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湘文被關入了這座府邸下方暗無天日的地牢中。

她本以為劉子岳會審問她,可除了每日送兩頓飯外,再無人搭理她,甚至就連送飯的人也只是将飯放在牢房門口就走了,到下一頓飯的時間,對方再來收走上一頓的碗筷。

她嘗試過絕食,将食物原封不動地放那兒,一口都沒動。

但來送飯的人像是個瞎子一樣,對碗裏的飯菜視而不見,問也沒問一聲直接端走,下頓繼續,木讷得簡直像一個受人擺布的木頭人。

她連續兩天沒吃一粒米飯,也沒有人問一聲,仿佛已經将她給遺忘了。

堅持了兩三天,湘文自己先受不了了。

所謂絕食,除非是一心求死,否則這更多的是做給別人看的,但對方若是壓根兒不在意呢,這不就相當于媚眼抛給了瞎子,最後吃苦的還是自己。

湘文顯然不蠢,見絕食這條路行不通,只得默默放棄了。

但牢房裏不見天日,陰冷潮濕,而且吃喝拉撒都在這幾尺見方的地方,又沒個說話的人,時日一長,就是正常人都要被逼瘋。

更何況湘文這種沒吃過苦又愛幹淨的女子。

不等劉子岳發話,她自己先受不了了,讓送飯的遞話,想要見平王一面。

劉子岳又晾了她三天,才慢悠悠地讓人将她帶到花廳。

重見天日,看着燦爛的陽光,翠綠的樹木,豔麗的花朵,湘文有種重回人世間的感覺。

等到了花廳,她老實規矩了許多,先跪下認錯,承認自己的身份:“奴婢湘文參見平王殿下,奴婢有罪,請殿下責罰。”

劉子岳饒有興致地看見她:“哦,你哪裏有罪?”

湘文低泣道:“奴婢是燕王妃身邊的婢女,燕王妃聽說殿下身邊還沒個貼心人,奴婢仰慕殿下久矣,便自告奮勇來了南越。怕殿下不肯接受奴婢,奴婢才弄了英雄救美這麽一出,就是想名正言順留在殿下身邊。沒錯,燕王殿下是讓奴婢要将平王殿下您身邊發生的事傳回京中,但奴婢既來了廣州便是平王殿下的人,奴婢一片忠心,還請平王殿下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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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真好聽!

劉子岳拍手,像看猴子一樣看着她:“繼續說。”

湘文詫異地看着他:“殿下不信奴婢,奴婢也能理解,俗話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只要平王殿下給湘文機會,假以時日,以殿下的英明定能判斷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劉子岳也不是沒見過能說會道的,但這個湘文肯定能排進前幾名。

他勾起唇笑眯眯地問:“那你的具體任務是什麽?怎麽彙報,向誰彙報?”

湘文羞澀地看了一眼劉子岳,垂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奴婢,奴婢的任務便是伺候殿下,獲得殿下的信任。至于消息,皆由奴婢判斷,若是有用便将信件委托給商隊,送到京城的鋪子,再轉交到燕王手中。殿下若是不放心,以後奴婢與北邊的所有來往信件都讓殿下過目了,覺得沒問題,奴婢再送出去。”

這話端是真誠,可惜劉子岳卻說:“你這些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湘文錯愕地看着他,随即委屈地抿起了唇:“殿下,您要怎麽才能相信湘文的真心?在燕王府中,燕王妃忌憚奴婢的美貌,對奴婢多有防備,甚至想将奴婢嫁給那耳聾眼瞎的瘸子,奴婢實在是怕了,才尋此機會南下。如今殿下就是奴婢的天,您若是塌了,奴婢也沒法活了。”

任她巧舌如簧,劉子岳都無動于衷。他輕輕拍了拍手,花廳對面的游廊中出現了一道曼妙的身影,女子穿着婀娜的白紗,膚白如雪,看背影就是個美貌的女子,等她一扭頭,側臉更是讓人震驚,足足與湘文有四五分像。

湘文震驚極了,失态地站了起來,往那邊望去,卻見一個丫鬟拿着紅披風過來,緊張地說:“文夫人,外面風大,小心着涼了,殿下該心疼了。”

然後扶着聘婷的女子緩緩離開了游廊。

湘文回神,難以置信地看着劉子岳:“她……”

劉子岳笑得意味深長地看着湘文:“這是我新收的愛妾,北邊來的落難女子,文湘夫人,如何?”

