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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先生在身邊的時候不覺得，如今才後知後覺于時間的飛逝。

《誰害怕》的四幕劇已經聯排三次，成果斐然。

想當初剛接觸到這個這個工作機會還是在小島重逢的時候。那時，尹笑然一顆赤誠又熱烈的心，山呼海嘯，高喊萬歲，沖鋒陷陣般追逐夢中的愛人。

現在，當這部話劇幾乎已經可以登上舞臺，兩人的關系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尹笑然說分手可以他提，但這句話無論是哪位先生都沒有明明白白地講過。

不舍，不安與不甘，默默生長于愛的縫隙之中。

成熟的愛人，不需多言。若是一方故意這麽冷着，這段關系的走向便也不言而明。

風筝斷線，各奔東西，那還不是一眨眼的事兒嗎？

“小尹，今晚還住劇院啊？”

帶妝排練結束後，張立在化妝間看尹笑然一直埋着頭發愣，關切地問了一句。

尹笑然退了微信，收起手機，帶着禮貌的笑容說道：“住劇院方便，每天我能多睡一個小時。”

張立一副過來人心知肚明的樣子：“是跟家裏那位吵架了吧？以前我和愛人吵架的時候，也愛住劇院。眼不見，心不煩。我家那口子成天嫌棄我這個，嫌棄我那個。走幾天，她自然就想起我的好了。”

“我家裏哪有人啊……”尹笑然拿出一張卸妝濕巾擦臉，硬是把嘴角扯出一個笑。

“不是和家裏吵架了？那怎麽每日快遞箱一個個往劇院送，吃的用的什麽都有，門衛小王都該問你要小費了。”

尹笑然只是笑笑，沒有接張立的這句話。

算是家裏人嗎？如果沒有方之榆那一出，這會兒應該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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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立和尹笑然在這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趙導手插着兜，搖頭晃腦地走過來了。

他從兜裏拿出兩個U盤，分別放在張立和尹笑然的化妝桌上。“這是今天的錄像，各位回去看看，二十分鐘後前門集合，組裏聚餐，不許不到啊！”

“趙導。”尹笑然仰着頭求饒：“實在對不住，我今天頭疼，你們去吧！”

他最近躲人，活動範圍極其有限，連洗澡都是在附近賓館開了鐘點房的。杜聰一天來劇院，一天去他家，這些事尹笑然都知道。可是現在還不是和人聊感情的時候，有些事他還沒想清楚，沒做下決定。

“別跟我這兒裝，你忘了我以前是做老師的？學生是裝病還是真病，我一看一個準！再說了，你要是不來劇務那幾個姑娘小夥又得跟我抱怨……不許推，卸好妝，換了衣服就出來啊！”

趙導風風火火，尹笑然還想讨價還價，就已經沒了人影。

“去吧！”張立起身拍拍尹笑然的肩膀。“一直憋着得憋出病來，今晚咱倆喝點酒，好好聊聊。”

一出劇院，熟悉的街道和風景再次勾起傷心的往事。

睹物思人，此言不虛。

劇院東南角是何清承停車等他的地方，這人總是說他剛到，慣得尹笑然無論多晚出來都沒了罪惡感。

擡頭往東北方向望去，能看見何先生的小區。那棟樓是看不太清的，只能露出個邊。可要走回家的路，出門左拐到路口，就看的見了。

尹笑然覺得神奇，雖數不出哪個窗子是何先生家，可只要看見高樓上有亮光，心裏都是溫暖。

“尹哥，張老師！你們怎麽出來的比我們女生還慢？”齊溪笑嘻嘻地跑過來，挽上尹笑然的手臂親昵地說。

如今齊溪和尹笑然關系極好，兩個人在舞臺上心有靈犀，臺下也玩得投緣，之前那些個糟心事都煙消雲散了。

沒錯，糟心事總是都會消散的。

齊溪一邊拉着尹笑然，一邊推着張立：“我跟王老師都等急了，快走快走，公司派了車，去吃火鍋！”

她明朗的笑和輕快的語氣也讓尹笑然的心情好了許多。

世間萬事不重要，自己開心最重要，要不然白白耽誤了他尹笑然這個名字。

“走！”尹笑然緊了緊手臂，順着齊溪的力，大步往外走。“一會兒來十盤肥牛，餓死我了！”

可圍剿行動絕不是說說而已的，尹笑然剛出了劇院外門，就聽見有個聲音叫他。

這聲音他只聽過一次，卻是這輩子都忘不了的。

方之榆點着一支煙，從路邊的一棵槐樹後走了出來。最近找尹笑然，不只有友軍，還有情敵。

“尹先生，等你好久了。咱倆聊聊？”

愁雲遮月，瑟風擾人。霧霾嗆進鼻子，讨厭的人又重新出現。

齊溪是個眼尖的，最近發生的事尹笑然多多少少跟她提過一點。一看這人臉上的笑不正，便知道他絕不是何先生，而是那個攪局的前夫。

“不好意思，尹哥要和我們去吃飯，你改日再來吧！”齊溪一邊把尹笑然往保姆車的方向推，一邊擋在人前面，不讓方之榆過來糾纏。

“尹笑然——”方之榆稍稍側身，看向尹笑然輕蔑地笑了一下。“沒想到你男女通吃，竟然——”

