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報喜了
◎再建一個書館◎
“哼,我才不信,你等着!”柳顯君并不服氣。
沈長林聳肩,不再和蠢人糾纏,而是繼續專心答題。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就到了日暮時分,伴随一陣鑼鼓音,大家一齊提交了試卷。
沈長林沈玉壽賀青山三人結伴同行,柳顯君吆五喝六身邊也有好幾個小少年,沈玉壽有點緊張,一邊走一邊往後看,臉色有幾分蒼白。
對方人多并且平均年齡比他們仨大,若真的打起來,肯定不是對方的對手。
“他們要是打過來,你們先跑。”沈長林是弟弟,賀青山是新認識的朋友,于情于理,都該是他墊後。
于是沈玉壽挺起單薄的胸膛,提前做了規劃。
沈長林拍拍小兄長的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不會先跑的。”
賀青山也很有義氣的表示:“我是咱們三個裏年紀最大的,我也不會先跑。”
在衙門口等了一整天的錢壯表示,你們當我是擺設嗎?
“長林!玉壽!青山,我在這!”
剛跨過門檻,錢壯就站起來沖他們招手,高大結實的錢壯嗓門也十分嘹亮,在物質貧乏的年代,錢壯這般強悍的身形,是萬中挑一的存在,站在人堆中無法忽視。
于是他剛開嗓,柳顯君一行人就溜之大吉,沒有半點骨氣。
就這點膽子還威脅人,沈長林表示無語。
“考的如何?”錢壯笑眯眯的走過來:“李先生賀先生年紀大了,衙門口風大,就先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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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将三個孩子一一抱到牛車上坐好,領他們回賀家。
“考的還不錯,就是遇見了一個讨厭鬼。”
“他要長林幫傳紙條,不幫的話還要揍人……”
風有些大,坐在沒有遮擋的牛車上,幾個小孩凍的龇牙咧嘴,要抱團湊一塊才能暖和點,饒是如此,也架不住激動的心情,忍不住和錢壯分享起考場的點滴。
錢壯一開始聽的眉頭緊鎖,直到他們說和監考官舉報了柳君顯,他眉間的川字才松開:“做的好!下次有這種事,只管告訴我,我來擺平。”
就算他不好出手揍人,錢家有的是人,十來歲的小男子漢就有五六個。
“表舅會給你們撐腰的。”
李童生帶着學生進城已有兩日,想到他們的家人還在等消息,便婉拒了老友再留宿一晚的美意,吃了幾盞熱茶後返程。
這次的成績還要等,并且沒有給準信,只給了一個大概的時間段,三日到十日,總之會在年前公布。
于是大岩村私塾又恢複了往常的秩序,讀書學字背書。
沈長林和沈玉壽的日子也一如往常,只不過天涼了,早晨起床變得困難一些,但咬咬牙還是能堅持下去。
他們一直同住東廂房,入冬後各蓋一床被子,進入臘月後,錢氏又給加了一床被褥,讓他們二人合蓋。
直到某日沈長林夜裏踹被子,腿無意間伸到了沈玉壽的被窩裏,才發現他膝蓋以下的位置都是冰涼涼的。
沈玉壽趕緊将自己的腿挪開,以免凍着弟弟。
他身子虛弱,一到冬日全身都很冰涼,就算穿厚衣蓋厚被也無用。
沈長林嘆氣,沈玉壽怎麽不早說捂不熱被窩呢,他的被窩裏每天晚上都熱烘烘的,有時還嫌熱。
于是沈長林掀被子、鑽被子、抓手臂一氣呵成,滾到了沈玉壽的被窩裏:“玉壽哥,以後就這樣睡吧,我正好熱的慌。”
沈玉壽不信:“冬天怎麽會有人嫌熱。”
“我就嫌,你別說話啦,啊,好困,再不睡天就亮了……”話音未落,沈長林已經睡了過去。
沈玉壽攥着拳,在心裏暗自發誓,今後一定要對弟弟更好,方不辜負這份幫焐被窩的心意。
嗚嗚嗚,好感動——
緊接着,他也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一看,天地間蒼茫一片,滿世界都是銀白色,是下雪了。
前世沈長林是個南方孩子,除了去北方旅游見過雪,很少有機會近距離見到這樣飄飄灑灑,帶着清冽寒氣的雪花。
“哇——”他立刻穿上厚棉襖跑了出去,拿起掃帚刷刷的掃雪。
雪大概半寸厚,掃幹淨院子剛好夠他堆一個漂亮的大雪人,不一會沈玉壽也參與進來,但是想到他體寒,玩了一刻鐘沈長林就喊他先到旁邊看,他皮厚不怕挨凍。
錢氏梳洗妥當走出房門,看兩個孩子又笑又鬧騰的也被感染了,臉上不由的浮現出笑意。
有沈長林在家,日子總不會太過沉悶。