湘文的臉色剎那間變得很難看:“你……你,殿下何必用那等贗品,舍面前這真貨呢。”

她是真豁得出去,劉子岳也不妨告訴她:“贗品有個好處,老實忠誠。你那些所謂的聯絡方式我一個都不感興趣,我只需要告訴外人我納了一房愛妾,珍之愛之,金屋藏嬌,不讓任何人見她,各種奇珍流水一樣地送入她的房中。自有源源不斷的燕王府探子上門與她聯絡,你說我再将這些人全殺了,燕王遲遲等不到消息,他在京中會怎麽想?你被情愛所惑,背叛了他?你說,燕王夫妻還會不會相信你,會不會對你的親人動手?”

這樣一枚探子,燕王怎麽可能沒留後手,轄制她。

果然,湘文臉上出現了恐懼憤怒的表情,但還是隐忍地看着劉子岳,半晌才痛苦地問:“平王殿下,奴婢不過是你們之間的棋子罷了,您到底想要什麽,求求您,給奴婢一個痛快,奴婢願意用一個秘密來交換!”

劉子岳挑了挑眉:“什麽秘密?”

湘文瞥了一眼一旁伺候的下人,怯怯地上前,壓低聲音,頭湊到了劉子岳身邊。

下一刻,一道寒光閃過。

劉子岳頭一偏,避開刺過來的銀簪子,旁邊的侍衛連忙拔刀對準了湘文的脖子。

湘文恨恨地瞪着劉子岳,似乎是沒想到她最後一擊怎麽也失敗了。

劉子岳沒動那只看起來就有問題的簪子,站起身看着湘文:“你對我三哥可真是忠心耿耿啊,他交給你的最後一個任務是我在沒用或是太過勢大威脅到他時,替他除了我?”

“可惜,你失敗了,你等着看吧,你的主子會認為你貪圖富貴,被情愛所惑,背叛了他們,你的家人将因你受到牽連,或是被殺,或是被賣,也或許會跟你在地下團聚。”劉子岳冷冷地說。

湘文美眸似要噴出火來:“你好狠。”殺人誅心,莫過于此,這比直接殺了她還難受。

劉子岳沒搭理她這話,直接對侍衛說:“從她嘴裏問不出什麽了,別浪費糧食,殺了,丢到亂葬崗埋了。”

他對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不會手軟,留任何的後患,哪怕這是個看起來柔弱無害的女子。

丢下這番話,劉子岳不顧湘文凄厲的叫聲,大步離開了花廳。

書房裏,鮑全正在等着,瞧劉子岳黑着臉進來,連忙起身問道:“殿下,可是不順利,那女人還是不肯交代?”

劉子岳譏诮地道:“說了跟沒說沒區別,她嘴裏沒一句真話,當不得真,我已讓人解決了她。這種人不能留,遲早是個禍害。不過從她的反應倒是探得了底,我那好三哥真狠啊,現在就在布置解決掉我的後手了。”

這也是他不願意摻和進他們幾個兄弟中的原因。

老三看起來是最斯文,最人畜無害的,結果狠起來,連太子都遠遠不如。

這次想悄悄安插女人到他身邊,一是為打探消息,二也是為來日解決他留後手。畢竟男人嘛,有幾個會防着枕邊人呢?

鮑全聽說劉子岳差點被湘文的簪子刺中,鮑全暴跳如雷:“這女人确實不能留,就是個禍害。”

頓了下,他看向後院:“殿下,既已解決了她,那後院的女子還留嗎?”

