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直到喝完一整碗芸豆湯, 白蘊都還沒有完全消化掉那三個字。
她一直處于暈暈乎乎的狀态,無意識地蕩着腳丫,直到從洗浴室去而複返的聞褚出聲提醒她“再晃下去, 鞋子就又要掉了”的時候,才慢半拍地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
只聽“啪嗒”一聲——
白蘊:“......”
啊哦, 已經掉了。
她沒急着将鞋穿好,反而歪了下腦袋,擡頭望向聞褚,眨巴着眼睛問:“那你還幫我穿嗎?”
聞褚用實際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當她還在用那具幼崽身體的時候, 聞褚就幫她穿了不止一次鞋, 但怎麽說呢,那幾次的感覺和這次完全不一樣。
白蘊低頭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和白虎毛絨絨的觸感不同, 完整獸人形态下的聞褚發質反而有些偏硬, 不過并不紮手,白蘊也很喜歡這個手感。
她向旁瞥去一眼,注意到聞褚的耳朵,頓時心念一動, 指尖悄悄挪了過去, 還沒來得及碰上,聞褚就跟頭上長了眼睛似的,準确無誤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大, 只是指腹那層薄繭在她腕間輕掃而過, 弄得她有點癢。
聞褚有些無奈地看着她:“蘊蘊, 為了你的手着想, 還是先暫時不要摸的好。”
他說得含蓄, 白蘊卻一秒聽懂了他的話,臉微微一紅,故作鎮定地縮回手,滿不在乎地“嘁”了聲:“不摸就不摸。”
她心安理得地等聞褚幫她穿完鞋,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那三個字,忍不住戳戳聞褚的手背,問:“可是,為什麽叫的是‘女朋友’?”
雖然他們還沒來得及去立婚契,可獸人世界的獸人一旦成為伴侶,用人類世界的話來講,就已經結成了夫妻,還是這輩子都無法離婚的那種,聞褚用的這個詞似乎并不是那麽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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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褚:“蘊蘊之前不是和我說,自己連第一步都沒有過嗎?”
白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第一步?什麽第一步?
聞褚坐到她面前,大掌摸了摸她的腦袋:“這是你第一次談戀愛,也是最後一次,所以我們可以不用那麽快,就按你之前說的那樣,一步一步慢慢來,我不急。”
“但是,”他定定看着白蘊的眼睛,突然間話鋒一轉,刻意加重了轉折的語氣,嚴肅地強調着,“蘊蘊,我不認同你之後告訴我的那些。”
“獸人之間從來沒有人類世界的那些分分合合,一旦認定了誰,此生都只會有她一個伴侶,所以不管中間的那些步怎麽走,走多久,我們總會、也一定會到最後一步。”
白蘊一愣。
她終于聽懂聞褚在說些什麽了。
俞聽棠寄照片和邀請函過來的那天,她就告訴過聞褚,人類世界兩個人在一起的流程和獸人世界的完全不一樣。
她和聞褚現在就相當于是閃婚,剛完成表白的第一步,就直接走高速到了最後一步,甜甜的戀愛還沒開始,就步入了老夫老妻的生活。
可她曾經在聞褚面前明确表示過,她不太喜歡獸人世界的這種方式,而是向往能和喜歡的人談戀愛,談多久都好,只要最後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那個人是他。
所以現在,因為已經确定她是他的,不會跑了,這也是小姑娘這輩子唯一能擁有的一次戀愛機會,聞褚才希望能夠用人類世界的方式,和她談一場完完整整的戀愛。
“那,”白蘊想了想,湊過去撓撓他的手掌心,忐忑又期待地問,“也就是說,你也會像其他人類那樣,向我求婚嗎?”
聞褚反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裏,再低頭親親她的手指,鄭重其事的口吻像是在對她發誓:“會的。”
白蘊眨巴幾下眼睛,幾秒後,笑着主動鑽進他懷裏。
她環住聞褚的脖子,瓷白小臉透着羞澀的粉,亮晶晶的小鹿眼裏卻滿是認真神色,聞褚從裏面看見了自己:“好,那我也答應你一件事。”
“不管你什麽時候向我求婚,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我願意’的。”
由于起得太晚,白蘊這頓早餐最後直接變成了早午飯。
早晨那短短兩三個小時的睡眠不足以恢複精力,吃完飯後白蘊躺到床上看書,看着看着就又倒頭睡了過去。
聞褚輕手輕腳地給她蓋好被子,一直守到她悠悠醒來,才阖上書站起身來。
白蘊困意未散,掩唇打了個哈欠後拉他袖子:“你去哪兒呀?”
