迷了十幾年，談戀愛都沒這麽長情。

“那你資歷比我深了。”何清承也沒想到尹笑然還是個未成年就開始玩潛水，他未成年的時候，膽子還小呢，這句話是誇人的。

“我只玩了三年，一會兒還得麻煩你照顧。”

尹笑然兩手交叉放在欄杆上：“怎麽能是麻煩呢，互相照顧。”

三年……

尹笑然現在對這個時間點很敏感，不自覺地敏感。何清承離婚也是三年，他是離婚後喜歡上潛水的嗎？

尹笑然正出神想着，何清承卻主動問了起來：“那尹先生為什麽喜歡潛水呢？”

“因為安靜吧。在無邊無際的大海裏，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吐氣、吸氣都比陸地上慢，心靜下來，什麽煩惱也都沒了。”尹笑然說着轉過頭對何清承笑了一下，這天真勁兒也像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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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何先生？你又為什麽喜歡潛水？”

“和你有點像。潛水讓我遺忘煩惱，準确地說，我用潛水逃避煩惱。”

“是嗎？”

尹笑然頓了頓，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潛水确實是逃避煩惱的好方法，何先生做的沒錯。”

何清承很少聽人和他這麽說。不是很少，是沒有。

在他的身邊，永遠都是人勸他直面問題，解決問題，然後痛快翻篇。他從來都以理性約束自己，這算是自我目标也好，迎合他人希冀也罷。

逃避是怯懦，逃避可恥，逃避無用。他不能做一個怯懦、無恥且無用的人。

以前，何清承講自己潛水的原因，只說是想探索地球更豐富的70%，今天不知道怎麽了，他說了實話。可更妙的是，他得到了一個溫柔的回答。

為什麽呢？是因為這片海也溫柔嗎？

“何先生知道大海為什麽是藍色的嗎？”

尹笑然捋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突然沒頭沒腦地問。

“為什麽？”何清承看着他，等待一個答案。

“因為海裏的魚要吐泡泡，blue blue的。”說完尹笑然就笑了，歪着頭笑，內雙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原來何先生連這麽老套的冷笑話都沒聽過，真是可愛。

“啊——”何清承卻沒笑出來，悶悶地說了句：“好冷。”

原來何先生不笑都這麽有趣，真是可愛！

“幫我個忙吧，何先生？別叫我尹先生了，真不習慣，太商業了，像你們客戶似的。可以只叫最後兩個字嗎？笑然。”

何清承笑了笑：“那你為什麽能叫我何先生呢？”

他還是沒有只叫尹笑然的名，那樣顯得太過親密。

“因為我覺得何先生很适合這個稱呼，很有味道。”

尹笑然第一次見何清承就覺得這人很有味道，他這是實話實說了。這世上動物吸引配偶的方式有千千萬，孔雀可以開屏，靈長類可以看臉，而尹笑然就是聞着味兒去的。

可這味道也不僅僅只是味道，是眼裏看到的，鼻子聞到的，耳朵聽到的，手指觸到的，一切感官的疊加。也許那天何清承沒有坐在那個窗口，沒有被冬日暖陽所包圍，沒有噴上那支香水，甚至沒有穿那件高領毛衣，尹笑然就不會注意他。

可已經過去的事是沒有如果的。

說命運也好，倒黴也罷。何清承那天恰好就散發着那樣的味道，而尹笑然也恰好聞到了這個味道。

大部隊穿好潛水服還要在泳池裏簡單培訓一下，尹笑然和何清承就先出發了。他們選了一個有珊瑚斷面的潛點，看圖片還是挺壯闊的。何清承包了條船，帶的是潛水店裏最熟悉這片海域的當地導潛，就是為了能多看看有意思的地方。

這種時候，尹笑然還是不由感嘆錢真是個好東西。自己攢半年錢玩一次，到何老板這兒大手一揮，什麽都有了。

“破費了，何先生。”

何清承擺手笑笑：“玩的開心最重要。”

何清承沒有固定的潛伴，大部分時候還是雇個導潛一起下水，他覺得這樣省事。朋友約來約去，時間總是難湊，不如自己訂張機票，帶上裝備的潇灑。

以前，他總是有伴的，可生活裏沒有準數，兩個再相愛的人也會走散。

“伴”這個字，單立人一個半，一個人的另一半，哪兒那麽好當？

柏拉圖說人最初都是球型的，四手四腳兩張臉，神把球一樣的人劈成兩半，讓他們用盡一生互相尋找。兩千多年過去了，找對的又有多少呢？都是搭夥過日子罷了。

何清承以為自己幸運地找對了，可終究還是錯了。

船剛開出去十分鐘，船長大哥突然激動地叫兩個人。尹笑然順着船長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大群海豚躍出水面，向他們這邊游來。

尹笑然潛水這麽多年，海豚是見過，但這麽一大群還是第一次見。

“何先生是幸運星嗎？”尹笑然笑着問他。

這個笑容很滿，上下唇都沒有碰到一起。

何清承只站在他身旁看，沒回答那句玩笑話。

幸運這種事，自從愛人離開，就沒再發生過。那個人收拾東西從住了五年的家裏走的時候，好像把他的幸運也都帶走了……

尹笑然說：“我沒拿手機，用你的幫我照張相吧？”

他走到船頭，何清承跟上去。

“何先生，照側臉，我側臉比較好看。”

尹笑然說這話算是吹牛了，側臉好看的，哪個正臉不好看？

何清承很聽話的移了移位置，鏡頭對準尹笑然，按下快門。

尹笑然側顏很有棱角感，再加上海風吹起的頭發，有一點反光的墨鏡，表情一點笑也沒有，是有些冷酷的。

“好了嗎？”尹笑然摘下墨鏡，轉過身來看何清承，很開心，和剛才的酷man反差很大。

這時，身後的海豚突然躍起，何清承趕忙再次按下快門。

一片蔚藍中，有尹笑然最單純的笑和海豚在空中劃過的弧線。

真幸運啊……

尹笑然走過來看，陽光刺眼，屏幕看不太清。他自然地往何清承身旁靠近，想擋一下太陽，兩個人的臉快貼到一處了，尹笑然甚至能感受到何清承臉頰上的絨毛。陽光從他們身後透過來，只在屏幕上露出一線光。

何清承下意識地躲開了，把手機直接遞到他手裏。

“這兩張都挺不錯的啊。第二張更好！”尹笑然把手機還回去。

“麻煩何先生先存着，上岸再發我。”

作者有話要說： 想督促一下自己，盡量日更。不過還是要保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