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俞思歸毫無防備挨了一掌,雖無大礙,但很氣。
青鋒劍出鞘,靈力蓄滿劍身,炫亮的白芒極其刺眼。
葉瀾玄下意識保護蕭鼎之,上前一步将他護在身後:“俞仙友,莫動手,我徒弟不知緣由冒犯了你,一場誤會。”
白芒威勢減弱,纏繞着青鋒劍瑩瑩流轉,發出閃電摩擦的“噼啵”聲。
“他是你徒弟?”俞思歸神情肅冷,自帶威儀,“身為徒弟敢在師父面前造次,如此嚣張欠教訓。”
葉瀾玄緊緊按着蕭鼎之的手臂,生怕他叛逆的性格聽不得這種重話,無論他有沒有特殊的修煉技巧,這七日修煉的如何,他現在都是不俞思歸的對手。
即便是對手,葉瀾玄也不會讓他無理地與人争鬥,那種看不慣誰就滅誰的反派氣焰要趁早消除。
“對不住,你有沒有受傷?”葉瀾玄轉移話題。
俞思歸收劍:“無礙,區區弟子傷不了我。”
蕭鼎之适才沒看到俞思歸的樣子,推那一掌沒用氣勁,怕暴露身份引起懷疑。現在看清了,原來是未來的正道之光普寧真人。
上一世不曾聽說他與葉瀾玄有什麽牽連,他身邊時時跟着一個雌雄莫辨的小孩兒,那小孩兒一吓就哭,煩人得很,他卻當寶貝護着。
他多次集結仙修闖十剎魔域,實力不行,精神可嘉。
蕭鼎之不知俞思歸這一世會不會成為正道之光,他現在的修為與栖雲相當,不過蓬萊劍宗的招式絢麗多變,華而不實,唬人可以,真正過招只有挨打的份。
葉瀾玄不務正業,沒見過世面才會被他華麗的招式震懾,吓得生出奇怪的手勁,暗示自己不要招惹對方。
蕭鼎之現在就可以了結俞思歸,未來少個對手,但這樣做沒意思,對手越強,殺起來越爽。
“師尊,你有什麽需要吩咐我就好,不要随便讓陌生人接近。身子弱還敞胸露懷,當心風寒入體。”在外人面前蕭鼎之會顧及葉瀾玄的顏面,自己可以欺負他,別人絕對不行。
葉瀾玄松手,錯愕地看着蕭鼎之,難以置信剛才的話是他說的。
蕭鼎之挑了下眉:“我說的不對?”
葉瀾玄怔愣片刻,點頭:“對,但你不分青紅皂白對客人動手不對。”
“沒人告訴我,他是客人。”蕭鼎之骨子裏的恣意狂放沒有收斂半分,鋒芒逼人。
葉瀾玄已經習慣他這種不可一世調調,但俞思歸不知道,想适才初見葉瀾玄他又冷又傲,拒人于千裏之外,對待徒弟卻耐心十足,說話的語調軟了好幾度,顯得很溫柔。
溫柔的話語還在繼續:“我不知你會過來,吃飯了嗎?”
蕭鼎之:“我在辟谷。”
葉瀾玄點頭:“進步神速,可喜可賀。”
師徒倆自顧自閑話,被晾在一邊的俞思歸臉色越來越沉,從未受過如此冷落的他握着劍柄的手指骨節微微泛白。
俞思歸細細打量蕭鼎之,輕狂張揚的少年有一張濃昳芙蓉面,鳳目狹長,唇勾弦月,眼尾一點朱砂顧盼生輝,撩人心懷。
天生媚相與骨子裏發出的銳利鋒芒,令他極其惹眼,便是葉瀾玄這種舉世罕見的清絕美人站在他身邊也遜色幾分。
俞思歸越看越覺得蕭鼎之帶着一種莫名的邪氣,不似仙修清素端雅,在紅衣的映襯下隐約可見紫紅晦氣,像趟過無界血海的魔修。
極端敏銳的俞思歸心思內斂,能屈能伸,未動聲色,走到桌前拿起玉匣,放入脂針,道:“看來尋真君不需要我了。”
“需要。”葉瀾玄被病魔纏了二十幾年,穿個書還要受退病劫桎梏,很想擁有健康體魄,俞思歸帶來一線希望,絕不能錯過。
“俞仙友遠道而來,我待客不……”
俞思歸打斷葉瀾玄的話:“尋真君可以喚我思歸。”
葉瀾玄抿唇,我們沒有熟到可以昵語相稱。
蕭鼎之冷冷瞥了俞思歸一眼,問葉瀾玄:“他有什麽是你需要的?”
俞思歸撩袍坐下,替葉瀾玄回答:“你師尊有心疾,治病的仙草乃蓬萊獨有,你适才放下大話,萬事不求人,試問你有本事取得仙草,治好你師尊的心疾嗎?”
蕭鼎之并不理會俞思歸,繼續問葉瀾玄:“你讓弟子尋找的仙草是空萸?”
葉瀾玄點頭。
“病急亂投醫。”蕭鼎之沉聲道,“空萸屬火,你是水靈根,水火相沖非但治不好心疾,反會加重病情。”
不是吧?葉瀾玄傻眼了。
古書上只說空萸能治百病,可遇不可求,壓根沒提屬性。
葉瀾玄希望破滅仍不甘心地問:“蓬萊怎麽會産火性仙草?它不是海中浮島嗎?”