小姑娘顯然還沒完全轉換成清醒模式,眼皮困倦地耷拉着,說話時還夾着輕微的鼻音。
聞褚忍不住捏捏她的手指,放輕聲音回答:“鍛煉室。”
白蘊這下終于來了點精神,積極地想要翻身下床:“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聞褚将她的作業本和筆拿過來擺在她面前,“等你寫完作業再過來。”
白蘊:“...?”
她的表情頓時變得幽怨起來。
怎麽說呢,上一秒還是親親男朋友甜甜捏小手,下一秒就成了嚴肅老父親關心自家小孩兒學業,這個轉變速度她真的會謝。
白蘊不太樂意地撇了下嘴巴:“我做作業很快的。”意思就是等到後面再寫也成。
因為圖芸只需要教她常理知識,所以白蘊現在的學習進度已經趕超倉書書他們了,作業內容也相應加重,但對于白蘊來說,這頂多也就是三分鐘和五分鐘的區別而已。
聞褚:“嗯,我知道。”
他面不改色地提醒:“但是因為要給倉書書準備生日,圖老師提前給你布置了五天的作業量,你都一直拖着沒有寫,明天圖老師上課前就要檢查作業,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
白蘊啞口無言。
彳亍吧,寫就寫。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挪到石桌前,在正式開搞作業前突然叫住聞褚:“聞褚,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不對,這事你必須要答應我。”
聞褚:“什麽事?”
白蘊清了清嗓,小臉緊繃,表情認真得簡直不能再認真了,足以彰顯她即将說出口的話的重要性。
“平時也就算了,但是,至少不可以在親我的時候突然和我說作業還沒做完之類的話,不然我有極大的可能會對你親我這件事ptsd的。”
聞褚還不知道“ptsd”是什麽,不過見白蘊一臉嚴肅的神情,就知道這大概率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忍不住短促地笑了聲,俯身親了親小姑娘的唇角:“好。”
蜻蜓點水的一吻結束後,聞褚才揉揉她的腦袋:“那就抓緊時間寫作業吧。”
白蘊:“......”
可惡的爹系男友。
圖芸最近布置的大多都是抄寫類的作業,白蘊趴在石桌前奮筆疾書,由于手還酸着,抄寫的速度比平時慢了不少。
她用手托撐着下巴,邊抄邊思考雙筆齊下的可能性,突然間,卧室門被輕輕叩響了,随即傳來倉書書脆生生的聲音:“蘊蘊,你在家嗎?”
抄得昏昏欲睡的白蘊瞬間清醒過來,快步走到門口打開房門,略有些驚訝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倉鼠:“書書?你怎麽來了。”
她原本還打算待會兒和聞褚商量一下,選個合适的時間準備好禮物,再一起到倉書書家裏向她賠罪道歉來着。
畢竟昨晚是倉書書的生日,倉書書好心好意地邀請他們去,結果她和聞褚無緣無故提前離席,肯定讓生日的氛圍受到了影響,沒想到倉書書主動先來找她了。
不等倉書書回答,白蘊就立馬向她道歉:“對不起呀書書,昨晚上情況有點特殊,沒來得及和你解釋就離開了。”
畢竟她昨晚好不容易才說服聞褚帶自己一起走,萬一她提出還要回去和小倉鼠告別的話,說不定聞褚就改變心意,又要把她留在倉書書家了。
“沒關系沒關系,”倉書書壓根沒放在心上,壓低聲音的同時往卧室裏看了一眼,“對了蘊蘊,大王他...沒什麽事吧?”
“他沒事。”經倉書書這麽一提,白蘊不禁回想起昨晚聞褚發熱期剛剛發作時的樣子。
她倒是覺得沒什麽,可倉書書他們就不一定了,明明好不容易才改變聞褚在他們心裏的印象來着。
白蘊思忖片刻,還是決定替聞褚找補找補,盡量争取挽回一下他在這些小獸們眼中的形象。
沒想到她還沒組織好語言,倉書書就拍拍胸脯,大松了一口氣:“那真是太好了,我們擔心了大王一晚上呢,要不是學院白天有課,我早就過來了。”
“其實代琥他也想過來的,可是他家裏有事,只好讓我來問問大王的情況。”
白蘊始料未及:“...擔心聞褚?”
