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取暖

晚上的時裝秀結束已經是深夜, 許嘉年從秀場出來，與設計師前輩邊走邊聊, 談對今晚和這幾天所見的一些時裝的看法。

兩人越聊越投機, 藺賀安靜地陪在旁邊，負責給兩人領路。

等出租車的時候，那位設計師前輩忽然有了靈感, 拿出包裏的本子，站在路燈下開始繪設計草圖。

許嘉年不忍打擾前輩，這才分出心神到藺賀身上, 開口問的卻是：“歲歲呢？怎麽不帶他一起過來？”

藺賀：“……”

“他還沒辦簽證。”

許嘉年點了點頭, 又問：“你訂酒店了嗎？”

藺賀看向他，不言語。許嘉年笑起來, 牽住他的手：“知道了, 你跟我住。”

藺賀握緊他的手：“冷？”

許嘉年呵出一口白氣：“有點。”

歐洲城市的秋天蕭瑟寒冷，許嘉年穿的西裝足夠時尚好看, 但并不保暖, 此刻凍得手腳冰涼。

藺賀立刻要脫下自己的羊毛大衣給他, 被許嘉年阻止：“不用, 待會上車就不冷了。”

藺賀頓了頓, 将他拉進懷裏, 用大衣裹住，“暖一下。”

許嘉年微愣，繼而彎起唇角, 靠在他肩頭, 雙手圈住他的腰, 掌心貼在他暖和的後背上。

設計師前輩勾勒出一張草圖, 正想拿給許嘉年看看, 擡眸就見，暖黃色路燈下，高大的男人用大衣裹住清瘦的愛侶，相依取暖。

他退出那片暖黃色的燈區，舉起手機對着兩人的側面拍了一張照，發到自己的朋友圈，并配文字：【秋夜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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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後，許嘉年在藺賀洗漱時刷到前輩的朋友圈，點贊過後，厚着臉皮找前輩要了一張原圖保存下來，換成手機屏保。

兩人一起躺下後，許嘉年将手機屏保拿給藺賀看，“好看嗎？”

藺賀微怔：“哪來的？”

許嘉年：“彭老師剛剛拍的。”

藺賀攬住他：“發原圖給我。”

許嘉年解開手機鎖，藺賀看到他的桌面竟然是自己高中時期的照片，頓時一愣。

“這張不好看。”

他想抓許嘉年的手機，許嘉年不讓，還說：“十七八歲的小藺先生多帥啊，而且這是我的手機，別人又看不到。”

昨天發在微博的“牆頭”照片，是之前在《海島求生》節目中爆出的校草投票帖裏的那張，現在這張則是他用許嘉媛的校友賬號在一中校內站找到的，藺賀在國旗下講話的照片。

他還保存了很多別的照片，小藺先生穿籃球服的，從教室窗外拍他的，在圖書館書架前的……

藺賀看到他手機裏存了那麽多自己以前的照片，沉默片刻，突然問：“你更喜歡我年輕的時候？”

許嘉年一愣，笑着撲倒他身上，捧住他的臉：“怎麽回事啊藺先生？怎麽連自己的醋都吃啊？”

藺賀耳根微燙，眼神閃了閃，說：“我已經二十八歲了。”不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

許嘉年歪頭看他：“嗯，半年前有個人說自己才二十八歲，不老。”

