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坦白(下)
鄧五在一旁撫須思忖,問道:“方才小姐提起朝廷來的張大人,不知他是個什麽來頭,為何要幫助我等?”
“他麽,是皇帝的特使。”淩霄道。
鄧五吃一驚:“欽差?”
“算不上欽差。”淩霄敷衍道,“就是皇帝想做點好事,跟各地都派了個特使,體察體察民情。我那天正好遇見了,跟張大人相談甚歡。張大人為人仗義,決定幫助我們。”
“竟有這等好事?”鄧五訝異道,“我們給了他什麽好處?”
“能叫他辦成案子就是好處。我們這案子好辦,他特意樂意辦。”
鄧五将信将疑。
淩霄忙換了話題,道:“将我逐出正氣堂那檔子事,沈劭昨日跟我坦白了,說是堂裏出了奸細,将我趕出去,實則是為了保我。”
“說了?”鄧五聽罷,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總算說了。看你們二人鬥法,成日看的我心驚肉跳的。話說開了好。你瞧,沈劭不是壞人吧?”
淩霄淡淡地嗯了一聲,試探道:“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這些恩怨,父親是何時結下的?”
“我印象中是兩年前。”鄧五道,“你父親說有個大人物出大價錢,要将正氣堂收入麾下。可是你父親是個有想法的,他怕這麽一收,怕是日後的買賣不能自己做主,還會淪為人家的打手。于是就沒答應。“
這就是淩霄要問的關鍵,她趕緊問:“究竟是什麽大人物?”
鄧五搖搖頭,“你父親未曾告訴我。”
淩霄不由得喪氣。
沈劭還說鄧五知道始末,最關鍵的卻不知道。
“這麽緊要的事,五叔怎麽也不追問清楚?”淩霄埋怨道。
鄧五遙想起舊事,感慨道:“當初并不覺得多麽緊要。正氣堂在江湖上有名聲、有地位,被人觊觎也并非第一次了。更何況,大事上向來是你父親做主的,我們哥兒幾個也信任他。他說不行,那十有八九就是不行。”
“那父親就因着此事被報複了?”
鄧五搖搖頭,道:“那之後又過去了好幾個月。我記得是去年春天的時候,你父親那時已經病重,有一天晚上找我說話,說他自覺時日無多,想找我商量日後的打算。我說我們堂後繼有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沈劭,讓他挑一個,我們兄弟幾個自會全力輔佐。可你父親卻打算金盆洗手,将正氣堂關了。”
“五叔那時應了?”
“自然沒有馬上答應。兄弟幾個好不容易做起來的家業,怎能說關就關了?不過,你父親後來跟我們說了緣由。”
鄧五停下來喝了一口茶,繼續道:“你父親說,揚州城裏的氛圍越發不對勁,有人開始暗中拉幫結派,相互擠兌。我那時還未當回事。按理說,拉幫結派是尋常事,不過為了一時的利益争奪,奪到了就散了。可你父親說,這一回不同,有人要一統揚州城中的大小勢力,是要見血的。”
“那事情确如父親所料?”淩霄問。
“确實。”鄧五颔首道,“那之後不久,揚州城外隔三差五地掀起門派械鬥,諸如芙蓉堂和龍角幫等大幫派在械鬥中近乎被滅門。我們兄弟幾個看情形不對,便答應了你父親的要求,準備賺這最後一筆,就金盆洗手。再後來就發生了被劫镖一事。”
“五叔覺得,劫镖的人,跟一統揚州城門派的人,還有當初企圖拉父親入夥的人,是否是同一路人馬?”
鄧五不由得蹙起眉頭:“我雖無人證物證,可直覺是如此。那些人似乎不想讓正氣堂善終,所以讓我等背了一筆重債,要正氣堂傾盡所有來償,這跟滅門也沒有什麽兩樣。如此險惡之人,怪不得你父親不屑與之同伍。只怪我們覺悟的太晚,讓二哥、三哥和諸位兄弟葬送了性命,更讓你父親心懷愧疚,飲恨而終。”
他面露凄涼之色,淩霄給他倒了茶水,問道:“五叔是個什麽打算,沒打算查麽?”
鄧五搖搖頭,“你父親臨終前叮囑我,對方勢力太大,不可查。叫我清點了堂裏的家什,變賣了,給兄弟們些許遣散費,就把正氣堂散了。我原本和沈劭合計了,打算這麽做來着,可後來隆興行不放過我們,又找上門來,一直拖到了現在。”
“那日後呢?”淩霄道,“如今五叔來了我這兒,錢也還清了,沈劭打算把正氣堂遣散了麽?”
“不好說。”鄧五道,“我離開前曾囑他設法遣散,不過我看他的意思,并不想/草/草收場。我後來想,也對。他還年輕,有能耐,這些年也有了一些追随者,現在退隐還為時過早。但他是個穩妥人,我覺得,他能想出個對正氣堂上下都好的法子。”
“五叔對他倒是頗為信任。”淩霄不由得有些酸。
“我信的是你父親,他看人從不會錯。”說罷,鄧五眼珠子轉了轉,悠悠道,“月夕,我覺得,你二人的本事不分伯仲,若能湊作對,就更好了。”
淩霄:“……”
“五叔少亂點鴛鴦譜。”她瞪起眼睛,卻覺得耳根莫名一熱。
鄧五笑了笑,轉而道,“我琢磨着,下午該回山莊去了,你是怎麽個安排?”
淩霄想了想,道:“莊濤和唐大哥他們要回來,左右不過等消息,我也跟五叔一道回去,好給他們接風洗塵,如何?”
入夜,隆興行裏,韋祿很快得了萬崧送來的消息。
“什麽狗屁朝廷特使?”韋祿不解,“我收我的錢,礙着皇帝什麽事,怎麽就要派個特使來招呼?”
師爺也一頭霧水,于是重讀了萬崧的信,才道:“萬大人說,我們收下的二十萬兩銀子,似乎是宮裏頭的錢。那位張大人就是得了皇上的吩咐,讨錢來了。”
“什麽?”韋祿一時沒聽明白,“那錢有問題,他們去找正氣堂啊!錢是正氣堂弄來的,找我們做什麽?”
“問題就出在這兒。”師爺道,“萬大人說,張大人似乎跟新正氣堂的晏小姐看對眼了,不分青紅皂白地閉眼站在了晏小姐那邊,壓根兒不聽知府大人解釋。因而知府大人讓主事做好打算,若有那個可能,不如跟晏小姐私了了。讓她想辦法把錢還回去,這樣大家都省事。”
“我呸!”韋祿啐了一口,“我送他那五千兩白銀,他忘了?莫非就買他的一個事後知會?拿錢不辦事,簡直比豬狗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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