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何清承和尹笑然的聯系就這麽突然斷了，好像生活裏從來就沒有出現過這個人，好像之前的甜蜜與纏綿都是夢。
家裏煮好的番茄牛尾湯就這麽放着。湯面上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油，塵封了過往，沒人去洗，也沒人去碰。
何清承車子的後備箱裏還安安靜靜地放着給尹笑然父母的禮物，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這些東西是怎樣滿懷希冀被挑選的。
當晚，尹笑然走後，何清承只是回家收拾了幾件衣服，然後就把自己的和尹笑然的那份鑰匙都給了方之榆。
他說不要了，連同整個房子他都不要了
方之榆在後面罵他無情，罵他背棄往日的誓言，可何清承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訂了次日清晨的機票就回去工作了。
最先知道這個消息的是季白。
方之榆打不通何清承的電話，便去季白那裏問。
季白平日裏沒個正形，真出了事還是很知道分寸的。
他半點沒透露何清承現在在哪兒，只是勸方之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大家都已經翻篇，費力抓着換來的也只是自己的辛苦和徒勞。
況且當年他離開工作室鬧得多有不堪……
設計和客戶被方之榆統統帶走，留下一整個爛攤子讓何清承收拾。全公司十幾口人指着何老板吃飯，沒有進賬，全靠何清承近年攢下的家底兜着。季白都在一旁勸說算了，可何清承咬着牙搖頭，白天死命畫圖，晚上跟甲方拼酒、拼魄力，才硬是打開一點生路……
這些破事都沒人願意再提，也沒人願意再走一遭。
何清承回來工作以後，每天說話不超過三句：不用，不累，謝謝。
旁的同事不明所以，只覺得老板幹活拼命，自己更得謹慎三分。
季白偷偷拉了個微信群，把周墨和杜聰都弄進來，群名叫“氣到自閉”。三個人整日在裏面唉聲嘆氣，為了這段讓杜松子在網上紅了一把的愛情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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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尹笑然你倆還是聯系不上嗎？
杜聰：他家和劇院都找過了，敲門沒人應，劇院保安也不讓我進去，見不着……
周墨：全怪老板！竟然把我爺爺欺負到這個地步。
杜聰：我覺得何先生也沒什麽錯……
周墨：怎麽沒錯！他讓我爺爺受了這麽大的委屈，還說沒錯！
杜聰：你有能耐你去罵老板啊……
周墨：沒能耐，瑟瑟發抖。
杜聰：那誰有能耐？
周墨：@季白白
季白：……
杜聰：@季白白
周墨：@季白白
周墨：@季白白
周墨：@季白白
季白：行吧，我去……誰讓我是你老公呢……
季白得了家裏那位的命令，從辦公桌上随便找了份文件，拿去給何清承簽字。
他把文件直接扔到何清承的桌上，文件夾劃了個弧線，硬殼角直接戳到何清承胸口。
何清承擡頭看了季白一眼，淡淡問一句：“什麽意思？”
季白聳聳肩：“沒什麽意思。工程款結款簽字。”
“昨天不是簽過了嗎？”
“啊？簽過了嗎？”
何清承打開文件夾，翻到最後一頁，指着名字給他看。
“哦。”季白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要簽的是報表，我拿錯了。”
何清承把文件夾工整地放在桌上，繼續看圖紙，毫無感情地說：“沒事就出去吧，我在忙。”
“你在忙？忙什麽！”季白氣呼呼地走過來，從他手裏搶了圖紙，揉成團扔到地上。“驗收都他媽做完了，你還在這裏看什麽！”
“……”
季白見何清承不說話，提高聲音又問：“尹笑然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不用你管。”
季白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氣得吐沫星子都噴出來了：“我不管你你能長到這麽大！”
“你現在是自暴自棄了是嗎？是打算用工作麻痹自己了嗎？是要在這裏躲一輩子？要讓工作室舉家搬遷嗎！”
何清承嘆了口氣，取下眼鏡，揉着鼻梁說：“我自己心裏有數。”
“呸！你心裏有數能看着方之榆這麽欺負尹笑然！尹金毛多好個人你就這麽放走了？你心裏有數？你去追他啊！找他啊！你躲在這裏每天不吃不喝給誰看？也學着他演戲嗎？演瓊瑤嗎！當自己是苦情劇男主嗎！”