“留,怎麽不留,做個擋箭牌,以後再有人送女人,就說家裏這位醋勁兒太大,不能要,拒了。另外凡是想方設法要見她的,通通殺了,一個都不留。”劉子岳剛才并不是給湘文開玩笑的。

既然燕王已經防備他了,他也無需客氣,這些越過界的探子該殺就殺。

鮑全點頭:“是該如此,否則他們還當殿下是無牙的老虎,随意在南越地盤上撒野。對了,剛才商行那邊派人送了一封信過來。”

劉子岳接過一看,是池正業的親筆信。

信裏,池正業要求與劉子岳暗中見一面。

在替身出來後,為不讓人将他與劉記商行劃上等號,劉子岳已經很久沒見過池正業了。

為避嫌,池正業除了每個月悄悄派人向劉子岳送一封信簡要說明經營情況和盈利外,其他時候也從不與劉子岳來往。

今日他邀請見面,必是有要事相商。

劉子岳将信遞給鮑全:“你安排一下,在春來客棧見面。”

“是,殿下。”鮑全應下,安排人送信給池正業。

次日上午,池正業出門去春來客棧見客戶談買賣,但進了房間後,裏面的長衫商人打扮的中年人連忙站了起來,指了指隔壁:“池管事,殿下在裏面等着了。”

池正業點點頭,推開門進去。

劉子岳在泡茶,見到他,輕輕笑了笑,指着椅子說:“坐。”

池正業行了禮,坐到對面,來不及喝茶就焦急地說:“殿下,這幾日,他們頻繁登門拜訪七公子,小人擔心露了餡,安排七公子随船出海了。”

劉子岳颔首:“你做得不錯。”

替身到底是替身,除了身量與他有幾分相似,其他完全不同。若是有廣州本地的商人陪同拜訪劉府,一見面就會露餡,還是将人遠遠打發走得好。

“不過只是這等事,你應該就能處理,你找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吧。”劉子岳問道。

池正業用力點頭:“這些人見不到七公子,就找小人,說自己的東家在京城是如何如何的有勢力,京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哪個鋪子是其東家的,只要咱們劉記肯與其合作,一定能将咱們劉記的商品暢銷到京城乃至整個大景。”

劉子岳點評:“餅畫得不錯。”

池正業被逗笑了:“可不是,小人吃過一次虧,上過一次當,更何況還有李老板的前車之鑒,哪會上他們的當,自是一律推了過去。當然,他們若是願意高價購買咱們的貨,小人肯定在商言商,不會将買賣拒之門外,不過這買賣就在廣州談,交貨也在廣州。”

劉子岳贊許地說:“作為一家中立的商行,就該有這個态度。”

池正業苦笑:“小人本想這麽糊弄過去的,但誰知道昨日那個叫史樂山的商人見小人遲遲不答應,昨日私底下跟小人,他們有西北的門路,可幫咱們将産品銷往西北,高價賣給拓拓兒人,賺取高額的利潤。”

西北的游牧民族拓拓兒人一直與大景不和,時常南下劫掠,還占了西北三州。

拓拓兒人手工業、輕工業不發達,因為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比中原人還看天吃飯,也沒多少糧食儲藏,一旦遇到糟糕的氣候,就很可能餓死、凍死人。

因此,他們對漢人的鐵器、布料、食鹽、糧食等物的需求都很旺盛。

但因為兩國不和,時有戰亂和争端,因此朝廷禁了北邊的互市。其實也不算完全禁,但只剩雙方官府的貿易,而且每年只有一次,設在嚴寒來臨前的九月,私人嚴禁将貨物賣到西北。

朝廷交易的貨物不但數量少,而且質量參差不齊,價格卻要貴上許多。無法滿足拓拓兒人的需求,因此拓拓兒人經常高價想辦法從別的地方弄些中原貨。

所以史樂山說的應該是走私。

這個利潤确實高,繞過了朝廷的監管,不用交稅,光這點就要省多少錢。

但大家不過才碰頭,見過幾次而已,就将這種秘辛告訴池正業,這史樂山的口風未免太不緊了一些。

劉子岳直覺有異,問道:“知道這個史樂山是誰的人嗎?”

