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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屜散發着熱氣，小姑娘站在熱氣之中紅着臉，一雙眸子也似洗過般清澈。秦蕭臉上笑意加深，她好可愛。

林西想，大家都是認識的，他問問自己情況也正常。所以她穩了穩心神，開口回道：“沒幹什麽活，不累。”

秦蕭本來想說什麽，不過話頭在舌尖過了一圈又咽回去，他端着托盤朝着林西揚眉，盛完粥和鹹菜就走了。等到落座吃了一會，石頭來了。

石頭見秦蕭面色不好，問道：“怎麽了？”

秦蕭先是掃了一眼窗口，見林西正忙着而且瞧着狀态還挺好的，他這才微微放心。“他們都是念過書的文化人，怎麽安排食堂來了。”

石頭也看向林西，明白秦蕭的意思是，其他人在什麽崗位？為什麽林西在食堂上班？

這些估計都是上頭的領導決定的，至于是根據什麽劃分，石頭也不知道。不過他安慰秦蕭：“放心吧，這書肯定不能白念。”

秦蕭嗯了一聲，低頭喝粥去了。

葉青青快七點的時候才來，看見林西幹活她眼睛都要紅了。“林西，你怎麽樣，累不累？”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問她的了，之前肖軍他們那群男生來的時候也挨個問了，尤其是劉文情緒特別激動，大有要去廠長室鬧一番的架勢。還是肖軍把人穩住，這才沒事。

林西笑笑，“真不累，但是聽說車間蠻辛苦的，你工作的時候也要注意安全，眼睛亮着點。”

葉青青點頭，然後端着飯走了。

等到七點半左右基本就沒人吃飯了，所以林西出去将裝有碗筷的大盆子端回來，這都是要清洗的，中午還要用。幾個嬸子見林西這麽能幹活，對她的喜愛又上了一層。

“林西，今年多大了？”一個姓王的嬸子問，臉上帶着常見的拉媒神色，和村裏在樹下唠嗑的嬸子一個模樣。

林西正低頭清洗呢，随口道：“十八。”

王嬸子面上笑容更盛，“好好，這個年齡找對象正好，我家裏有個侄子，也是在廠子裏上班，今年二十一，還沒處過對象，林西，等中午時候我把他叫來你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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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愣住，無奈的擡頭說道：“王嬸子，我暫時還不想談戀愛。”

王嬸子咦了一聲，“不是讓你們處對象，就是先認識認識，了解一下，要是看對眼了再處對象。”

“我跟你說，我那侄子可是生産車間小組長，一個月比普通工人多掙兩塊錢呢。”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王嬸子吐沫橫飛誇侄子，其他幾個嬸子原本不想理，後來管事的李嬸子見林西神色淡淡的，也插不上話拒絕，所以李嬸子出面打斷了王嬸子的話頭。

“得了得了，快去洗菜吧，洗完還能歇一會。”

王嬸子瞧一眼林西，見林西低着頭不說話，本來出現的對林西那點喜愛下降不少。她啧啧兩聲，本來見林西有文化長的還好看，配自己侄子正好，可是瞧林西那樣，有點太清高了。

王嬸子抿着嘴，去一旁洗菜去了，屋裏頓時安靜下來。李嬸子湊到林西旁邊，小聲安慰：“你別生氣，她就這樣，碰見年輕漂亮的就想給自己侄子介紹。”

林西哭笑不得，“這是為什麽啊？”

大概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李嬸子往林西旁邊湊了湊，越發的壓低聲音，“你王嬸子沒孩子，所以拿她侄子當親生的看待，要不能這麽積極介紹人嗎。”

原來是這樣，林西點頭。李嬸子又拍拍她的肩膀，“行了，洗完就歇着去，沒什麽活了。”

林西把餐具擺放好，見果然食材都弄好，連米都下鍋開始蒸了。“我燒火去。”

