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葉瀾玄抓着蕭鼎之的手越來越用力,指尖都快陷進皮肉裏。

此刻的葉瀾玄熱像個火爐,渾身滾燙,神色迷離,細碎的吟聲溢出唇縫,在蕭鼎之耳邊回旋。

疼得緊了,葉瀾玄轉頭将臉埋在蕭鼎之的頸窩處,尖銳的痛感耗盡體力,有些站不住。

蕭鼎之不得不攬着葉瀾玄細薄的腰,托住他,沉聲對俞思歸說:“你靈力給的不夠,壓不住空萸的火性。”

俞思歸在葉瀾玄胸上點了幾下,封住他兩條心脈,說:“他自身有兩股靈力,一直在排斥我。”

蕭鼎之鬼火冒,磨牙道:“你不會想辦法壓制?”

“我壓制,他難受,你行你來。”俞思歸也沒好氣地說。

“你們別吵了……”葉瀾玄夾在兩人中間,沁出的汗水打濕了鬓發,貼在臉上透着靡亂的氣息。

“徒弟,我們要相信大夫的醫術。”葉瀾玄虛弱地化解幹戈。

相信個鬼!俞思歸根本不行!

蕭鼎之垂眸瞪了葉瀾玄一眼,又将頭扭到一邊。

俞思歸嘴角輕揚了下,更正:“我不是大夫,不輕易給人治病。”

“是我有幸……”葉瀾玄努力扯出一抹笑,“探出關竅了嗎,空萸能否醫治?”

俞思歸反問:“你是否被人傳過功?”

“沒有。”

“是否雙修過?”

“……”葉瀾玄聽到雙修二字就發暈,半晌沒答。

蕭鼎之這會兒又和俞思歸站在同一陣線了:“師尊,大夫問你有沒有雙修過。病人不能隐瞞病情,要如實作答。”

“沒有。”雙修的是原主,和自己沒關系。

“我不是大夫!”俞思歸再次重申,對葉瀾玄說,“你體內有水木兩種靈力,其中木系靈力很勁厚,護着你的心房,脂針要穿過去,你會承受巨大的痛苦。”

“比現在還痛苦?”

俞思歸點頭,實話實說:“比現在痛苦百倍。”

葉瀾玄閉上眼睛,深深吸氣。

蕭鼎之說:“不治了,找病竈都如此傷身,治療起來你撐不住。”

“可我不想做蝼蟻。”葉瀾玄額上的汗凝成水珠,順着臉頰滴在蕭鼎之的衣領上。

“什麽蝼蟻?”俞思歸不解。

“有人說金丹修為在修仙界如蝼蟻般弱小。”葉瀾玄喘着氣說。

“不至于。”俞思歸像葉瀾玄的解語花,句句話都透着安慰,“金丹算蝼蟻,那築基,煉氣算什麽?說這話的人若不是大乘仙修,委實太狂妄。”

葉瀾玄擡頭看着蕭鼎之,忽然發現他長高了些,只能看到他輪廓流暢的下颌線。

蕭鼎之狂慣了,不屑虛僞:“有上進心是好事,但修為不能強求。”

“……”葉瀾玄在蕭鼎之的手臂上擰了一把,蕭鼎之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斜斜地睨着他。

這來來回回的師徒對話令俞思歸開了眼界。

從未聽說,也未曾見過徒弟壓着師父的場面。

葉瀾玄從冰山雪蓮變成一朵柔弱嬌花依偎在徒弟懷中,疼痛失力靠一下無可厚非,但話語權都被徒弟搶了,他竟沒有生氣。

這就是弟子所說的,面上冷淡,心中熱情?

葉瀾玄這個徒弟絕非池中物,俞思歸再度對蕭鼎之起疑。

“你,收針。”蕭鼎之帶着命令的口吻。

俞思歸不是葉瀾玄,有自己的傲骨,怎會聽一個小徒弟的安排。

他的手仍放在葉瀾玄的胸口上,感受掌心下蓬勃的心跳。

蕭鼎之不客氣地握住俞思歸的手腕,正要發力,就聽到葉瀾玄略帶哭音的痛苦呻.吟。

俞思歸抽手,若無其事道:“今日先打通洪脈,夜裏好生休息,若疼痛減輕,再做嘗試。”

葉瀾玄虛虛地點頭,說話都沒力氣了。

蕭鼎之目光森冷地盯着俞思歸。

俞思歸收回脂針,為葉瀾玄合攏大氅,說:“尋真君問道求仙意志堅定,金丹絕非終點,我會傾盡所能為你醫治。”

葉瀾玄想說幾句感謝的話,但精力已經渙散,迷迷糊糊倒在蕭鼎之懷裏。

蕭鼎之抱起他,告誡俞思歸:“他的心疾你治不了,早點滾出九溪峰。”

俞思歸不再隐忍,手握青鋒劍柄,擡高下颌:“小弟子,你很沒禮數,叫什麽名字?”