池正業搖頭:“他口風很緊,不過他提起主家,特別自豪驕傲的樣子,小人感覺這有點像太子那一派人馬的作風。當然也可能是其他的,小人只接觸過太子和楚王的人。”

劉子岳眯起眼:“他們想幹什麽?這哪有好處讓給別人的。”

池正業說:“史樂山的說辭是他們缺少足夠的好糖,好鹽和好布。咱們劉記商行最多,若是從廣州出發,直接走海路,運輸到江南,再走水路,然後陸路到西北,能省去中間不少環節,掙更多的銀子?”

“你想賺這筆錢?”劉子岳問。

池正業連忙搖頭:“小人特意來詢問殿下的意見,便是覺得這事有些蹊跷。走私這種事情,咱們還是輕易別碰,萬一被發現……”

雖說利潤會高數倍,但到底不是正路來的錢。現在湧入南越的探子越來越多,盯着他們的人也越來越多,能不摻和進去就還是別摻和進去了。

劉子岳也贊同:“錢可以慢慢掙,有些界線不能越。”

“是,既然殿下也是這個意思,那小人後面就拒絕了他。”池正業道。

劉子岳點頭。

等送走池正業後,他叫來鮑全:“安排兩個信得過,功夫好,擅于追蹤和隐藏的兄弟,盯着這個史樂山,盡量搞清楚其來歷。”

只要弄清楚他背後的主子是誰,就知道是哪個皇子将手伸到了西北走私。

只是還不等鮑全派出去的人調查清楚,史樂山就自己爆了身份。

見池正業不接招,他直接道明了身份:“池管事,你是不是信不過我?這是我家主子的手谕,這下你信了吧?”

池正業看着太子的印鑒,心裏萬般不是滋味,推脫道:“這……那咱們更不能,就咱們劉記商行這點貨,哪兒能賣到西北啊。這不合适,還是算了吧。”

他實在是怕跟太子的人打交道了。

史樂山不知這裏面的緣故,還以為池正業有所顧慮,笑道:“池管事真是謹慎,是擔心這事會對商行造成不良的影響嗎?這個你不必擔心,只要劉記商行願意,我們可想辦法将劉記商行加入到官府供應商中。小人接到一個好消息,這不是國庫緊張嗎?朝廷有官員提出今年多進行一次互市,因此在過年前後兩國官府還要舉行一次貿易,劉記的貨送過去,能拿到數十倍的利潤,池管事可不要錯過這麽好的事。”

官府與拓拓兒人貿易,商品也不可能是憑空變出來的,最簡單方便的方式還是召集商人,因此給了一部分商人準許經營權,再給一定的商品範圍與數量。

這部分商人大多都是背後有人的商隊,不然攤不了這麽高利潤的好事。

以前池正業之所以想巴結上太子,找個靠山,就是想撈到這些有油水的好差事。

只是好處還沒撈到,池家就遭殃了。這些權貴是不可能白給好處的。

所以哪怕史樂山說得再動聽,他還是不為所動:“多謝史管事的好意,只是咱們劉記不過是做點小本買賣,大本營在南越,這西北山高水遠的,實在是抽不出那麽多的人手,也做不了這個買賣。下次有機會再合作吧。”

史樂山完全沒想到有人會拒絕這樣的好處,他擰着眉說:“池管事,這個買賣穩賺不賠,利潤比你們下南洋還豐厚,而且安全性還更有保障。這事,你要不要跟七公子商量商量?”

池正業敷衍道:“好,等七公子回來我一定轉達史管事的好意。”

至于七公子什麽時候回來,怕是遙遙無期。

史樂山只得悻悻而歸。

等了幾日,見池正業沒有答應的心思,只得北上回京。

京城,太子聽說了這事,很不高興:“這個劉記商行未免太不識趣了,都給他們這樣的好處了,他們還不答應,他們想要什麽?”

