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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這玉石還不夠,我們得原路返回,走到入境時的出口。”
她們不宜久留,這密林中随時能聽到遠方傳來悉悉索索的人聲。此處并不開闊,一旦有人在暗處偷襲強奪寶物,便會陷入劣勢。
幾人收拾一番,穿過草場,再度走向荒漠。靈氣一點一點地被稀釋,肢體又逐漸沉重起來。
一開始她們并未懷璧,因此一路走過來,只需提防着野獸來襲。現下除卻提防野獸,還得随時緊惕着其他同門。她們似乎總覺得每一步都走不踏實,不過沙漠之中視野開闊,只要茫茫一眼望去不見人,心中總是安穩的。
此刻是白日,沙狼不會在此時活動覓食,這方面的擔心也逐漸消散。幾人包圍着卿舟雪,蹭着涼氣,之前在密林中緊張了許久,現下竟覺得勝利在望,心情放松,腳步也輕快起來。
她們走上一座沙山,正準備下坡時,阮明珠卻停住腳步,笑着說,“我這裏有個蠻好玩的法子,也能加快腳程,你們要試一試麽?”
幾人齊齊看向她,只見她自腰間掏出自密林中采摘的幾根小木枝與細藤,又将白蘇拉過來比劃許久。白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的手握上那幾根木枝,末端很快伸長,長粗,自軀幹上長出密密麻麻的小枝丫。這些小枝丫也很快變長,重複主幹的生長趨勢。而後藤蔓蜿蜒纏繞,将它們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很快一尾體型不小的的木舟出現在沙山上。
底部因為由木枝藤蔓環合而成,多有镂空,不能用于水上,但卻很适合沙地。
白師姐的領悟力超群,阮明珠恨不得親她一口,“對,就是這樣!”
她又把底部打磨得平整了一些,以舟的頭部對着沙山下坡。
能少累幾步路自然是好。卿舟雪并無異議,十分安然地坐了進去,鑒于此舟是白蘇自己所做,因此不上去也有點說不過去。
只有林尋真甚是懷疑地看向這現做的木舟,又對上阮明珠的眼睛:“這……當真不會出事?”
結果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被阮明珠一把拽了進去。阮小師妹甚是豪放地背對着一屁股坐在舟尾,木棍橫放在腿上,兩腳往前一蹬,木舟失掉平衡,一騎絕塵地往坡下滑。
這一滑便停不下來。
如她所言,趕路确實極為便利,嗖地一下,飙出好幾丈遠,且有越來越快的趨勢,一路上卿舟雪面無表情地閉上眼,阮明珠笑聲如銀鈴,中間夾着的兩個抱作一團,不知是誰發出一聲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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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山之脊,幾個年輕人一路飛馳而下,将烈日也抛在腦後,長風将她們的衣擺與頭發吹得飄揚如旗幟。
倒很有幾分意氣風發的味道。
但風沙糊面是免不了的,一個個被吹得睜不開眼睛。阮明珠背對着舟,手中木棍左右一撐,竟還可以控制朝向,相當動蕩地向下滑去。
“停!要撞上了——”林尋真睜眼一看,恨不得一把奪過阮明珠的木棍,再将這家夥踹下去。
前邊仔細一看,有一座隆起的沙堡,不知是何物,坐在後頭的阮明珠并未看到。察覺到不對,卿舟雪睜開眼,冰刃刮在地上,硬生生磨融了一半——
畫面戛然而止,水鏡的漣漪波動一瞬,又歸于止息。
“玩得還挺開心的。”周長老搖着扇子,微微一笑,“看着這幫孩子,倒是讓我想起來那個時候——祖師爺成天在秘境裏設些有的沒的,說是好玩,倒是給人出了老大的難題。”
掌門亦笑道,“譬如在必經之路上種了棵樹,樹上挂滿毛蟲。本座記得雲師妹那次難得方寸一亂,直接将樹燒成灰飛,死活過不去這坎。”
雲舒塵從容不迫地回敬他:“莫不是沒人記得太初境掌門人,當年中了祖師爺的迷魂術法,竟拿着自己的劍啃了半天?同門子弟都圍着一圈兒來瞻仰你的英姿。”
越長歌輕輕一笑,手中不知何時托出來一個晶瑩剔透的寶珠,此物名喚“憶餘歡”,顧名思義,可用來記錄一些當下場景,過了許久以後還能有聲有色地觀看。
她說,“這東西我當年可是記了許多,想看看麽?”
