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粉房的活計已經結束了，所以知青們暫時沒有活，就等着過幾天進廠子裏。

林西這日正在整理本子，上面是她親手寫的字和詩詞，都是往日裏教過的，林西想等她進廠子了，留下資料給他們，閑着的時候看看鞏固鞏固。

寫好十幾張紙，林西找來針和線用報紙做封面，将其訂成一個歸整的本子。剛忙活完，就聽見敲門聲。

“林西，我有道題不會。”是劉文說話聲。

往日裏劉文沒少幫她，所以林西自然也不會吝啬。開門就出去了，倆人站在門口處講題。剛吃完晚飯，天還亮着，林西頭發洗過沒幹，是散着的。

她邊講題邊用手梳理頭發，烏黑的頭發散發淡淡的香氣，劉文偷偷看着她走神，根本沒聽清她說話。

“就是這樣，會了嗎？”林西擡頭問他。

劉文回過神來，掩飾性的推推眼鏡，“會了，謝謝。”

林西朝着他笑笑，“沒事，你也沒少幫我。”

倆人說話的時候見院門口走過一道修長的身影，看都沒看直接走過去。

是秦蕭。

林西趕緊端起她的盆子，裏面除了衣服還有一雙布鞋，她匆忙的對劉文說：“我去刷鞋了。”說完沒等劉文開口就邁步出去了，留在原地的劉文面色很是難看。

秦蕭腿長走路快，林西在後面小碎步也沒追上他，等到了河邊他彎腰洗衣服，林西才喘着氣走過來，也蹲下洗衣裳。

水流淅瀝瀝的，讓安靜的氛圍少了一絲尴尬。

林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過來，有點後悔。她偷看秦蕭，見他抿着唇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說點什麽呢？林西邊低頭搓衣服邊想，其實秦蕭人真的真的非常好，還幫着她借書。自己也準備了一份謝禮給他，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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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主要的是，她來這裏就是欺負打壓秦蕭的，要是走的太近好像不對。可是秦蕭又實實在在的幫過自己，所以林西心裏很糾結。

這份糾結讓手裏的衣服遭了殃，林西腦子放空，手上用力的一個勁搓袖子，将袖口搓的都要破了。

旁邊的秦蕭看了她好幾眼，若說來的時候心裏還有點難受，可看見她這副傻乎乎的樣子，他什麽氣兒都消了。

“笨蛋，衣服要破了。”秦蕭說着伸手去撈林西的衣裳。而林西沒聽清他說什麽，下意識的去抓，然後就抓住了一雙大手。

他的手很大，林西要兩只手才能包住。而且他的手很熱，即使在涼涼的河水裏泡過，也依然熱乎乎的。

這份熱順着他的手傳遞到林西的手心，讓她呆愣了一會。等到她回過神的時候趕忙松開，擡頭就見秦蕭唇角勾着，黑眸亮晶晶的。

“你笑什麽？”林西不自在的垂下眸子，不敢看他。

秦蕭盯着她微微發紅的臉蛋，唇角的笑意加深。他自己的衣服已經洗好了，他想，不介意幫着這個小笨蛋刷鞋子。

只不過還未開口，就聽得匆匆的腳步聲，伴随陣陣呼喊，“林西，林西你洗好了嗎？”

水邊的二人同時回頭，是劉文端着盆過來，幾步就走到二人跟前，然後在林西的下游處蹲下。林西手指動了動，不合時宜的覺得三人好像夾心餅幹。

而她就是中間那個奶油夾心。

“啊，沒洗完，差刷鞋了。”林西見劉文看自己，才想到沒回複他。

劉文笑了笑，推推眼鏡讓鏡子在臉上更牢固些。“我幫你刷鞋吧。”

秦蕭眸子閃了閃，看向林西的眼神含着別樣的深意。但是林西沒看見，她低頭拒絕了，然後自己刷鞋。“不用，我習慣自己做事情了，謝謝你。”

劉文：“你手上的傷口剛好沒幾天，能行嗎？”

秦蕭暗想，早就好了，否則他不會讓她碰水的。

林西沒擡頭，“早好了，要不這些天我怎麽洗臉呀。”

也是，劉文尴尬了一瞬不知道說什麽了，就低頭洗衣服。等到林西洗完，劉文也洗好了，二人一起往回走，留下獨自在水邊的秦蕭。

秦蕭手裏還有被罩沒洗，他垂下眸子繼續幹活。等回家的時候，三強已經将飯菜做好了。“二哥，吃飯吧。”

三強邊從鍋裏盛菜邊說道。他擡頭見秦蕭好似心情好了，三強咧嘴自己也跟着開心。

晚上的菜是豆角炖土豆，還有老黃瓜煮的湯。秦蕭吃了兩碗飯後放下飯碗，讓三強歇着，自己開始收拾廚房。等完成後回屋裏，見三強已經躺在炕上睡着了。

秦蕭沒叫他，自己端着臉盆去洗漱，回來後沒開燈躺下看棚頂。過了幾分鐘，他将雙手舉起來，眼裏漾出笑意。

第二天早早的就醒來，将家裏晾曬好的茄子幹拿了一些，還挖了一罐子大醬，背上包裹走上回城的路。

快走到村口的時候，遠遠的見一道身影在路上。秦蕭心情很是愉悅，腳步加快往前走。

林西一般都是趁着衆人沒醒起來背語文，然後再看數學。這日如往常一樣拿着書籍走到路上背，免得吵醒同學們。

她背的認真，口中念念有詞，等到回頭的時候便見秦蕭往這走，看樣子應當是要回城裏。林西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秦蕭，她有點不忍心欺負他了。