以往,一聽說他的身份,哪個商賈不趨之若鹜的。

史樂山附和道:“可不是,這劉記商行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忘了提劉記的話事人是池正業,當然,他即便提了太子貴人多忘事,也未必記得這麽號小人物。

太子蹙眉想了一會兒問道:“這個劉記商行在廣州商界的力量頗大,他們跟平王可有關系?”

這點史樂山查得很清楚:“小人暗中查訪過了,不曾,劉記的當家人劉七公子跟平王殿下沒有任何的往來。”

“劉記的當家人也姓劉,排行第七?”太子感覺有些奇怪。

史樂山笑道:“小人初到南越時也懷疑過,但小人遠遠見過那位劉七公子一次,就是個白面富家公子哥,哪及得上平王殿下。更何況,廣州城的人都知道,平王在軍中訓練,這個劉七公子卻喜歡窩在家裏釣魚逗鳥的,很多人都在一天內同時見過他們,這又怎麽會跟平王殿下有關系呢?”

“這倒是,就老七那稀裏糊塗的性子,也折騰不出劉記商行這麽大的攤子。”太子心裏那點懷疑打消,又提起了劉記,“這劉記龜縮在廣州,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不好招攬啊,還得想想辦法。”

太子表面上對晉王說不在意,實則心裏也是防着老七的,只是老七要排在晉王後面罷了。所以他也希望能削弱一部分南越的實力,比如将南越最出名的商行納入麾下,一是多了銀錢來源,二也是能幫他盯着老七的一舉一動。

同一時間,晉王的探子也回來了,仍将劉記商行列為了重點呈報給晉王。

晉王看完後遞給了傅康年說:“若非有人同時看到那劉七與老七同時出現過,我都要懷疑這劉記商行與老七有關系了。”

傅康年笑着說:“應該不可能吧。這個劉記商行我好像也聽說過……想起來了,陳懷義的弟子于子林好像與劉記的東家相熟。”

“還有這事?”晉王大喜,陳懷義,于子林那都是自己人,這相當于劉記商行也是半個自己人。

傅康年點頭:“沒錯,回頭臣問問陳懷義。”

晉王叮囑道:“雖說都是自己人,但更不能虧待了自己人。聽說太子有意将劉記商行納入今年西北第二波互市的名單,我瞧過了,他們主營的幾種産品都是拓拓兒貴族喜歡的,能換不少銀子、馬匹、牛羊,将他們加進去也挺合适的。你跟陳懷義說一聲,看看劉記商行還需要什麽,能幫的咱們盡量幫。”

傅康年也認為有了陳懷義這層關系,劉記商行乃是囊中之物,給得再多,最後也是自己這方的,因此也不吝啬,笑道:“好,臣明白了。”

跟晉王談完後,他便去見了陳懷義。

簡單的寒暄過後,傅康年直接切入正題道:“聽說于大人與劉記商行的東家私交不錯?”

陳懷義心裏咯噔了一下。

他萬萬沒料到,最先被人盯上的不是殿下,而是劉記商行多年積累下來的巨額財物,真真應驗了那句財帛動人心的話。

好在南越離京城遠,商賈又最是低賤的,陳懷義完全可以裝糊塗,他有些驚訝地問:“劉記商行?是一家很大的商行嗎?”

“陳大人不知?”傅康年很意外。

陳懷義搖頭道:“子林不曾與我說過,想是不重要吧。”

傅康年一想也是,從京城到南越,一封信快則一兩個月,慢則兩三個月。一年也只能通幾封信,他二人通信沒提起也實屬正常。

于是傅康年将探子打聽回來的消息告訴了陳懷義,笑道:“據廣州城的商人說,劉記商行的東家和于大人私交非常不錯,于大人幾次去廣州住的都是劉府。因此,殿下想請于大人幫忙引薦一下劉記的東家,不知方便不方便?”