“是呀,”倉書書嘆了口氣,“其實大家都注意到了大王離開時的情況不是很好,像是生病了一樣,不過既然你說大王他沒事,那肯定就沒什麽問題了。”
白蘊眨了眨眼,忍不住又想用那句老話來形容倉書書。
果然幼崽們都是小天使,尤其是她的好朋友倉書書。
“對了,昨晚你和大王走得太急,這是我媽媽讓我順道帶過來給你的。”倉書書将一直提在手裏的紙袋遞給白蘊。
“我媽媽說,你喜歡喝的話就多喝一點,等喝完了再給你送新的來,”說完,倉書書還狡黠地沖白蘊眨了眨眼睛,“蘊蘊,我覺得我媽媽挺喜歡你的,我爸爸他平時在家裏都沒這個待遇呢。”
“還有還有,我媽媽還讓我告訴你,深色那瓶裏的不能一次性喝太多,具體是什麽原因她倒沒和我說,不過你記住就好啦,我媽媽說的準沒錯。”
白蘊接過紙袋往裏一看,和她猜想的一樣,裏面裝的是灰兔媽媽親自釀的果汁。
共有兩瓶,都是用透明的玻璃瓶裝着的,還用木塞封了口,其中一瓶的顏色看起來要稍微深一些。
白蘊一直以為餐桌上說的只是灰兔媽媽的客套話,沒想到她真讓倉書書将果汁帶給了自己,一拿還是兩瓶,不由得心裏一暖:“那麻煩書書你幫我回去謝謝阿姨,之後我再來拜訪他們。”
“好嘞,我一定幫你把話帶到,”倉書書說,“那我就先趕回去寫作業了,以後有時間再來找你一起玩。”
白蘊塞給她一大把水果糖,然後同她揮手道別:“書書再見。”
直到倉書書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院門口,白蘊才拎着紙袋回到石桌前,将兩瓶果汁都拿了出來。
稍微靠近一點就能聞到果香,揭開木塞過後,酒香則變得更加香醇,尤其是顏色較深的那一瓶。
怪不得灰兔媽媽讓倉書書叮囑她不能夠一次性喝太多,這一瓶裏的含酒量肯定更高。
別的暫且不說,至少這兩瓶果汁絕對不能夠被聞褚碰到。不過所幸現在聞褚不在,她可以先自己偷偷喝一點。
白蘊對自己的酒量很有自知之明,于是只往自己平時喝水用的水杯裏倒了一點點,試着咂了一小口。
清新果味夾裹着淳淳酒香迅速在舌尖上彌漫開,白蘊的眼睛也随之瞬間亮了起來。
雖然深色這瓶的含酒量更高,可味道也要更好诶!
她極其寶貝地将水杯裏剩下的果汁分幾口抿完,同時目光不受控制地繼續往玻璃瓶那邊瞟。
唔,她剛剛喝了那麽多,目前卻完全沒有出現喝醉的跡象,說明還在她的可接受範圍內,那再喝一點應該也是沒有問題的吧?
白蘊這樣想着,心安理得地又給自己倒了一小杯。
于是當聞褚回到卧室來檢查白蘊作業情況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小姑娘醉醺醺地趴在石桌上的景象。
她手邊還放着兩個沒有封口的玻璃瓶,裏面盛裝着眼熟的七彩果汁,顏色較深的那一瓶只剩了不到一半,一看就是倉書書在剛才來過了。
許是餘光注意到了立在門口的身影,白蘊慢吞吞地扭過頭來。
在看到聞褚的一瞬間,那對醉眼迷蒙的黑眸立刻就亮了起來,高興地朝聞褚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去:“呀,你回來啦,快過來和我一起喝果汁,這個好好喝啊。”
酒香還在空氣中肆意彌漫,聞褚迅速屏息凝神,身體卻在酒味的刺激下不合時宜地再次躁動起來。
他大步走到白蘊身邊,長手一伸便輕易從她手裏拿走水杯,再和玻璃瓶一起放到了她碰不到的地方。
“喝了多少?”聞褚壓低聲音問。
“唔,”白蘊撅起嘴巴想了想,拇指和食指微微張開,軟乎乎地回答道,“就一點點。”
都醉成了這樣,還敢說只喝了一點點。
看來以後家裏要絕對禁酒了。
見白蘊搖搖晃晃、像是随時都有可能從椅子上摔下去的樣子,聞褚直接将她攔腰抱了起來,再穩穩放在石桌上面。
小姑娘這時候乖極了,完全配合着他的動作,整個過程中頂多只是用那雙水霧迷蒙的眼睛無聲望着他。
聞褚忍不住傾身過去親了下她的眼睛。
這個吻一觸即離,接下來才是和某個醉鬼慢慢算賬的時候。
聞褚用手扶住白蘊的腰,既是為了避免她不小心往後傾倒,也在悄無聲息間拉近了和她的距離,将她完全禁锢在了自己的包圍圈中。
長指漫不經心地在小姑娘纖細的脊背上滑過,聞褚深邃的目光凝聚在她臉上,磁沉嗓音聽起來頗具危險:“還認得我是誰麽,就敢這樣讓我過來喝酒?”
