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太後(下)

春兒想起月夕方才的囑托,大約知她是佯裝,便裝模作樣地掐了一下月夕的人中。

只見她的眼皮動了動,悠悠醒轉。

太醫趕來,為月夕診脈,只說這是她受驚過度,氣血兩虛,須得靜養。

月夕躺在床上,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太後,眼圈忽而發紅。

“太後百忙之中來探望我,我卻不曾讓太後放心,反倒失态至此……”她輕聲道,“我實羞愧難當……”

說罷,她竟是嘤嘤地抽泣起來。

看到海陽公主哭泣,這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周氏站在一旁看着,眼睛發直。

太後亦是一怔,本是興師問罪來的,這麽一折騰,氣勢全無。

可到了這個境地,她還能責問什麽,于是軟和了語氣,道:“你既然知錯,又何必推三阻四?”

月夕嘆口氣,道:“并非是我有意推三阻四,只是那些人過來,我确在病中。太後明鑒,自我從那棺椁中醒來之後,便時常暈厥,許多事許多人都不記得了。這些事,我曾告知了太醫,不知太醫向太後禀報不曾?”

太後看一眼周氏。

周氏不由心中一凜。

自從海陽公主搬回苕華宮,這宮裏的衣食住行和一應用物都是她在管。為公主看病的太醫,自然也是她管。

不過她一向懶得過問,反正有病吃藥就是了,這海陽公主的厲害,她不是不知道,省得上門來自讨無趣。

“這……”周氏幹笑一聲,忙道,“我倒是不曾聽說,許是太醫覺得病症尚未确切,不敢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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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沒答話,仍看着月夕,道:“如此說來,你果然什麽都記不得了?”

月夕搖頭:“不記得了。就連方才見到太後尊顏,我也只覺有幾分熟悉,卻想不起來究竟是何人。幸好春兒提醒,才不至于失禮。”

太後的眉頭動了動,不由沉吟。

這些事,其實不必周氏禀報,她也已經有所耳聞。宮裏到處是她的耳目,縱然苕華宮不比一般的地方,她想知道海陽公主的動靜,也沒什麽困難。

她不止一次聽人禀報過,海陽公主自詐屍之後,就似換了個人。不但記不起從前的事,還不再舞刀弄棒,天天悶在屋子裏不出來。

太後今日帶着許多人來這一趟,本也是有意試上一試。

不料,從踏入宮門開始,她就覺得反常。

別的不說,若在平常,她這般陣仗,海陽公主定會搬出她身邊的那些女衛來迎接。

心中狐疑不已。

只聽月夕嘆口氣,繼續道:“這些日子,我聽春兒說起過往,時常驚詫自己過去竟是如此任性妄為。若非太後和皇上照拂管教,我也不知要闖下多大的禍事。”

她擡眼,望着太後,目光盈盈閃動:“那些事不怪春兒,是我錯了,太後要怪,就怪我吧……”

太後打量片刻。

周遭皆屏息等着她發話,沒半點聲響,只有月夕的抽泣聲。

“既是誤會一場,便不必再提了。”半晌,太後才徐徐道,“你既身體不曾好全,還是要好好養一養,只是這和親之事……”

“國之大事,我豈敢推脫。”月夕忙道,“縱然這病好不得了,我也斷不敢辭!”

太後看着她,唇邊終于浮起一絲笑意。

“如此,我便放心了。”

說罷,她又寬慰了幾句,令擺駕回宮。

步攆就在殿外候着,太後坐上,太監們随即擡起,四平八穩。

“太後,”周氏在一旁道,“就這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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