陳懷義自不能拒絕,當場就表态:“急嗎?若是事情緊急,我這就寫一封信給子林,讓人帶去找他。”

傅康年沒有拒絕:“那就麻煩陳大人了。”

陳懷義當場提筆寫了一封信給于子林,說什麽聽聞子林與劉記商行的東家私交甚篤,正好晉王殿下的使者有些事想找劉記商談,勞煩子林從中引薦等。

傅康年見了很滿意,笑着将信裝進了信封裏,拱手對陳懷義道:“有勞陳大人和于大人了。陳大人放心,晉王不會讓于大人從中為難的。”

陳懷義心跳驟然加速,感覺又有事要發生,忙道:“只是從中搭橋牽線罷了,不為難,這事成與不成,實不敢保證,唯恐有負殿下所托啊。”

“诶,陳大人已是幫了大忙,後面的事成不成,那是下面的人辦事能力的問題。”傅康年趕緊道,接着話音又一轉說,“況且,殿下不打無準備的仗,你就放心吧。”

陳懷義當時覺得疑惑,但等第二天上朝便明白是傅康年這話的意思了。

太子還沒放棄拉攏劉記商行的想法,因此在朝堂上常為民向皇帝啓奏:“陛下,京城這幾年出現了白糖,深得京城百姓的喜愛。據臣了解,此物乃是從南越傳出的,而經營白糖的便是一家叫劉記的商行。”

延平帝也很喜歡白糖,自從白糖出現,宮裏的糕點花樣都多了不少。

他笑着問:“常愛卿今日怎麽關心起白糖來了?”

常為民繼續道:“陛下有所不知,這家劉記商行的生意做得非常大,除了白糖,還經營鹽場,其生産的食鹽白如雪,沒有一絲澀味,深得百姓喜愛。家中略有餘錢的都願意花更多的錢買白糖和劉記的食鹽,因此臣提議将這兩樣商品也加入到西北互市中,翻十倍的價格,想必拓拓兒人也願意接受。到時便可以更低的代價拿到西北的毛皮、牛羊、駿馬。”

皇帝自己也是願意為更好的糖和鹽花銀子的,推己及人,他覺得常為民這番話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西北互市形成多年,已有一套既定的規則。

他詢問道:“諸位愛卿,你們認為呢?”

有大臣家中或是親戚又或是投效的商人是互市的指定供應商,自不願有新的商人來分一杯羹,因為拓拓兒人能拿出來交換的物資也是有限的。

白糖和食鹽确實好,尤其是白糖,冰天雪地,人又饑又餓的時候,沖一碗糖水喝了,精神頭都要好很多。

拓拓兒人哪能拒絕這種好東西。

所以他們堅決反對:“陛下,這互市都快要提上日常了,貿然插入一家,怕是來不及了,不若等下次再說吧。”

至于下次,他們有的是新借口。

常為民不依了:“錢大人,這次的互市是臨時提出來的,日期都還沒定,如何來不及?再說了,這是拓拓兒人求着咱們,不是咱們求他,完全可以将日期往後挪。咱們堂堂大景,莫非還看這等蠻夷的眼色不行?”

這話明顯是給錢大人上眼藥。

錢大人看延平帝臉色不愉,連忙駁斥道:“常大人你少血口噴人,我可沒這意思。這不是事情都定下來了,多一個商隊,住宿、日程等都得重新安排,耗時耗力。”

陳懷義看兩人吵得差不多了,感覺自己說話的機會到了,站出來道:“陛下,錢大人所言也有道理,不若這樣安排,既然劉記商行帶的都是拓拓兒人必須的商品,等其他商人先交易三天,再讓劉記商行入場,如此也可不妨礙往年的各商家的尋常交易。”

錢大人怕的就是自己人的貨被比下去,陳懷義這個方案完美地解決了這一點。

他當即表态:“陛下,陳大人所言有理,這樣可将拓拓兒人榨幹。往年,他們不願意換給咱們的好馬,今年沒有其他多餘的物資了,想要白糖和上好的食鹽,他們只能掏出壓箱底的好東西。”