藺賀一怔，耳朵更紅，又說不過他，索性翻身将人壓到身下，吻住他的唇。

第二天早晨，許嘉年悄悄關掉鬧鐘，親了親熟睡的藺先生，起床去趕行程。

藺賀醒來的時候，看到床頭留下一張便簽，寫有許嘉年清隽的字跡：

【我喜歡十七八歲的小藺先生，也喜歡二十八歲的藺先生，還會喜歡五十八歲、八十八歲、一百零八歲的藺先生，因為——

我愛你，藺先生。】

藺賀彎起唇角，拿起手機拍下這張便簽，然後把便簽放進自己的錢包裏。

他打開微信置頂的對話框，看到許嘉年早晨把昨晚那張相擁的照片發給了自己，就将原圖保存下來，設置成手機屏保和桌面，又把微信和微博賬號的頭像都換成這張照片。

最後把剛剛拍的便簽照片發給許嘉年，并說：【我也愛你，小先生。】

十分鐘後，許嘉年給他回了一個【親親】的表情。

二十分鐘後，#歲歲合家歡#超話頭像換成了藺賀剛剛更換的頭像照片。

CP粉們在超話發帖：【啊啊啊啊殺了我給他倆助助興！】

藺賀陪許嘉年在國外待了三天，一起返程回到家裏。

歲歲放學的時候看到爸爸和父親一起來接自己，眼睛頓時一亮，小跑着沖向許嘉年。

許嘉年以為他跑過來要抱自己，都已經準備張開手臂，沒想到歲歲剎住車停下，仰頭激動又克制地看着他。

許嘉年心底一軟，彎腰一把将他抱起來，親了親他的臉蛋。

歲歲怔了下，捂捂臉蛋，又晃了下腳丫，小聲說：“我很重，爸爸。”

許嘉年抱着他掂了掂：“重嗎？爸爸覺得還好。”

歲歲既開心，又有點不好意思：“書包也很重。”

許嘉年看向藺賀，後者不用他說，已經伸手把歲歲的書包拿在了手上。

“這下輕多了，我們歲歲一點也不重，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許嘉年抱着他往車上走。

歲歲：“我有好好吃飯。”

許嘉年又問：“那有沒有想我們？”

歲歲依戀地攬住他的脖子，小聲“嗯”了一聲。

後面兩天，許嘉年和藺賀每天都接送歲歲上下學。

許嘉年和設計師前輩把看秀的收獲分享給公司同事，自己也在嘗試動手設計一件女款春裝，參與下周的比稿會。

眨眼到周末，歲歲學校的運動會開幕了。

周六那天都是單人項目，歲歲沒有參賽，但作為班幹部，要去給同學們做後勤。

周日上午是接力賽，歲歲和他的同學們，代表一年級三班參賽。

許嘉年和藺賀去給他加油，特意準備了小彩旗和小喇叭，去了才發現其他家長更誇張，還有準備了條幅和大海報的。

歲歲跑最後一棒，許嘉年和藺賀在跑道外陪他等候，在歲歲接棒的瞬間，許嘉年立刻大聲為他加油，見藺賀不吭聲，還用胳膊肘拱了拱他。

場邊有各個班級的同學們在為各自的班級加油，許嘉年的聲音被小神獸們淹沒，但歲歲還是聽到了，奮力向前跑去。

臨近終點，一擡頭就見爸爸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跑到了終點，一臉期待地為他加油。

就連一貫沒什麽表情的父親也為他搖着小彩旗。

歲歲咬了咬牙，埋頭朝終點沖刺——

許嘉年看着歲歲第一個沖過終點，吹響嘟嘟嘟的小喇叭，跑上前和歲歲擊掌。

“真棒！”許嘉年說，“我們家歲歲真厲害！”

歲歲喘得小胸脯上下起伏，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卻還沉穩地說；“等一下還有決賽。”

一年級十六個班級都參加了本年級的接力賽，分成四個小組初賽，每組的第一名才可以進決賽，争奪前三名。

許嘉年牽住歲歲的手：“決賽肯定也沒問題，我們走一走，緩一緩，平複呼吸再休息。”

歲歲跟着他走出跑道，呼吸慢慢緩下來，藺賀才将水遞給他，讓他咕咚咕咚喝了幾口。

休息了十幾分鐘，同學來把他叫走，說是要一起去上洗手間。

許嘉年和藺賀等了一會兒，看到歲歲和一群小神獸回來，但明顯分成了兩撥人。

“你們走開。”歲歲的同桌揮着小手趕人，“我們不和你們玩。”

另一夥小朋友看起來眼生，估計是其他班級的，其中一個高高壯壯的小男孩看着歲歲說：“我們又沒說錯，他就是有兩個爸爸，沒有媽媽。”

許嘉年和藺賀臉色微變，就聽歲歲說：“我有。”

“在哪裏？”

歲歲平靜道：“去世了。”

那群小朋友呆了一瞬，收起原先那種找茬的尖銳，露出有些同情的表情，“那你好可憐。”

