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好在出家人吃的齋飯都比較簡單，空清忙碌了半個時辰也總算是做好了。

空清将飯食都端到院中的石桌上，他下巴杵着手，望向還在繼續熟睡中的赤瞳。心想，都到飯點了，是不是應該叫他起來吃飯呢？

垂眼看着石桌上的一菜一湯，色澤暗灰，看起來十分寡淡。可以說毫無賣相可言，他敢說，如果一個人不是餓急了，對于他的菜絕對提不起任何食欲。空清很是尴尬的想到，他炒菜似乎沒有使用任何技巧和細分步驟，只是一股腦的把蔬菜全扔鍋裏，蓋上蓋子悶熟了而已。

菜色不讨喜，香味也沒有，還盡是一股奇怪的味道。空清十分嫌棄，暗自腹诽，同樣的食材他做的，怎麽和赤瞳做的差別怎地就如此之大呢？

“唉！”空清嘆息一聲，對着桌上的菜很是苦惱，看着兩盤毫無食欲的菜無言以對，大眼瞪着小眼。

就在他做飯的時候，他才發覺赤瞳不是出家人，一直以來卻跟自己吃着一樣的素食，看他吃的淡然，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吃如此清淡的齋飯呢？

空清不知道的是，早在他調養的那段時間裏，為了能讓他的身體早日恢複，赤瞳早已經在他粥和菜食裏面都放了不少肉沫。

他身體受了重創，如若營養再跟不上，他身體就會很虛弱，病情也很容易再次反複。能提前調養以及預防，赤瞳自然是不想今後麻煩事一堆，再來調理。是以他弄了不少肉食混合在飯食裏面，給身為出家人，卻少更不知事的空清補身體。何況空清身體本就單薄消瘦，如若折騰有個萬一，給折了進去，那他豈不是白忙活了一場。

空清第一次吃“肉沫”的時候，驚嘆此菜怎地如此口可好吃。赤瞳只告訴他那是一種特別的素菜剁碎了的。空清自小就沒接觸過肉類，年紀又尚小，見識的也不多，自是沒有多想。他下意識的依賴于赤瞳，故而赤瞳說什麽他都深信不疑。

此後空清最是喜歡收菜盤子裏面的“素沫”，他覺得比起以往的那些素菜，這個素沫最是好吃又十分下飯。

赤瞳自是知道出家人不吃肉類，但是他覺得那是出家人迂腐。就像老和尚自己不吃肉，就以為他也不吃肉，硬生生的讓受傷的自己跟着他吃了個把月的素，滿嘴的素食實在是荒的很，而且也很不利于傷口的愈合。

出家人嘛，大慈大悲。只要不主動虐殺生靈就好，至于吃肉這些不都是人體正常需要的養分麽。天道輪回，死亡本就不是終點。之後如何，自是有它們的歸處，又何必計較它們的去留。

現在空清尚小，有些事情沒必要交代的一清二楚，等他長大了自然都會明白。如今他歸赤瞳教養，赤瞳相信經過潛移默化，歲月的洗禮，空清将會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出家人”。

空清渾然不知，自己已被“有心之人”給破了戒。

就在空清等的飯菜都要涼的時候，赤瞳幽幽轉醒了，他是在一股奇怪的味道中醒來的。入眼就看見小和尚杵着臉，坐在石墩上晃着兩條細短的雙腿看着自己。

見自己赤瞳醒來了，空清驚喜的笑了笑，聲音清脆道：“你醒了啊，該吃飯了！”語畢就低着頭，一口一口的扒着白米飯，并不起筷子夾菜。像似在掩飾自己的窘迫一般，裝模作樣的吃着飯。

赤瞳起身走了過來，在空清的對面坐下，看着桌上寡淡暗灰色的菜，他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頭。因為他實在是沒看出來，這糊成了一坨的菜的原食材到底是什麽東西。

這是他第一次見空清做的菜，果然是不忍直視。只看這菜色，就知道他色、香、味，硬是一樣都沒占上。不過看着空清瘦小的身體，他能獨立完成這兩道“菜”，也算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情。

在空清悄悄的打量着他，以及滿眼的期盼下。赤瞳從容不迫的吃下了一口菜，一入口他就知道這菜真的是很難吃。但他依舊面不改色的品味着，心下定論道：味道太鹹，菜煮的太久，悶得太熟，以至于有一種像那些農家人煮給豬吃的豬食味。實在是難吃至極，難以下咽。

對上空清的滿眼的希翼，赤瞳忍住了要吐的沖動。抿着唇角微微的笑了笑。

空清堅持倒是歡喜的笑了，看着赤瞳輕松的表情，他深以為還不錯。動作麻利的往菜碗裏夾了一塊菜葉就往嘴裏送。

待菜入口，空清就立即吐了出來，不可置信的向赤瞳，滿眶的不解，不明白這麽難吃的東西，他怎麽能面不改色的吞下還能保持微笑。

赤瞳見空清吃癟，滿是惡趣味的翹了翹嘴角，不枉他将這麽難吃的東西給咽了下去。他看着菜碗底滲出大半的湯，毫無疑問這些都是用水煮出來的。見空清窘迫，忐忑的表情也知道他自己多半也是吃不下了。他忍俊不禁說道：“也罷，從新做一份吧。”

