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童年

歲歲眼睛一亮, “可以嗎？”

茜茜卻有些遲疑，“我要問問我爸爸媽媽。”

許嘉年和藺賀點頭, 主動找到茜茜的父母, 提議下周末帶孩子回福利院看看。

歲歲看着幾個大人很快商量好這件事，忍不住開心起來。

剛被領養的時候，他其實偶爾也會想念在福利院的小朋友。但這種想念很淡, 他覺得自己可以忍一忍，就沒有和父親說。

後來有了新爸爸，又和爸爸們一起去海島玩, 生活裏充滿太多新鮮有趣的事情, 讓他覺得很幸福，對福利院的想念也變少了。

想到這, 他忽然有些內疚, 自己明明說過會回去看望大家的。

于是回家路上，他鼓起勇氣問藺賀：“父親, 我可不可以去一趟以前的房子, 拿一些故事書和玩具, 還有衣服, 送給福利院的小朋友？”

他在藺家老宅、許家別墅、藺賀的別墅以及現在的新家都有一個兒童房, 兩位爸爸、四位爺爺奶奶和姑姑都給他買了好多東西, 多到他用不完。

但他問的時候還是有些小心翼翼，因為他不确定，這些東西自己可不可以送給別人。

正在開車的藺賀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 看出他的忐忑, 說：“可以, 都是你自己的東西, 你有權利決定。”

許嘉年也道：“我們吃了飯就去拿, 不過家裏那些夠嗎？你自己還要留一些，不如我們直接買新的帶過去？”

歲歲忙說：“不用，我有些衣服還很新，但已經穿不下了，書和玩具也有好多看過和玩過的。”

許嘉年聞言點了點頭，“那好吧，等會兒爸爸幫你一起收拾。”

藺賀對許嘉年說：“待會我聯系一下院長，問一下他們需要什麽。”

東來集團會定期對一些福利機構捐款，但藺賀本人除了領養歲歲的時候，很少直接和福利院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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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年點頭，突然想到：“還有茜茜的父母，我們到時候一起去，得商量一下。”

以免兩家人帶去的東西産生對比，或者送重複了某一類東西。

院長得知他們要來很高興，再三表明福利院不缺東西，只要他們人來就好。

話雖這麽說，周六那天，許嘉年和藺賀還是帶着歲歲和一車東西來到福利院。

福利院的小朋友事先知道他們要來，都在大門口的院子裏翹首以待，看到歲歲從車上下來，怔愣着張望片刻，才喊着他的名字跑上前。

“歲歲/歲歲哥哥！”

“茜茜呢？”

歲歲說：“她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到。”

“歲歲你長高了！”

“我們在電視上看到你啦！你爸爸好厲害！”

剛說完，從車上搬了東西下來的許嘉年和藺賀走過來。

小朋友瞬間安靜，仰頭歪着小腦袋看向兩位大人，“……是歲歲的爸爸。”

藺賀領養歲歲前，有一段時間會常來福利院和歲歲相處，因為個子特別高，小朋友們都有些印象。

不過，年紀小的孩子忘性大，有幾個小朋友甚至對茜茜和歲歲的記憶都不深了，多虧在電視上看到《海島求生》這個節目，現在才能認出他們。

許嘉年朝小朋友們微笑：“你們好。”

小朋友們禮貌點頭：“叔叔好。”

又小聲嘀咕：“這個叔叔好好看！”

“高個子叔叔看起來還是兇兇的。”

藺賀聽見，朝那個小朋友看過去。小朋友立刻低頭避開視線，不敢說話了。

藺賀：“……”

許嘉年噗嗤一笑，對小朋友們說：“叔叔只是看着兇，其實可喜歡小朋友了。你們看，他手裏還有帶給大家的禮物。”

小朋友們望着藺賀手裏的大紙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禮貌地微微鞠躬：“謝謝叔叔。”

“不客氣。”藺賀盡量放軟語氣，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兇”，“這些都是歲歲給大家準備的書和玩具，車上還有牛奶和零食，我待會拿下來。”

“哇！”小朋友們睜大眼睛，看向藺賀的眼神立刻親熱了許多，“謝謝叔叔！”

不一會兒，茜茜父母也帶着她過來，同樣帶來一些禮物。

歲歲和茜茜在福利院老師的幫助下，給小朋友們分禮物。小朋友則叽叽喳喳地關心他們兩個在新家過得好不好。

院長親自接待許嘉年、藺賀和茜茜父母，遠遠地看着孩子們熱熱鬧鬧地湊在一起玩，露出欣慰的笑容。

院長留他們一起在福利院吃午飯，茜茜父母卻說家裏有事，十一點左右就帶着茜茜走了。

許嘉年和藺賀本來也想開口告辭，見歲歲眼巴巴看着自己，似乎和小朋友們還有好多話要說的樣子，就答應留下來吃飯。

藺賀擔心擠占福利院的夥食費，提出給大家點餐。

“不用不用。”院長連忙勸阻，“食堂已經在做飯了，也沒什麽特別的東西招待你們，就是小朋友們平時吃的三菜一湯，你們不嫌棄就好。”