“而且你爸爸也不是你的親爸爸。”

“那又怎麽樣？”歲歲淡淡地反駁，“又不是只有親生的才叫爸爸媽媽。”

他回想着奶奶說過的話，慢條斯理說：“會疼你，愛你，陪伴你，照顧你，為你操心，為你驕傲的人，就是爸爸媽媽。”

小朋友們目瞪口呆，不明覺厲。

歲歲的同桌點頭：“沒錯！而且藺彧的爸爸從來不打小孩，也不罵他。”

小朋友們：“哇~”

歲歲：“……”謝謝，但他覺得自己也沒有需要挨打挨罵的地方。

另一個班級的小朋友沒發現話題已經被帶歪，叉着腰說：“那又怎麽樣？我爸爸媽媽也不打小孩！”

如今的小朋友都是家裏的掌中寶，即便是犯了錯家長也很少動手，頂多兇一兇罵一罵，打兩下手心。

歲歲的同學道：“對啊，好爸爸媽媽都不打小孩，所以歲歲的爸爸們也是好爸爸。”

這句話歲歲認可，點了點頭，瞥向還想說話的隔壁班小朋友，“決賽要開始了。”

那群小朋友這才想起自己來“找茬”的目的，放狠話說：“反正！你們一點也不厲害，第一名肯定是我們二班！”

歲歲的同桌：“就知道吹牛，略略略~”

歲歲的同學們：“略略略~”

歲歲：“……”

許嘉年和藺賀：“……”

歲歲遠遠看見他們，揮了揮手，指向決賽的起點，表示自己要去準備了。

許嘉年和藺賀對他點點頭，看着他和同學們跑過去，唇角微微勾了下，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

“歲歲那些話，是你教他的？”許嘉年問藺賀。

藺賀搖頭：“是剛帶他回家的時候，我爸媽說的。”

當時藺父藺母擔心他根本不懂領養一個孩子的責任和意義，苦口婆心地教育他，說：“不是給他吃，給他穿，讓他上學，就是為人父母。”

“是疼他，愛他，陪伴他，照顧他，做錯事時教導他，給他做榜樣，為他操心，也為他驕傲，給他當領路人，又能尊重他的意見，才是為人父母。”

許嘉年聽完看向藺賀，“爸媽也是這樣對你的，對嗎？”

藺賀怔了怔，點頭：“嗯。”

“那我們也要給歲歲當好爸爸。”許嘉年拉起他手，“走吧，去給他加油。”

最終，歲歲和參賽的同學們不負衆望，拿下第一名。

二班的小朋友拿了第二，很不服氣地對歲歲他們做鬼臉，看到許嘉年和藺賀走過來，又心虛地跑開了。

“真棒！”許嘉年摸了摸歲歲的腦袋，“爸爸為你驕傲。”

歲歲瞬間睜圓眼睛，看向藺賀。

“嗯。”藺賀也拍拍他的腦袋，“很棒。”

歲歲的眼睛立刻彎成一道月牙，整個人開心地笑起來。

“歲歲？”

忽然有人喊他的小名，歲歲回過頭，微訝：“茜茜姐姐？”

被稱作茜茜的女孩比他大一點，看到他笑着跑過來：“真的是你呀。”

她看向歲歲身後的許嘉年和藺賀，不知道怎麽喊人。

“這是我爸爸們。”歲歲介紹到，又小聲對兩位爸爸介紹那個女孩，“這是以前一起在福利院的茜茜姐姐，比我更早被領養了。”

茜茜禮貌道：“叔叔好。”

許嘉年和藺賀點頭。

茜茜和歲歲聊起來，“我就說肯定會有人願意領養你的。”

歲歲：“嗯，姐姐在新家過得好嗎？”

“好呀。”茜茜說着，朝後邊指了指，“我爸爸媽媽也來給我加油了。”

“不過我很久沒回福利院看過了，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她看向歲歲，“浩浩和娟娟他們找到新家了嗎？”

歲歲搖了搖頭，看了眼兩位爸爸，小聲說：“我也很久沒有回去了。”

許嘉年和藺賀微怔，對視一眼，摸摸歲歲的腦袋：“下周末去怎麽樣？茜茜要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