季白一點也沒藏着掖着，跟開機關槍似的，突突就往何清承心上轟。
“別說了……”
“我就要說！何清承，你傻.逼了吧！別拿那種眼神看我，我今天還就罵了你了！早點把你罵醒，把你罵清楚！我現在恨不得給你屁股上插個火箭，噌地讓你麻溜給我找尹笑然去！”
何清承難道自己不知道自己傻.逼嗎？他每天這樣無時無刻罵自己，可心裏的痛也消減不了萬分之一。
他明白的，早就應該明白的。
昨日之日不過是生活的紀念，今日之日才是他的所歸與所愛。
世俗的劇本，總是用時間定義愛情的質量。人們歌頌七年長跑，歌頌一生守候，那是因為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反人類的。朝秦暮楚，喜新厭舊才是欲望與繁衍的本質，因此他們用時間描述愛情的偉大，超越自然的偉大。
可是愛情的魅力就是在于它的多變和難以捉摸。你苦苦尋覓卻求之不得，你心如止水卻被卷入風暴。
時間的長短是不能拿來衡量愛的，或者說不能在故事的開始就用來衡量愛。
過去的堅持不能成為阻礙未來的理由。永遠一詞，不是俯瞰時間的長河，也不是站在上帝的視角未蔔先知；而是要浸入其中，用朝夕的親吻，每一次擁抱，每一句“愛你”，一筆一筆寫下終生的詩篇。
方之榆的那句話終究是錯了。
不是拿尹笑然三個月的感情去和他的十年回憶去比。
真正有可比性的，并非是在時間的坐标裏回首曾經的長度，而是将當時當刻作為原點，瞭望未來、攜手相伴的勇氣。
而何清承的未來，将屬于他的尹先生。
季白在房間裏轉着圈地罵，冰箱裏的礦泉水連着喝了三瓶，有一種不把何清承罵求饒誓不罷休的氣魄。
何清承被鬧得沒有辦法，只能把手機遞給季白。
“什麽意思？讓我幫你給尹笑然打電話？你怎麽這麽丢人——”
“你自己翻，看微信、看通話記錄。”
季白嘴裏嘟嘟囔囔地拿了手機來看，電話裏呼出的記錄每天都有，但根據時間顯示推測，應該從未被接通過。
微信記錄也是滿屏的發送信息。
1月24日：
——早安，尹先生。
——排練多注意身體，潤喉茶我往劇院寄了許多，希望你可以收到。
——那晚都是我的錯，你生氣我知道，但也請照顧好自己。
——晚安，對不起。
1月25日：
——早安，尹先生。
——你還記得一個月前聖誕節的初雪嗎？
——你站在窗邊說初雪許願很靈，我還清晰地記得你那時對我笑的樣子。不過我很後悔，當時沒有也許下一個願望。若是願望實現，你如今應該還在我身邊。
——晚安，想你。
1月26日：
——早安，尹先生。
——今天工地裏有位工友說他和妻子不在一個城市打工，總是見不到面，分外思念。我聽了心痛，就拜托工程公司賣我個人情，把他妻子也招了過來。
——你最近有好好吃飯嗎？
——依然想你，晚安。
1月27日：
——早安，尹先生。
——我每天一大早和你說早安，會不會吵到你，你會不會煩？可我還是想說……
——街上的臘梅開了，雖然只有一兩朵，但也能聞到生機的味道。
——季白和周墨今天在我面前吵架了，我很嫉妒。你若是在我身邊，我定一句話都不會駁你。
——吻你，晚安。
1月28日：
——早安，尹先生。
——今天起床竟發現外面在下雪，這讓我有了一點開心。
——不知道新年的第二場雪會不會靈？我默默許了個願望，若是應驗了，你就知道啦。
——我愛你，晚安。
……
季白看着無人回複的聊天記錄，眼眶泛紅，鼻尖發酸。
何清承每日不願說話，那是因為把所有心情都分享給了尹笑然。
雷打不動的早安與晚安，即便不能在枕邊輕道，也要努力去說，就像他們還在一起的樣子。對話框裏的每個字都帶着滾燙的溫度，那是何清承的忏悔與表白。
太折磨人了！季白心想。
這兩個人什麽時候才能和好啊！
何清承拿回手機，叮囑季白：“這件事情你和周墨都不要管。你們別逼尹笑然，也別去打擾他。我犯的錯我自己收拾，這次換我把他追回來。”
可何清承的叮囑一點作用也沒有。知道這些事之後，“氣到自閉群”就更加活躍了。三個人，二十四小時紅娘全面待命，季白任總指揮，周墨任副指揮，杜聰因為位置優勢成為活動執行。
三個人多方打探尹笑然的情況，能動用的手段全部用了，就等着尹笑然露頭，實施圍剿計劃。
若是東窗事發，何清承發起脾氣，對策也都想好了。
季白、周墨将異口同聲：“我們沒插手，是杜聰插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努力做到晚上更了……
大家早上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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