這話深得延平帝的心。

游牧民族的馬好,大景也想多購些優良的駿馬,但拓拓兒人很多時候都不願意,寧可多出些皮毛、奶制品、牛羊,也不願意把上好的馬賣給他們。

傅康年趁機道:“陛下,劉記商行還出産棉布,這也是拓拓兒人很喜歡的。棉布做貼身衣物,柔軟貼身舒适透氣,可将這也加入進去,不愁榨不幹拓拓兒人。”

“好,棉布也加上。”延平帝痛快地拍板。

反正要晚三天入場,錢大人等也表示支持:“陛下聖明。”

君臣都很滿意,晉王這時候出來潑冷水了:“陳大人的主意是好,但南越距西北甚遠,途中要多次換乘船只,馬車,行路艱難。劉記商行未必願意,晚三天入場,若是拓拓兒人的東西都交換完了,實在是拿不出東西交換,那劉記商行豈不是白跑一趟,辛苦幾個月,還要搭上不菲的運輸費用。”

錢大人不屑地說:“一個小小商賈而已,陛下能允許他們加入西北互市,是他們的榮幸,哪還有挑三揀四的道理。”

傅康年不贊同:“錢大人,陛下最是體恤百姓,商賈也是在百姓之列。讓人白跑一趟,還貼錢,你願不願意?咱們大家都買過劉記的白糖,這東西在江南在京城都有的人是要,若不能保證賣出去,人家何必大老遠跑這一趟?況且,這也不在陛下考慮此事的初衷。陛下開恩,是為大景百姓謀福利,也是為了掏光拓拓兒人的老底,而不是為了折騰咱們自己的百姓,便宜拓拓兒人。”

這話說得錢大人無言以對,他扁了扁嘴:“那傅大人有什麽好主意?”

太子也眯起了眼,在心裏冷哼,晉王分明也是盯上了劉記商行,跟他搶着拉攏劉記呢。他倒要看看傅康年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傅康年思索片刻:“其實這事也簡單,給劉記商行一些優惠即可,比如減免其一部分的商稅,以彌補其損失。如此一來,哪怕是可能賣不出去,劉記商行跑這一趟也不會太虧。這樣才能讓劉記願意年年拿出好貨吊着拓拓兒人。”

戶部尚書郭富聽到他這慷他人之慨的話,完全不想說話。

這戶部尚書是沒法幹了,晉王要銀子的時候,傅康年就天天賣窮叫慘,在朝堂上聲嘶力竭,什麽不給銀錢就是延誤軍機,如今晉王暫時不要銀子了,他就替戶部窮大方。

也不想想,戶部前幾年的窟窿還沒填上呢。不然今年哪會重提多開一次互市。

他們戶部在想方設法地增加國庫的收入,他倒好,輕飄飄一句話,又要讓他們戶部損失幾萬甚至幾十萬兩銀子的稅收。真要理論,他傅康年又有無數的理由和借口,自己說不過他,就別在朝堂上自讨沒趣了。

郭富半耷拉着眼睛,懶得開口,見他都不表态,戶部其他官員也緘默了,只是心裏都不大痛快,實在是戶部的工作太難幹了。

戶部的人都不作聲,其他官員就更不會叫了,劉記減免一部分稅負,最後也不是他們掏銀子。

于是這事就愉快地通過了。

只是在快要退朝的時候,郭富站出來,黑白交雜的胡須一抖一抖的:“陛下,微臣這些年幸得陛下信任,執掌戶部。只是如今微臣年事已高,頭暈眼花,老糊塗了,無法再擔此重任,還請陛下另擇賢明掌管戶部,允許微臣告老還鄉榮養天年。”

聽到這話,陳懷義下意識地瞟了郭富一眼,郭富祖籍是哪兒來着?

是并州還是隔壁的相州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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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