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季白禮物剛送完,來聚會的同事突然跟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追着尹笑然放彩虹屁。
“尹哥玉樹臨風。”
“尹哥風流倜傥。”
“尹哥才華橫溢。”
“尹哥貌若潘安。”
這每人誇一句,自然就要來碰一杯酒,紅的、白的、啤的,混着樣地招呼。來敬酒的人喝什麽,尹笑然就陪人家喝什麽。今天他做東,也就笑迎八方,沒什麽道理喝了這人敬的,不喝那人敬的。
如果放到平時,他是讨厭這樣勸酒、灌酒的。不過今日不同,來的都是何清承的下屬,況且何老板工作室的氛圍輕松,下屬和朋友也沒有兩樣,如果推三阻四,倒丢了何先生的面子。
尹笑然一連喝了七.八杯,連桌上的炸雞都沒機會吃,嗓子這會兒有點燒。他捏了捏嗓子,清咳幾聲,又問服務員要了杯白水。
“難受了嗎?”酒吧太吵,何清承只能貼着尹笑然的耳朵說。
尹笑然把冰水在嘴裏含暖了才咽下肚,仰着頭癡笑:“這幾杯,小意思。”
“別喝了,季白叫他們灌你的。”
“知道……”尹笑然順勢倒在何清承肩膀上,眼神迷離,也不知道這人是真醉還是假醉。“我不喝多不夠意思啊,人家還以為我在你跟前撒嬌呢?”
何清承低頭看他:“你現在不是在撒嬌嗎?”
就這麽簡簡單單一句話,連挑逗的語氣都沒有,平平淡淡就勾得尹笑然靠着何清承的那半身酥軟。
是在撒嬌嗎?當然是了。尹先生一年不撒嬌,撒嬌頂一年。平常在何清承面前都是一副“放着我撩”的樣子,偶爾示弱倒更覺得迷人了。
何清承看見尹笑然臉紅的樣子,瞬間便覺得拿這人沒辦法:“你就跟着季白鬧吧,晚上難受了他可不會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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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用他管!”尹笑然偷偷看了下表,頭發在何先生的身上蹭蹭。上舞臺用的大量發膠還沒洗,有點硬。“你管我就行。”
這邊嬌還沒撒完,一個陌生男人端着八只帶火的轟炸機,徑直走到尹笑然面前:“笑然,新年快樂!”
所謂大意失荊州,尹笑然最近情路走得順暢,有點失了章法。
杜松子是什麽地方,是尹笑然常來買醉的地方。既然他常來,也就沒少帶着前任尋歡作樂,更沒少從這裏領人去燈紅酒綠。今天是跨年夜,但凡跟杜聰有點交情的,或是跟這裏氣氛投緣的,都來了。比如面前這位:前前前男友。
“好久不見,顧少。”尹笑然從何清承的肩頭起來,佯裝淡定地打了聲招呼。
顧明瞟了一眼坐在尹笑然旁邊的何清承,皺了下眉。
“笑然你也真夠絕情的,分手就分手吧,怎麽微信還都拉黑了?”顧明這句話是故意說的,人物關系交代地明明白白,一點兒讓尹笑然操作的可能性也沒有。
不過顧少這樣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命帶狗血,遇見前任就遇見呗,尹笑然頂多是心裏膈應點,也不用在這種事上對着何先生撒謊。不值當。
如果今天尹笑然身邊是方才認識的炮友,他确實可能編兩句瞎話應付過去,畢竟只是一夜之緣,用不着把身家交代的清清楚楚。
可何清承不一樣,和以往的任何人都不一樣。這個人他真是奔着一輩子去的,那自然要在人家面前誠誠懇懇。過去,誰沒有呢?可要是耍心眼地隐瞞,性質就全然不同了。
“這酒咱倆一塊兒幹了,也算是你給我賠個不是,買賣不成還仁義在呢?”