“當然認得,”白蘊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一頭蠢蠢欲動的兇獸給盯上,還在乖巧點頭,同時不忘一板一眼地糾正,“但是那個不是酒,是果汁。”
聞褚壓根不理會她的後半截話:“那我是誰?”
白蘊歪了歪腦袋,小手不太安分地去摸他的臉,軟着聲音回答:“是我的男朋友。”
這個稱謂顯而易見地取悅到了聞褚,他的目光不易察覺地柔和了一些,嘴上卻仍舊不依不饒:“可我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是誰。”
“你是不是笨,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啊?”白蘊不太高興地扁起嘴巴,“是聞褚,是你呀。”
醉酒時的小人類喜怒無常,剛皺完眉頭沒兩秒,就又變臉似的彎眼一笑:“不過我的男朋友再笨也沒有關系。”
她直接伸手環住面前男人的脖頸,再主動用自己的臉去貼貼蹭蹭他的,慢吞吞卻又鄭重地說道:“喜歡你。”
這個告白着實來得有些突然,聞褚眸色黯下來,大掌握住白蘊纖細的腰肢,往前輕輕一帶,便帶到了自己跟前,兩人身體相貼。
聞褚金眸微斂,跟哄似的說道:“我剛才沒聽見,蘊蘊再重複一遍?”
小醉鬼“咦”了聲,無辜至極的小鹿眼眨巴兩下,認認真真地看了他好幾秒,突然間搖搖頭,無比确信地說道:“我才不說,你肯定聽到了。”
“好吧,我聽到了,”出乎意料的,這次聞褚讓步得很快,他看着白蘊的眼睛,啞聲循循哄着,“那蘊蘊就不能再說一遍了嗎?”
白蘊舔了舔下唇,默默轉動腦筋思考起來。
聞褚是她的男朋友,男朋友只是想聽她說句話而已,這個要求她還是可以滿足的。
于是點點頭:“可以。”
或許是潛意識裏認為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白蘊挪了挪小屁股,試圖讓自己坐正身體再說。
只可惜她實在醉得很,渾身都使不上力氣,這一動,身子就開始東倒西歪。
聞褚下意識地要去扶她,沒想到白蘊在慣性的作用下直接往前一傾,嘴唇在聞褚的額頭處一擦而過,鼻尖也随即磕在了他的鼻子上。
“喜、喜歡......哎呀!”
白蘊立馬吃痛地捂住鼻子,烏眸在酒意的驅使下逐漸蓄起水光,聲音聽起來委屈極了:“你幹嘛把鼻子長得這麽硬,好痛的。”
聞褚:“......”
他竭力穩住呼吸,只克制地用唇碰了碰白蘊的鼻尖,順着小醉鬼蠻不講理的話道歉:“抱歉,我的錯。”
“唔,能積極認錯是好事,我原諒你了。”白蘊“大發慈悲”地湊過去親親他的唇角。
大概是覺得聞褚周身散發出的草木香非常舒服,親完後白蘊又靠了過來,像小狗狗一樣用鼻子輕輕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聞褚,你身上好好聞哦。”
小姑娘呼吸說話的時候,唇齒間留有的酒香散在空氣裏,滾燙熱氣也胡亂打在聞褚的側頸以及耳根上。
處于發熱期的獸人本就極易受到來自伴侶的撩撥,聞褚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燥熱與欲/望再次被喚醒。
他的身體瞬間繃緊,額頭抵着白蘊的,閉上眼睛默了好一會兒,才将白蘊公主抱起來放到她的小床上:“算了,不欺負醉鬼。”
他幫白蘊好生掖好被子,叫來宇燕通知廚房,盡快送一碗醒酒湯過來。
直到哄白蘊喝下一整碗醒酒湯,再守着她睡着以後,聞褚才抿起唇走進洗浴室裏。
水聲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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