許嘉年：“不會，您別嫌我們飯量大才好。”

院長笑着說：“你們帶了這麽多東西過來，多吃兩口飯也是應該的。”

距離吃午飯還有一會兒，院長領他們去辦公室喝茶，“你們能帶歲歲過來，我其實挺意外的。”

院長說：“像茜茜父母那樣，領養孩子後，不希望她再和福利院過多聯系才是常見的情況。”

許嘉年和藺賀微怔，他們剛剛也察覺出來了，茜茜的父母雖然願意帶她回來一趟，但似乎也僅限于這一趟了。

“因為，有些養父母會擔心孩子一直記着福利院和被領養的事，會養不熟。”院長解釋道，“所以，我們在小朋友被領養的時候，都會叮囑他們，不要太想我們，也不要随便和爸爸媽媽提想回來看看。”

“只要他們過得好，忘了這裏也沒關系。”

許嘉年和藺賀對視一眼，似乎明白了歲歲為什麽明明和小朋友有那麽多話說，卻一直不提想回來看看。

藺賀垂眸：“抱歉，是我忽略了他的感受。”

院長卻笑着搖了搖頭，“我了解歲歲，他很懂事，會察言觀色，很少提要求。”

她想到歲歲剛才眼巴巴看着兩位爸爸，希望他們多留一會兒時的表情，說：“他既然會對你們表達他的想法，說明你們給了他足夠的尺度，讓他知道可以依賴和信任你們。”

許嘉年和藺賀回想起歲歲以前總是謹小慎微的模樣，再到現在會對他們比心、會親許嘉年、會承認想他們的點點滴滴，不禁彎起唇角。

既心疼，又欣慰。

許嘉年看向院長：“我不太了解歲歲在福利院的事，能麻煩您給我講講嗎？”

院長聞言起身，翻出一本相冊，找到有歲歲那幾頁。

第一張是嬰兒時期的歲歲，長得白白嫩嫩的，一看就很可愛。

“居委會的人說，他父親在他出生前就意外去世，他母親生他的時候羊水栓塞，留下他和外婆相依為命。”院長說，“他外婆給他取名叫寧歲，希望他歲歲平安，健康長大。”

“可沒過多久，老人家摔了一跤，顱內出血，沒搶救過來。”院長嘆息一聲，“然後他就被送到了我們這裏。”

許嘉年看着歲歲小時候的照片，猜想他被送到福利院之前，肯定也被照顧得很好，不禁眼眶微紅。

“他從小就很乖，不怎麽哭鬧……”院長慢慢說着，眼眶也微微泛紅。

許嘉年發現，歲歲小的時候還是很愛笑的，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裏，每一張都在笑着。

直到四五歲之後——

“歲歲他怎麽……不愛笑了？”許嘉年問。藺賀注意到這一點，也微微皺起眉頭。

院長想到這件事又是一陣嘆息，“你們也看到了，歲歲小時候就長得俊，乖巧可愛，還很愛笑，所以，很早就有人想領養他。”

許嘉年一怔，對啊，像歲歲這樣健康又乖巧的孩子，正常來說，肯定是一些有需要的家庭領養的首選。

他剎那間想到很多不好的事情，難以想象它們如果發生在歲歲身上會怎樣……

“他三歲多一點的時候，差一點就被一對夫婦領養了。”院長說，“藺先生是知道的，每一位申請領養孩子的申請人，都要和他們想領養的孩子接觸一段時間。”

藺賀點頭。

院長說：“那對夫婦不能生育，所以很想領養一個孩子，就看中了歲歲。但歲歲在和他們接觸那段時間，發現那家先生背着太太，和另一個女性舉止很親密，還說了一些……很不尊重那位太太的話。”

許嘉年和藺賀同時一愣，“歲歲他……”

似乎不用再問下去，他們就能想象歲歲當時的震驚和無措——滿心期待的新爸媽和新家，原來并不像他想象中那麽和睦。

藺賀只知道歲歲之前沒有被領養成功，并不知道還有這一層故事，頓時更覺得自己失職。

“歲歲他從小就很聰明。”院長說，“那位先生卻覺得他年紀小不懂事，被他撞破後，就糊弄他，哄騙他，讓他不要告訴那位太太。”

“但歲歲……還是把這件事，悄悄告訴了那位太太。”

許嘉年瞳孔一震。

“結果他們就當着歲歲的面吵了起來，那位先生氣急敗壞，指責歲歲撒謊。”院長咬了咬牙，“小孩子不懂忍氣吞聲，被冤枉了只知道一個勁為自己辯駁……”

“然後呢？”許嘉年緊張地問。

“大庭廣衆之下，那位太太似乎是覺得很丢臉，就讓歲歲不要說了。”