言罷她也懶得管他們是否樂意,便将大家少時幹過的啼笑皆非之事明面擺出來。一時大殿之上咳嗽聲此起彼伏,掌門在幹咳幾聲以後連忙道,“把這東西拿回去。”
越長歌則換了一個,場面中只體現了尋常之景。
一方室內,燈火微暖。祖師爺尚在時,師娘也在。兩人慈眉善目,坐在一起,更似神仙眷侶。
一群年少的徒兒圍成一圈坐着。彼時的掌門大師兄在與師尊說話,另兩個師弟在揪貓毛,雲舒塵則靠在師娘肩上,看她往自己的碗中又夾了塊不愛吃的菜,神色微僵。柳尋芹安靜地斟了杯茶,又蹙眉挑去沾在杯沿的一根茶葉。越長歌則支着下巴瞧着柳尋芹搗鼓,一雙眼不自覺彎起。
不管他們是不是有進食的必要,也不管他們是否辟谷,一日三餐,晚上一桌總是整整齊齊。
剛将碗筷收拾,周山南懷中抱着的貓兒便将臉埋了進去,猛舔幾口。擡起頭來,胡須上都沾着湯汁。
其它的長老瞧了這場面在笑,更有幾聲嘆息夾在其中。
雲舒塵的目光看向師尊和師娘,唇邊亦是笑着,只是笑意逐漸不達眼底。最終長睫下掩,遮去一片冷色。
修仙大能者,與天同壽啊。
而他們……都。
都早不在人世了。
秘境之內。
幾人的舟楫無可避免地撞上了那沙堡,藤木船啪地一聲碎掉,軀體則摔在沙地上。所幸修道之人一般身子骨結實,若是凡人定會傷筋動骨再爬不起來。
卿舟雪懷中的玉石不甚掉了出來。她反應相當迅速,伸手拿起來,卻不甚和另一個東西碰在一起。
那并非她的手。
好在卿舟雪較人快了一步。
擡眼對上一張陌生的臉孔,是個女子,見尚未搶成這信物,便惱羞成怒,一掌朝她胸口拍來。
卿舟雪側身滾去,只聽得咔擦一聲,阮明珠不知何時爬起來,手中的長棍一下子掃到了那人的掌,将力度實打實地還了回去。
她一把将卿舟雪拉過來,白蘇與林尋真也将其圍在中間,保護那塊憑證的玉石不被搶奪。
沙堡之中再冒出了三人,皆是幾位不太熟悉的同門子弟。他們估計是算好時辰,知道搶到寶貝的隊伍應該會踏上返程,早就埋伏于此,做個沙堡,引誘別人過來,疑心此處是否另有機緣——這下不願尋寶,只要奪寶就好。
卿舟雪默數了一下,對方的境界都是金丹期,其中只有小境界的差異。共有四人,土靈根的兩位皆是劍修,手中拿着歪扭削成的石劍,餘下的靈根似乎純度不高,卿舟雪感覺不太清晰,只知道方才與自己搶奪的那位女子,手執弓箭,相當敏捷。另一位則該是專攻術法。
那手握一只簡陋弓箭的師姐方才掌骨險些碎掉,目光不悅地盯着幾人,轉了幾轉,似乎在尋找可趁之機。
此刻最占便利的是土相。沙山下埋着的土層很是深厚,但只要成功調上來了一塊,便如水靈根之于江河湖海,用之不竭。
反觀卿舟雪這邊,卻只有林尋真有土相靈根,而且平日修行甚少,遠不如她的水靈根運用自如。
“怎麽辦?”聽得白蘇在身後小聲問道,阮明珠壓低嗓音,盯着那幾人,“不然先下手為強?”
來不及多加思索,地面一陣搖晃,筍一般的土塊自沙土中破出,卿舟雪手中磨掉一半的冰劍,也能勉強用用,她踩着土塊尖兒向上淩空而起。
阮明珠則向下滑去,将棍往地中一插,以此為軸用力,橫旋着一腳踢向那法修的腰部,裹着全身的靈力,那法修似乎并未料到她速度如此之迅猛,平白無故地挨了這一擊,整個人重重地砸在地上。
可是他們的目的顯然并非阮明珠,而是懷着憑信的卿舟雪。兩位劍修見同伴倒下,不禁眉梢一蹙,倒不糾結,很是利落地朝卿舟雪刺去,呈圍攻之勢。
混戰之間,玉石被高高抛起,于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正被林尋真接住,她的手一揚,借由方才的土筍滋生,連成一道長盾,延緩了兩個劍修轉身的攻勢。
擋着他們的一瞬間隙,土塊應聲而碎,一支厲帶罡風的箭自林尋真腦門射來,她躲避之時,卻不甚絆倒了一旁的白蘇,兩人在地上滾了幾圈,玉石也明晃晃地掉在沙地之中,離得很遠。
對方的眼光一亮,卿舟雪與阮明珠暗叫不好,以平生最快之力向那一處撲過去——
對面的劍修離得近,将那塊圓潤之物撿了起來,迅速掉頭,卿舟雪一劍橫過來,擋住他去路,而阮明珠直接撲了上去。
她丢了較長而累贅的木棍,将人摁在地上,去搶那塊憑信,同門師弟自然不願意放棄唾手可得的機會,于是死不松手,兩人就此扭打起來,在地面上滾得又是一番塵土飛揚,旁人根本插不進手。
卿舟雪劍身自手中靈巧地轉了個向,把這一半的殘劍,竟意外也有幾分缺損之美,一下铿锵擋住緊随其後的一支利箭——正朝向阮明珠的那支。
土靈根的劍修貼在地面上,并非弱勢,筍一般尖銳的厚實土塊時不時頂出,似乎想要将阮明珠頂開,她悶哼幾聲,幾縷火星在打鬥之時溢出,不過幾下就在撲騰中湮滅。
林尋真與白蘇爬起來,一時插不進局,蹙眉随時待動,此刻形勢相當複雜。白蘇盯着阮明珠時不時熄滅的火星,一直盯着,看着看着忽然心中跳出那一彎藤木舟,她喃喃道,“火遇木則興,風吹更甚。”
她猛地提起裙擺,将那已經破碎的木舟拖了回來,幾把将其上的藤扯碎,撒入地中。
一塊小藤生氣勃勃地滾落自阮明珠的身側,而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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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