所以林西眼睛粘在書本上，不肯挪開，直到高大的人影擋住晨光，他低聲問：“在看什麽？”

說話聲音輕輕的，許是因為早晨剛醒，還帶着點沙啞感，莫名的讓人覺得很好聽。林西咬了咬唇，回他：“背語文。”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身材高大帶來了些許壓迫感，林西悄聲退後半步，鼻尖萦繞的清冽皂味才消散了些。

“還有五天就要進廠子了吧？”他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

林西垂頭嗯了一聲。

秦蕭輕笑了一下，像是囑咐小孩般柔聲道：“廠子裏提供被褥，不過被罩什麽的要自己帶，洗漱用品都準備好，缺什麽再到縣城買。”

“我知道有一家賣東西便宜點，到時候你需要什麽告訴我，我幫你買。”

這是他第一次和林西說這麽多話，林西想秦蕭真的很好，人長的帥氣不說，脾氣也好。難怪是主角，最後成為富豪。

想到富豪，林西腦子嗡了一下。現在看秦蕭的道路就是一直在廠子裏幹活，根本沒有創業打拼的機會。如果自己再不幫他，那是不是相當于斷了他向上的機會？

“秦蕭，”林西急急的擡頭，“你……”

秦蕭勾着唇，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是林西看不懂的神色，以至于自己要說的話都頓在嘴裏。算了，馬上進廠子了，有很多機會。

“你一路順風，廠子裏見。”

“嗯，走了，”秦蕭大步邁開，朝着她擺擺手就上路了。

他走了，林西卻沒有背書的心思了。猶如一團亂麻理不清，林西的思緒有點亂。回院子裏，林西燒火煮粥，讓自己忙起來才暫時忘記旁的東西。

葉青青起來的時候就聞到香噴噴的味道，喜滋滋的問：“林西，你蒸包子了？”

此時林西正在燒火，将最後一根苞米杆子填到竈膛裏，林西笑笑讓葉青青去洗漱，“白菜粉條餡的。”

“太好了，林西，我最愛吃包子餃子什麽的，一會我要多吃幾個。”

雖然是素餡，可大家都吃的很是高興。林西一共包了三十個大包子，還熬了大碴子粥，拌了小鹹菜，所有東西都被吃的幹幹淨淨。

劉占奎意猶未盡的舔舔嘴唇，“林西，中午能再吃包子嗎，我可以準備餡，和面，只需要你調味道就行。你做飯太好吃了，我吃倆包子沒吃夠。”

旁的同學也是點頭，紛紛贊同林西說的。就連宋紅梅也吃了一個，不過她扭過頭不去看林西，也不說話。

“行啊，”林西圓圓的眼睛笑彎了，“那下午做蘿蔔粉條吧，也好吃。”

因為沒活幹，所以這幾天的飯都是大家一起做，林西伸手放點調料的事，燒火，和面，炒菜都是別人做。林西趁着這幾天給孩子們多教了幾節課。

最後一天晚上的時候，林西把書本交給翠翠。翠翠也學會了很多，而且腦子活絡學的快。林西囑咐她多看看，然後教教其他人，自己也能鞏固一下。

翠翠連連點頭，不舍的抱住林西。“等放假你要回來看我們。”

林西好笑的拍拍她的後背，“這是自然，放半天假我也回來，其他人有什麽不會的，你記下來等我回來講。”

第二天一早，大家收拾好東西，村長召集村裏的驢車送他們，畢竟都有行禮要拿。驢車拉東西不見得比走路快，好在省力氣，坐車上就行。

等到縣城廠子裏報到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車間主任來接的他們，将衆人帶去早就安排好的宿舍，讓他們休息一下吃午飯，下午熟悉廠子，分配工作。

林西和葉青青她們分到一間六人的寝室，六張小床擺在一起，中間只留下走路的地方。好在有窗戶，屋裏瞧着沒那麽憋悶。

将東西放在床下，幾人就着手将床鋪整理一番。又歇了會，房門被敲響。

“進。”離門口最近的趙蓉開門，就見進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頭發盤的一絲不茍，臉上帶着和善的笑，嘴邊又一顆黑痣，随着她笑起來，黑痣看着不那麽明顯了。

她是車間主任，叫王華。面對這些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王華心裏很高興廠子注入新鮮血液，所以對他們也很客氣。要不然随便派個人就行，不用自己親自帶着去食堂。

“都餓了吧，走，帶你們去食堂吃飯去。”

一路上，王華給他們講解了廠子的分布，還有去食堂的兩條路。等到了之後，林西發現正是吃飯的點，廠子裏烏泱泱的都是人，見門口來人，齊刷刷的看過來，帶着好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