尹笑然啞然地笑了一下,從位子上站起來,他不想一直仰着頭看顧明。“我說顧少,這可不比你家裏?所有人圍着你團團轉,你想讓誰賠不是就賠不是……我想怎麽處理一段關系是我的自由,我想拉黑誰也是我的自由,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尹笑然話裏是帶着刀子的,可臉上還是笑笑的樣子。
顧少被迎頭潑了冷水,酒上的火都熄了。
也是太久不見了,他竟忘了尹笑然的脾氣……
“那就算是新年酒?這總行了吧?好歹愛過一場,總不至于連杯酒都不願陪我喝吧?”顧明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僵着,尹笑然沒說同意,顧明手上的酒也就沒有放下。
不過最後妥協的還是尹笑然,因為他看了下表,時間不多了,不想把今夜的大好時光浪費在無謂的人和事上。
尹笑然拿過一杯酒問:“顧少,喝了酒就好聚好散吧?”
“那是自然。”
就在這時,何清承一把把尹笑然拉回來,還重重地摟了他一下,力量是向下的,也是壓着人不讓起來的意思。
何清承稍稍側仰着頭,臉上沒有表情,對顧明說:“尹先生嗓子不舒服,我替他喝。”
同事看到老板這一串行雲流水的動作,恨不得當場為之尖叫。
“吸管呢?”何清承半句廢話沒有,打發人的态度。
“您是……”顧明問。
“尹先生的朋友。”
“這樣啊……”顧明笑了一下。“那這酒你喝不着。我也只拿了一根吸管,不是用來和生人喝酒的。”
“喝的着。”尹笑然清了清嗓子,身子往後一靠,雙手搭在卡座的靠背上。“何先生是我領導,他說什麽,我就聽什麽,不然我怕他不要我了……”
“周墨——”尹笑然使了個眼色。
很快,周墨就把吸管拿了回來,遞給何清承。
“你是想和尹先生一半一半吧?但我不想。這八杯酒我都喝了,賬也算我的。但你倆之間的事,今天就算徹底結了。下次再見到尹先生,還請裝作陌生人。”
何清承說完話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給顧明留,三兩下就把酒喝了個幹淨。五十多度的轟炸機跟喝氣泡水似的,看得尹笑然恨不得當場就把何先生壓在身下,立刻把季白送來的禮物拆了。
“好,你等着!”顧明撂下一句話,咬牙瞪了何清承一眼。
這句威脅無論是在何清承這兒,還是尹笑然這兒,都是一點威力也沒有。
“顧少慢走!”尹笑然聳了下肩,補了一句。
顧明走了之後,尹笑然把自己的那杯冰水拿給何清承,讓他漱漱口。
“謝謝何先生解圍。”
何清承接了水卻沒喝,也沒有搭理尹笑然的這句話。
尹笑然又把頭靠過來,閉着眼問:“生氣了?”
酒吧裏再吵,再亂,可只要眼睛一閉,尹笑然和這個世界的聯系就只有身旁的何清承。何先生的肩膀随着呼吸起伏,很緩慢,帶着他的頭也上下幾不可見地動着。尹笑然很喜歡這種觸覺可達的聯系,像踩在平地一樣踏實,舒心。
“為什麽要喝他的酒?”他聽見何清承小聲問了一句。
尹笑然睜開眼,擾人的光線又重新投射在他身上。
“何先生是在吃我的醋嗎?”
何清承不說話。
“何先生不怕嗎?”
“怕什麽?”
“顧少的保镖可能正在門口等着咱倆呢~”
“不怕。”
“顧少家大業大,起家就是做房地産的……”
“不怕。”
“把你公司搞垮也不怕?”