林西閑不住，再說她來是幹活領工資的，要是被人說偷懶她怕扣工資。燒火簡單，就是往竈膛裏扔木頭就行，不過火不能太急，容易把飯燒糊了。

林西慢悠悠的将燃燒的木頭往裏推了推，然後從兜裏取出一個小本子。上頭記的是自己一直不會的數學題，從頭分析了一遍，林西抽出一個木炭在地上開始比劃。

等最後一根木頭放入竈膛裏，林西已經掌握了三道大題，這可是意外收獲，本來她還想着下班熬夜看書，沒想到摸魚就能學習。

嬸子們文化程度不高，見林西在看書都默契的沒去打擾她，就連剛剛生林西氣的王嬸子，走路都放輕了腳步，生怕影響林西看書。

眼看着時間就十點多了，李嬸子指揮大家開始炖菜，炒菜不急，等十一點半再做。今天的炖菜是酸菜豬肉炖粉條，雖然豬肉都是切的很小的肉塊，可終歸是有葷腥。

等酸菜炖的差不多，林西洗淨手往裏扔了把粉條，又把蓋子合上，自己坐下燒火。她這個活計真不錯，邊燒火還能邊在地上寫寫字。

一上午過去，林西練習了四道數學題，背了三首古詩，且都在地上寫了幾遍鞏固。中午十二點就是飯點，工人們陸陸續續來了。

林西趕忙将湯盆端出去放在桌子上，這是工人們自己盛的西紅柿蛋花湯，她還得去窗口站着盛菜。将大勺子拿好，林西負責盛炒土豆絲和炖酸菜。

中午照例又有單身的男工人想要和林西搭話，林西抿着紅唇，就是不搭理，只開口喊下一個。

眼看着菜要見底，工人們也都陸陸續續吃的差不多了，林西往走廊張望了一會，她沒看見秦蕭過來。

等到快一點的時候，秦蕭才匆匆趕來，林西看他滿頭大汗的，也沒問什麽。将盆裏的所有菜都盛給他，可惜，兩個菜還沒人家一個菜的量多。

秦蕭把飯菜放在桌子上，又拿着碗準備去盛湯。剛拿起勺子就見林西過來，将湯盆端走了。

秦蕭揚了揚眉，眼裏閃過雀躍。

食堂裏幾個嬸子已經收拾好廚房去休息了，所以只剩下秦蕭和林西。見林西哼了哼，圓圓的眼睛眯着：“你來的太晚了，往後能不能早點，影響我們工作。”

說完也不理會秦蕭，自顧自的将落了蟲子的那點湯底都倒了。她心裏暗嘆一聲，只能見縫插針的完成任務了，秦蕭會不會以為她是神經病？

林西沒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在意秦蕭的看法了。

秦蕭沒說什麽，反倒是臉上帶着笑。要不是林西，他都沒看見湯盆裏落下那麽大的蟲子。坐回去開始吃飯，他盛的飯多菜少，一會就吃完了，林西則是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下午照例是重複勞動，林西甚至還回寝室拿了一本書過來看。等到晚上忙完将近七點半，林西洗幹淨手和幾個嬸子告別，然後回寝室了。

到了寝室見燈關着，幾個姑娘家竟然睡着了。葉青青迷迷糊糊的，“林西，我太累了，這活不是人幹的，比地裏都累。”

說完沒等來林西的回複就又睡過去，屋裏響起幾個姑娘家的鼾聲。林西搖頭，這肯定是累壞了。既然她們睡覺，林喜肯定是不能開燈的，她拿起書和本子小聲的走出屋。

生産車間關燈了，走廊裏有微弱的燈光，林西看了會覺得眼睛有點累，所以拿着書本出去找別的地方。等出了寝室，才發現天已經黑了，廠子裏只零星幾個地方有亮光。

道路上有個人拿着手電，越走越近。林西站定，聽見來人欣喜的聲音：“是林西嗎？”

“秦叔叔好，”看清來人後林西打了招呼。

然後就跟着秦海生來到廠子門口門衛處，屋裏一片大亮。“孩子，你要是看書來這就行，我屋裏也安靜，而且我得出去各處走走，得晚一點才能回來不耽誤你看書。”

林西很高興，揚起笑臉說道：“多謝秦叔叔了，那我在這看一會。”

“哎，別客氣，你看吧，我出去接着巡邏。”

等秦海生走後，屋裏頓時安靜下來，林西也跳入書本當中認真學習。

屋裏有個小鐘表，響了九下。林西擡頭才發現自己呆這麽晚了，她将書本收拾好準備回去。剛站起來就聽見門被推開，她笑着喊：“秦叔叔，我要走了，多謝你。”

話沒說完，見走進來的不是秦海生，是秦蕭。他手裏拿着一個手電筒朝着林西點點下巴，“走，我送你。”

廠子裏的燈都關了，院裏只有門衛室這一處亮光，冷不丁一出來确實有點害怕。林西和秦蕭并肩走着，腳下是兩人被月光拉出來的人影。

院子裏很寂靜，只偶爾有鳥叫聲。倆人都不說話，林西覺得氣氛有點怪怪的。伸手将頭發攏到耳後，林西就聽秦蕭張口了。

“第一天工作，累嗎？”

他說話輕聲輕語，轉過頭，發亮的黑色眸子盯着林西看。

廠子裏的甬道不寬，倆人并肩走着因此離的近一些，林西能聞到他身上的清新皂味，很是好聞。被他的氣味包裹住，林西壓根沒聽清他說什麽，滿腦子都是，他好香啊！

氣氛清冽又帶着點花香，是林西在這裏遇見的最好聞的味道。

秦蕭見她沒說話，呆頭呆腦的也不知在想什麽，他勾唇笑笑，靜靜的看着她。

林西是在幾分鐘之後發現秦蕭看自己的，她頓住腳步，醞釀了幾秒情緒，然後說道：“看什麽？”

小奶貓開始兇了，秦蕭唇角的弧度變大，眼裏的歡喜擋都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