她量了米叫兒媳去做早飯,自己舀了幾勺糠準備和豬食,一邊做一邊憂心忡忡的打量房子的屋頂。
他們住的房是老房子,有很多年了,且近年沒有修整過,雪下的這麽早,想來後面還有第二場、第三場,不知道房子能不能禁得起折騰,可不要被雪給壓塌了。
等這場初雪融化後找人來修葺一番是最佳選擇,但是秋糧只買了五兩銀子,要是拿來修了房子,青黃不接的,今後這幾個月吃啥喝啥呢。
錢氏發愁呀,周氏那邊她是死都不會去求的,若被逼的沒法子,只能再去娘家看看。
鄉間的小日子平淡的過着,縣裏正發生一件大事情。
賀青山怕吓着兩個新認識來的小友,沒有告訴他們,那日要沈長林幫忙作弊的是柳君顯是柳秀才的親侄子,在書館讀書的時候就很耀武耀威,柳秀才又非常的護犢子,更助長了柳君顯的嚣張氣焰。
顧訓導繳獲了一枚無字的紙團,不能做為柳君顯作弊的證據,于是他私下找到了柳秀才告知此事,讓他好好的教導侄兒,若在朝廷舉辦的正式考試中舞弊,可是要掉腦袋的。
誰知柳秀才根本不買顧訓導的賬,柳秀才年過五旬,在縣城開書館已有十五載春秋,熬走了三任縣太爺兩位數的訓導,可是說是流水的官員鐵打的柳秀才。
面對二十歲出頭的顧訓導,柳秀才冷冷一哂,轉背就和向顧北安的頂頭上司孫教谕告黑狀。
“我教出來的學生個個清白,童考在即,若給我的學生扣一個作弊未遂的帽子,勢必讓學生寒心,孫教谕也不想看我們永清縣這次童考一無所獲吧。”
“柳秀才多慮了,這件事情是顧訓導辦的不妥,但柳君顯在考試的時候說話亂動,這是不争的事實,不過事情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起了。”孫教谕和稀泥很有一手,笑呵呵哄走了柳秀才,又将顧北安找來。
前面說過,想要參加童生考試的人,必須去柳秀才的書館讀上一年半載,方能參加,不過這不是明文規定,而是諸人默認的潛規則,主要原因在于白身參加童生考試需要秀才做保,縣試府試一名,院試需要兩名。
永清縣統共八位健在的秀才,五位繼續科舉的行蹤不定,有的外出求學,有的閉關自學,剩下兩位耄耋老人在家頤養天年,其家人不許客人輕易登門,以免打擾老人休息,因此,一個完全沒有人脈的學子,想要找到秀才幫自己做保,去柳秀才那裏讀書是最優解。
時日一長,就成了潛規則。
顧北安本就有些看不慣這規則,柳秀才縱容親侄子作弊還不服氣,他就更窩火了,他好歹是舉人,竟被區區秀才欺負至此。
他沉吟片刻,說出了那個醞釀很久的想法:“孫教谕,不如我們在永清縣再辦一個書館吧。”
孫教谕一副你瘋了的表情:“永清縣一直只有一個書館。”
“那又怎麽樣,柳秀才如此品行,能教出什麽好學生?就算僥幸培養出一兩個來,他的尾巴不得翹到天上去?恐怕連大人你他都不放在眼中了。”顧北安不是懵懂的小白兔,為官的這段時間裏學會了察言觀色,見孫教谕不為所動,他就拿出了殺手锏,為官的最想要什麽呢?自然是升官發財。
縣級的教谕、訓導是學官,有俸祿而無品級,正是戲文中戲谑的“不入流的芝麻小官”。
“教谕大人難道不想升一升?若能調到府裏任教谕,可就有品級了,正九品。”雖還是芝麻點大小,好歹有了品級。
孫教訓動心了:“哦?”
顧北安繼續循循善誘:“要是我們牽頭辦的書館裏出了秀才、舉人,大計時縣令大人臉上有光,若因此得到升遷,會忘了大人您嗎?屆時只要一份推舉信,大人就可平步青雲了。”
“顧訓導,有大才啊,不錯,這個想法不錯。”孫教訓心動不已,做了十幾載無品小官,他很想升級,顧北安的話戳在了他的心坎上。
這次考試只評前三甲,在柳秀才書館就讀的只有一位入選,孫教谕怕柳秀才不爽,得罪了他,還想斟酌一下名單,并叫縣令大人過目的,現在,哼哼。
孫教谕整理了一下衣裳袖子,他不僅做好了得罪柳秀才的準備,他還要與他打擂臺。
九品烏紗帽,他來了。
這日午後,錢氏真憂心忡忡的打量着家裏的屋頂,她心裏不踏實,看了一會後搬了張凳子來,用竹竿戳屋頂的積雪。
正忙碌着,突然村口一陣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這是哪家人要定親嫁女,還是娶媳婦啦?”她嘀咕了一句。
話音剛落,虛掩的院門就被推開。
一向吃瓜在第一線的文老太探身進來:“你還管什麽積雪,快下來,官府的人來你家報喜啦!”
“什麽?”錢氏震驚的瞪大雙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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