許嘉年心中一刺，手掌收攏成拳。藺賀伸手過來，緊緊握住了他的手，眉宇間也有不滿的郁氣。

大人有時為了顧及自己的顏面，總會選擇傷害別人。

“之後，那對夫婦再也沒有來看過歲歲，領養申請也撤銷了。”

院長說：“歲歲發現那對夫婦不來之後，消沉了好一陣子。我有意開導他，告訴他以後還會有機會遇到合适的爸爸媽媽。”

“他卻問我，為什麽大人教小朋友要誠實，自己卻喜歡撒謊，也不喜歡聽實話？”

許嘉年想到自己曾經告訴歲歲，坦率的小朋友也很可愛，歲歲當時就有些不信，原來……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他忍不住鼻酸，“可能……讓他傷心和在意的，并不是自己不能被領養了。”

藺賀接過他的話：“而是來自成人世界的沖擊，讓他開始懷疑自己一直所接受的真善美教育。”

“是的。”院長颔首道，“說來慚愧，我當時發現自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就反問他，如果知道自己這麽做會失去被領養的機會，還會選擇告訴那位阿姨嗎？”

“歲歲想了想，告訴我說‘會’。因為他不想欺騙那位阿姨，也不希望以後阿姨知道了，覺得他和叔叔一起欺騙她，會更難過，更讨厭他。”院長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忍不住感慨萬千。

許嘉年愈發心疼：“他很喜歡那位阿姨。”

可對方在面對人生的沖擊和巨變時，沒有維護和自己站在一邊的歲歲。

“對。”院長說，“所以後來我得知那對夫婦離婚了，就告訴了歲歲。”

“歲歲問我，離婚對那個阿姨來說，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告訴他應該是，他就像松了一口氣一樣，淺淺地笑了下。”院長說着抹了下眼角，“後來，他就慢慢變得沉默，開始學會察言觀色……”

許嘉年仰頭深吸一口氣，眨了眨眼睛，平複好情緒，看向院長，“能把歲歲小時候的照片給我們一些嗎？”

院長道：“可以啊，你們挑，我們還有電子相冊，裏面還有一些。”

許嘉年和藺賀：“謝謝。”

他們和歲歲在福利院陪小朋友一起吃完午飯，等小朋友要午睡的時候才道別離開。

小朋友們和歲歲依依惜別，有幾個甚至哭了起來。

院長怕他們為難，讓他們帶歲歲先走。

許嘉年帶歲歲上車，見他一個勁地回頭，告訴他：“沒關系，我們下次再來。”

歲歲愣了下，小聲問：“下次是什麽時候？”

許嘉年說：“下次你想來的時候。”

歲歲不敢相信地眨眨眼，慢慢露出了笑臉。

回去的路上，歲歲就靠在許嘉年身上睡着了。

他的身高已經接近130CM，最初安裝在車上的兒童安全座椅不再适合他，如今都是許嘉年陪他坐在後排。

剛才見他有些打瞌睡，許嘉年就挪到後排中間，重新系好安全帶，把他攬在懷裏，讓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他以前總覺得，乖一點的小孩更可愛，現在卻更加明白，會哭會鬧會笑才是小孩的天性。

過早的克制天性成為一個乖小孩，可能都要付出一些“代價”。

如果是這樣，他寧願歲歲慢一點長大，晚一點再變乖。

歲歲不知道院長和爸爸們說的那些話，卻能感覺到，爸爸們對他似乎更好了。

每天都會接送他上下學，輔導他寫作業，給他買了更多新衣服、故事書和玩具……

爸爸還和他談心，問他是不是因為父親才學擊劍，還想不想繼續學，或者再學點別的。

他點頭：“因為父親擊劍的時候很帥。”

見爸爸怔了下，他又補了一句：“爸爸畫畫的時候也很帥，我可以學嗎？”

爸爸笑了，摸着他的腦袋說：“沒問題，爸爸教你。”

日歷一頁頁翻下去，許嘉年設計的女裝雖然沒有被公司采納，但也得到了設計師前輩們的肯定，讓他更有幹勁，開始跟着前輩們設計明年的夏裝。

首先就親手給自己一家三口做了一套夏日親子睡衣，實現第一件衣服給藺先生做的承諾。

藺先生表面上淡定道謝，實際上高興得在家裏開暖氣，立刻把夏裝睡衣穿在身上。

許嘉年：“……”行吧。

第二天，他和歲歲也換上這套睡衣。

無他，只因家裏暖氣實在是太足了。

11月，許嘉媛舉辦了訂婚宴，許嘉年突發奇想，想親自給她設計一件婚紗。

不過未免自己翻車，耽誤對方的婚禮，他并沒有提前說，而是偷偷在努力。

随着天氣越來越冷，《海島求生》節目組的正式邀約遞到許嘉年和藺賀手上，邀請他們參加第二季節目——

《雪地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