俞思歸說:“空萸确是火屬靈植,蓬萊靈氣充足但寒濕重,師祖建派便栽種了火系植物調和氣候。空萸久未現世,無人知它屬性,這位小弟子看起來未見世面,如何得知空萸的屬性?”
蕭鼎之依舊不答俞思歸的話。
葉瀾玄也對這個問題感興趣,輕聲道:“來者是客,你理理他。”
“我不好客。”話雖這樣說,蕭鼎之還是轉頭正視俞思歸,道,“山海雜談,本草內經都記載着上千年的草藥綱目。”
俞思歸與蕭鼎之目光相觸,有一瞬間似乎掉進幽暗深海,眼前黑了一下。
待他閉眼再睜開,已經忘記蕭鼎之是怎麽出現的,略顯茫然地問:“尋真君,這位是?”
葉瀾玄也茫然,俞思歸怎麽了?
蕭鼎之淡定自若,偏頭對葉瀾玄說:“蓬萊祖傳間歇失憶症,看來這位客人也沒能幸免。”
“……”這話把葉瀾玄整不會了,感覺蕭鼎之比自己這個穿書者知道的還多。
“來者是客,你理理他。”蕭鼎之抿唇擡高下颌,似笑非笑。
葉瀾玄不信好好的人會突然失憶,試探道:“他是我徒弟,剛剛做過介紹,俞仙友不記得了?”
俞思歸搖頭:“适才神游片刻,腦子一空,忘了些事。”
還真失憶了!
希望雖落空,但基本的禮節要有,葉瀾玄說:“想是長途勞累,俞仙友若不嫌棄,去客房暫歇一宿,明日再走。”
“我不累。”俞思歸重新打開玉匣,取出脂針,再次說道,“空萸并非所有病症都能醫治,我要用脂針探你心竅,好對症推陳。”
“不必了。”葉瀾玄裹緊紅色大氅,“我水系靈根,與貴宗的仙草相克。”
俞思歸定了一下,說:“無妨,我也是水系靈根,可以用靈力包裹脂針,不會對你造成傷害。”
葉瀾玄眼睛亮了:“空萸我也能用?”
“煉化好了就能用。”
“那就有勞俞仙友了。”葉瀾玄麻利地解開大氅系帶,在蕭鼎之陰沉的目光中露出雪白的肌膚。
葉瀾玄的心疾蕭鼎之查驗過,他的心房上有陳舊且古怪的傷痕,這種傷痕絕非靈氣紊亂沖塞心竅所致,是被利刃貫穿形成的。
空萸仙草雖有去腐生肌的功效,但治标不治本。要徹底治好他的心疾,魔力不能用,只能去吸其他仙修的靈力過渡給他慢慢愈合傷口。蕭鼎之不想費這精神,保他不死便可,受點痛苦折磨是他應得的。
蓬萊避世不出,俞思歸現身中原必是為栖雲之事而來,他不去陵虛宗,跑來為葉瀾玄治病,很不合理。
看來變的不止葉瀾玄。
俞思歸走到葉瀾玄面前,伸指在他胸口上按壓。
肌膚觸感細膩溫潤,嬌點旁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俞思歸湊近細看:“你受過傷?”
葉瀾玄點頭:“兒時弄劍,不小心刺傷心房。”其實那是做手術留下的疤痕。
“兒時傷了心房,還能結丹,尋真君天賦異禀啊。若無此意外,現在也該化神了。”
是個人就喜歡聽好話,葉瀾玄露出清淺笑意:“我當自己愚笨,修為總不見長進,眼見同齡人中才俊輩出,心中着急,加緊修煉卻适得其反,很是頹喪。”
俞思歸輕撫那道淺痕,說:“尋真君的資質在當今修仙界中數一數二,不該妄自菲薄。我會盡力醫治你,助你早日突破瓶頸,鳳舞九天。”
葉瀾玄身子敏感,微微一抖,嬌點挺立,為了掩飾尴尬,清嗓道:“俞仙友施針吧。”
俞思歸撚起脂針,指尖生出清韻靈氣,通體泛紅的脂針色澤越來越淡,針體也變得纖細如毫。
“進去會有些痛,你忍着點,實在難受就告訴我。”俞思歸一本正經道。
“嗯,進來吧。”葉瀾玄一門心思在治病上,沒覺得這話有什麽毛病。
旁觀的蕭鼎之眸色幽暗,一股氣頂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看俞思歸的手在葉瀾玄胸上緩慢游走,嘴上還說着哄人的話,就遏制不住沖動想一掌了結他。
蕭鼎之剛剛擡手,葉瀾玄忽然後退半步,靠在他身上,微涼的手握住他的手臂。
“有點疼。”葉瀾玄鼻息微重,頭靠在蕭鼎之的肩頸處,皓齒咬着淡唇,秀美的下颌繃得很緊,努力克制呼痛的吟聲。
俞思歸向前一步,手掌覆蓋葉瀾玄的左胸,說:“尋真君,你受不住的話,我暫停片刻。”
葉瀾玄勉強點頭:“受得住。”
“你太緊了,放松點,丹田不要發力。”
“啊……”鋒銳的脂針在血脈裏游走,刺激心髒快速搏動,血壓升高,直沖頭頂,葉瀾玄的臉色越來越紅,心口處似有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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