話音未落，尹笑然就拉開齊溪，一個勾拳打到方之榆的臉上。早該收了這羅剎，怎得能放他繼續贻害人間！

方之榆踉跄幾步，手裏的煙也拿不住，一路後退靠在槐樹幹上才找回重心。

尹笑然甩甩手，紅着眼說：“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上次沒和你計較，是不想讓何先生難堪，現在我可沒什麽好顧忌了！”

“幹什麽！”張立在後面一聲大吼。“馬上上臺了，還敢打架！想破相是不是！”他嘴上雖然批評的是尹笑然，可人也飛快側身過來，護在尹笑然前面。

方之榆用拇指抹了一下嘴角，沒見血。“尹笑然，你靠臉吃飯的，我不砸你飯碗……剛才一拳，我換你半小時，咱倆找個地方聊聊。”

圍觀的人已經漸漸多了起來，尹笑然不想在大馬路上這麽鬧，張立老師、齊溪都是在大熒幕上活躍的人，不能在這個緊要關頭爆出什麽□□。他把人都哄上了車，說自己随後就到。

齊溪搖下車窗問：“尹哥，要不要我幫你給何先生打個電話？”

“不用，你也沒他電話不是？”尹笑然笑得依舊讓人安心。“幫我點酥肉和肥牛，我一會兒就到。”

“聊吧。”尹笑然回來，淡淡地說。

方之榆用手擋住風，又點了根煙，還把煙盒遞到尹笑然面前。

“我不抽。”

方之榆笑笑把煙盒收進口袋，在寒冷的冬夜中吐出一口氣。這白煙被街燈染成了黃色，讓尹笑然想起跨年夜在杜松子門口打車的場景。

睹物思人，萬事萬物，都可以思人，連轉瞬即逝的香煙也是。

方之榆：“我以前也不抽煙，是和清承離婚後才開始的。沒想到一碰就戒不掉了……”

尹笑然沒回答，只是雙手插在衣兜裏，看着如雲如沙般翻湧的煙霧，心裏生出些蕭索的悲意。

方之榆：“在附近找個咖啡廳？”

“別了，就在這兒說吧。”

“不嫌冷？”

“冷，才會撿最緊要的話說。方之榆，你應該知道我沒什麽想和你說的吧？十分鐘，最多十分鐘，我就走。”

“好。”方之榆笑着沖尹笑然吐了個煙圈，充滿挑釁。

“那我就長話短說——我和何清承準備複婚了，你別再來糾纏。”

“哼——”尹笑然輕笑一聲，嘴裏也短暫地哈出熱氣，但很快又被冷風吹散了。

“方先生，怎麽？你是看何先生喜歡我，自己就想學着演戲嗎？演技太拙劣了，我都沒眼看。”

方之榆眼皮顫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鎮定。“早晚都會複婚的，你離他遠些。”

“方先生是怕我？”尹笑然挑着眉問。

“不是。”

“那咱們就各憑本事。”

“不自量力。”

尹笑然聳聳肩，歪着頭滿不在乎：“走着瞧喽。”

方之榆拿着煙的手有些發抖，煙灰星星點點掉在地上。

“我更愛他！”他突然歇斯底裏地喊。

“尹笑然，我能為何清承去死！你能嗎！”

尹笑然失了耐性，不想在這裏聽無用的廢話。他轉身要走，手腕卻被方之榆擒住，狠狠把他拽回到面前。

方之榆幾乎貼着尹笑然的臉，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起，一點也沒有當日在何清承家陰冷的風度，只剩下狠絕。

“我能為他死！尹笑然，你能嗎？”他又問了一遍。

尹笑然也不急着掙脫，反而近一步湊到方之榆耳邊，慢悠悠地說：“不能。”

一記重拳打在棉花上，沒有回音，顯得嘲諷。

然後尹笑然又退了一步，看着方之榆的眼睛：“我不能。因為我要和何先生好好活着，一起活着。愛不是逼人死的，在愛裏的人也是舍不得死的……你想死，不過是因為沒了愛。”

漂亮！

刀刀見血，一語破的！

方之榆被尹笑然激地徹底失了理智，下面握緊的拳頭帶着風飛了過來。

啪——

這一拳被人攥在手裏。

何清承突然見出現在兩人面前，臉上冒着汗，渾身都是熱氣，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一點也不似往日儒雅的何先生了。

他抓住方之榆的手腕，反手一扭，把人推到樹幹上。

尹笑然吃驚，大腦不知道該先想何清承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還是先感嘆何清承好man。緊接着，他眼前一花，天上的樹影轉了個圈……尹笑然未看清動作，就已經被何先生回護在懷。

何清承應該是跑步過來的，尹笑然耳畔還有他的喘息。熱氣于涼夜噴在尹笑然皮膚上，好舒心。

尹笑然微微擡頭看了何先生一眼，到底還是那副斯文敗類勾人的樣子，再淩亂也是……

比冬日的爐火還溫暖，比夏日的清泉還爽人，這是世界上所有美好期盼的集合，是心上的開着的一朵花。

他看見何清承的咬合肌在動，緊接着便聽見他說：“方之榆！你動他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 你敢打我們笑然哥！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