随即吩咐了空清：“把桌上的收拾掉，我從新做兩個菜。”語畢他便擡腿向廚房走去。

太鹹了，空清灌了一杯茶才算是緩過來。聽見赤瞳說要從新做菜，立即喜上眉梢，歡歡喜喜的将自己深惡痛絕的“傑作”毫不猶豫的就給處理掉了。雖然有些可惜，但真的是太難吃了。

空清感嘆道：“炒菜是門技術活，看來我實在是沒有這個天賦啊！”他倚在廚房門口看着赤瞳行雲流水的炒菜動作，自嘆不如。

聽了空清感慨的赤瞳，眉眼染上笑意，心下補了一句：還挺有自知之明，不錯孺子可教。

不一會，一個素炒茄子就出鍋了。香氣四溢，味蕾都被勾了起來，簡直就是食欲大振。

空清十分殷勤的接過赤瞳放在木板上的菜碗，樂呵呵的誇贊道：“赤瞳，一個素菜也能被你炒的這般香甜，着實了不起，了不起。”

“怎麽？想拜師學藝？”赤瞳繼續炒着菜，也不忘調侃空清。

“我沒那個天賦，剛剛那一鍋菜就是實例。就不砸您的招牌了，砸了您的招牌，我可沒法賠，那罪過可就大了。”話音漸行漸遠，人已經端着那碗素炒茄子，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赤瞳啞然失笑，對着空清遠去的背影笑罵了一句：“懶就是懶，勤能補拙的道理焉能不知？”

遠處的空清自是沒有聽見。赤瞳也沒打算讓他聽見，不會做他做便是。這樣小的人兒，自個就勉為其難的多擔待些吧。

自從這小和尚來了以後，這無聊的日子似乎多了些忙碌，有了些色彩。目前感覺還能接受，先就這樣吧。

赤瞳神情愉悅，面色柔和，炒菜的動作都輕盈了幾分。沒一會，一個白蘿蔔片就出鍋了。

最後一個菜剛上桌，空清就迫不及待的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沒一會兩碗飯就下了肚，他才覺得無處安放的饑餓感平靜了點。随後他又加了一碗飯，才終于算是吃飽了。

吃飽後，空清心中記挂着的事情又冒了出來，是怎麽壓也壓不住了。他放下碗筷，看着吃相優雅不疾不徐的赤瞳，他斟酌一番，才慢吞吞的出口道：“赤瞳，你是要走嗎？”

赤瞳莫名：“我為什麽要走？”

見赤瞳坦然的神情确實不像是在敷衍他，可話已出口，心中也還有疑問，空清繼續道：“這屋子裏連一件你換洗的衣物都沒有，也沒有什麽其他的長期生活過的跡象，感覺此處就像似一個暫時居住別院而已。”

赤瞳看着空清略微忐忑的神情，就知道他昨日不聲不響的“消失”一整日。空清怕是心下不适，很沒有安全感。他一個妖确實是不需要換裝，一個法術就能讓原本髒污的衣物煥然一新。

這小和尚倒是心細如發，連這些小細節也查探的一清二楚。看來這小和尚不會是那麽個，好忽悠的懵懂孩童啊。

赤瞳放下碗，用筷子敲了敲空清光亮的頭頂，好笑道“盡是瞎琢磨，沒有生活的痕跡，是因為我随簡随慣了。我也是修道的，哪裏會計較那麽多俗事，俗物的，有個地方睡覺就成了。”

空清摸着自己被敲痛的頭頂，絲毫沒有生氣。只顧着問道：“你真的不會走？真的就一直呆在這裏？”

在空清期盼的眼神下，赤瞳不負所望的點了點頭。“我都把你帶回來了，怎可能會棄你而不顧。”

得此答案，空清懸着的心終于着地了。随即笑得憨厚可掬，眉眼彎彎的只見牙不見眼。

看着空清這副模樣，赤瞳只覺他像個縮小版的清瘦笑佛，白皙的臉上，眉眼笑的很是甜膩，讓人有種如沐春風之感。赤瞳喜歡看他這樣笑，純潔幹淨，無拘無束的沒有一絲摻雜。

心事了了，結果很滿意，空清只感此刻胃口全開，可以再吃上一碗。他十分開心的端起自己已經吃空了的碗，又往裏面填了滿滿的一碗米飯。又見赤瞳碗裏的米飯所剩無幾了，他伸出小爪擅自抓起赤瞳的碗，給赤瞳空蕩蕩的碗裏嚴嚴實實的填了滿滿的一整碗米飯。

他将這滿盆缽滿的一碗飯，放在赤瞳的面前，喜逐顏開聲音輕快的說了一句：“吃飯！”就自己食指大動，自顧自的大口大口吃了起來。他吃的十分開懷，顯然是高興極了。

也全然忘了，對于米飯，赤瞳從不添第二碗。他吃東西不過是陪着空清走個過場而已，由于饑荒資源稀缺，他總是不動聲色的能少吃就少吃。

看着埋頭狂吃的空清，赤瞳心底不由自主的浮出一句，農家人常說的一句話：“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俗語，深表贊同。

他暗自慶幸，幸好還算是有點存糧。也幸而這山中靈氣富蘊，野果山珍常年也算是有的，不然還真擔心在這饑荒年間，養不好這胃口猶如饕鬄般的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