何清承心裏本就不痛快,又被尹笑然這麽一激,臉上的表情都變了:“我是那麽容易被搞垮的嗎?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是吃醋了,尹笑然心想。三十五年老陳醋。
尹笑然把頭沉下去,手指在何清承的膝蓋上劃了一下:“我領導。”
他又輕輕笑了一下,像是只哼了口氣,瞬間沉沒在這個缤繁的夜。“我不想讓他打擾……”
尹笑然好像有點心不在焉,話說了一半就不想再開口,再說就多了。
一曲終了,樂隊主唱抱着吉他宣布,“還剩一首歌的時間,我們就要共同跨入新年。”
架子鼓的吊镲打出一陣急切的旋律,鋪墊着氣氛。
“杜老板給大家準備了煙花棒,希望大家在下一首歌的時間裏點起來。”
客人們吆着喝着,好像已經跨入新年。
杜聰請服務員給每位客人送了兩根,又親自給尹笑然這桌帶了一大把。臨走的時候,他在尹笑然肩上捏了一下,說了句“加油。”
“何先生,請等我一會兒好嗎?”尹笑然幫何清承把不聽話的自來卷理到耳後。
這個動作已經很親密了,超越暧昧的親密。
何清承似乎猜到了什麽,可他還是問:“去哪兒?”
“帶你看星星。”尹笑然笑着說完起身,穿過人潮,向樂隊走去。
尹笑然站上舞臺,散亂的燈光瞬間關了,場下一片黑暗,唯留他身上一束追光。
“跨年夜,本該是躁的。”尹笑然用話筒對着臺下說,“可今天是因為我的私心,想唱一首慢歌,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尹笑然是個魔法師,只要他站在臺上,無論做什麽,都是吸引人的。
鍵盤聲起,像是宇宙混沌中的第一道光。
“每個人都想明白
誰是自己生命不該錯過的真愛
特別在午夜醒來更是會感慨
心動埋怨還有不能釋懷
都是因為你觸碰了愛
……”
這不光是一首慢歌,還是一首老歌。
尹笑然雙手握住立式話筒,聲線很有磁性,傾訴般,閉着眼很投入,腦海裏是和何先生的點點滴滴。他沒在衆人面前說這首歌要獻給誰,那是不想逼何先生,不想給他負擔。
這是他一個人的告白。
舉手投足,字字句句,都是他的告白。
何清承淡淡笑着,黑暗隐藏了人群,只有煙花怦然,帶着愛意綻放。那些閃耀,那些明滅,是給所有人的,又是給他一個人的。
尹笑然說要帶他看星星,确實是最明亮的星了。
沒人還在乎時間,那象征新舊交替的一秒,在愛面前失了意義。
一年又一年,不能是數着秒算的,顯得難熬。可是愛,連錯失一秒都是可惜的。
歌唱完了,煙火熄了,跨年的倒計時喧鬧地又數了一遍……
杜松子後廚,廚師都出去舉杯去了,只剩下尹笑然和何清承兩個人面對面站着。剛才是誰帶着誰到這兒的,都不重要了。
“何先生,你別多想,我不是逼你。”尹笑然還是挂着那種輕松的笑,如小島燦爛的陽光,如山崖上的海風。
何清承說:“我知道。”
尹笑然走近了一步:“那何先生能不能幫我透個底兒?我有希望嗎?”
何清承笑着看他,說“有。”
這一刻,尹笑然也在何清承的目光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我去年許的願望能幫我實現了嗎?你別耍賴說忘了。”尹笑然歪着頭說。
“不會——”
何清承抱住尹笑然。
這次的擁抱很緊,不再是蜻蜓點水,能聽到兩顆心在一起跳動,不分彼此。
“謝謝何先生。”尹笑然先松了手,他不想跟占便宜似的貪圖何先生的溫柔。
“尹笑然——”
他聽見何清承叫他名字,感受到背後的一只手放開,而手掌的溫度卻移到了他的側臉,扣在他的耳後,磨了兩下。
“我們在一起吧?”
說完,何清承吻了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土撥鼠叫起來!
我先叫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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