蕭鼎之:“想知道我的名字,要付出代價。”

俞思歸皮笑肉不笑:“尋真君清高,你狂妄,靈隐宗有你二人,不該寂寂無名。”

蕭鼎之:“虛名有何用?”

俞思歸:“人争一口氣佛受一炷香。”

蕭鼎之沉默。

制霸三界何嘗不是争一口氣,經歷過的黑暗挫敗猶如跗骨之疽,随歲月淡化卻始終抹不去痕跡。

當殺戮成就威名,見多了瑟瑟發抖之人醜陋的面目,便覺得名不名的不重要,享受來自他人的恐懼,品味絕望靈魂的吶喊,親手劃出生死一線的距離。

嗜血快感只有站在巅峰的王者才能體會。

葉瀾玄需要休息,蕭鼎之不與俞思歸多言,兩步閃現已出正廳,留下一抹紅色的殘影。

俞思歸坐在椅子上,扶額閉眼仍抹不開那道濃烈的紅,腦子亂的很,感覺自己後背有點疼,似乎遺忘了什麽事。

蕭鼎之将葉瀾玄放置在床榻上,蓋好錦被,用魔力暖好銅盆中的涼水,搓了一把絹帕,回到床前給葉瀾玄擦臉,擦身子。

尤其是被俞思歸碰過的胸口,來回反複擦,擦得細薄肌膚泛了紅才收手。

無法容忍他身上沾染其他男人的氣息,即便最終會殺了他,但這具軀殼可以作為藏品保存,容不得瑕疵。

他否認雙修,蕭鼎之将信将疑。

因為他從不避諱雙修之事,現在可能還沒和那幾個道君沒發展到坦誠相對的程度。

但他的性子又不似上一世那般冷直,柔軟溫和還些俗世的圓滑。

是以,他的話是真是假無從定論。

蕭鼎之轉身放絹帕,袖口卻被拉住了。

葉瀾玄的眼睛欲睜不睜,聲若蚊吟:“我哪裏做的不好惹你厭嫌?”

“什麽?”蕭鼎之沒聽清,不得不彎腰靠近聽,“再說一次。”

“我說……你為何讨厭我?我難受你就很舒爽,總是氣我,還阻止俞思歸給我治病。”

葉瀾玄歇了口氣,繼續道:“我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對我?”

“你的病沒有你想象的容易醫治。”蕭鼎之難得耐心解釋,“空萸便是煉化了,也治不好的你心疾。蓬萊的草藥毒性很強,以俞思歸的靈力做不到完全淨化。”

“他是什麽修為?”

“化神。”

葉瀾玄松開蕭鼎之的袖口,虛弱苦笑:“化神都治不好我,死定了。”

“不會死,只是無法進階。”蕭鼎之說。

“無法進階和蝼蟻有何區別。”葉瀾玄搖頭嘆息,“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何區別。”

蕭鼎之詫異擡了擡眉。

葉瀾玄竟然有夢想了,一時不知該恭喜他,還是笑話他。

“你想長生不老并非只有修仙一種途經。”蕭鼎之說。

葉瀾玄終于睜開眼,看着他:“還有什麽途經?修魔?無論修什麽都要健全的身體。更何況我心存善念,做不來陰暗缺德之事。”

蕭鼎之并未想過拉葉瀾玄一起入魔,無語地起身,不想和他說話。

葉瀾玄對蕭鼎之的教化可以說是無處不在,也确實感覺自己的付出有了些許成果。

他還是這麽傲嬌,但知道照顧人了。

“徒弟,我疼。”葉瀾玄委屈巴巴道。

蕭鼎之揶揄:“被蓬萊仙君亂弄一遭,疼是必然的。”

“是你弄疼我。”

“我碰都沒碰你!”

“你沒碰,我胸口怎麽紅了?”

“……”那确實是自己弄的,蕭鼎之又無語了。

“是你弄的吧?做了就要認。”

蕭鼎之沉臉冷聲:“我好心替你擦身,還做錯了?”

“我沒說你做錯了,也感謝你這樣做,可為何只有胸口火辣辣的疼,其他地方都沒感覺呢?”

“其他地方沒感覺?”蕭鼎之不信葉瀾玄的恢複能力這麽好,“你起來走兩步。”

葉瀾玄撇嘴:“我說的是體表的疼痛,不是體內的。”

蕭鼎之耐心耗盡,煩躁道:“你要如何,直說。”

葉瀾玄:“你給我吹吹,或許就不疼了。”

蕭鼎之:“……”

作者有話要說:

開啓日更模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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