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納彩宴上
劉嬷嬷與蓮桂低聲哄了幾句,楊幺兒便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後半夜倒是睡了個好覺, 因而一早便醒了。
等到劉嬷嬷來悄悄掀帷簾的時候, 便見楊幺兒窩在被子裏, 睜着一雙漂亮的眼眸,朝她看了過來。劉嬷嬷吓了一跳,忙道:“姑娘這是沒睡着?”
楊幺兒搖了搖頭,攥着被子的邊角, 直挺挺地躺在那裏, 似是緊張。
蓮桂打了水來,在一旁道:“莫不是昨個兒說的話,将姑娘吓着了?”
劉嬷嬷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扶着楊幺兒坐起來,擦了臉、擦了手、漱過了口。
劉嬷嬷問:“昨個兒姑娘沒睡好, 可要再睡上一陣?”
楊幺兒抿緊了唇,整個人瞧上去更緊張了, 她從床榻上乖乖滑了下來, 張開手臂讓小宮女給她換了衣裳。
劉嬷嬷見狀更覺得驚奇。
難不成真是吓着了?
可仔細想一想, 姑娘興許連成婚、嫁人是什麽,都未必懂得的。
待起了身,用了早飯,楊幺兒便徑直去了書房。
宅子裏比前兩日更要忙碌了,李老夫人不便四下走動,便将她幾個兒媳都派了過來。她們見不着楊幺兒的面, 也不覺失望, 只一心幫着捯饬宅子裏的事, 仿佛那楊姑娘便是她們親生的女兒一般。
楊幺兒坐在書房裏,卻并未寫字。
桌前的窗戶是大大開着的,她就這麽托着腮,呆呆看着窗外忙活的下人們,也不知在瞧什麽。
蓮桂滿心記挂着她,從屋裏轉到屋外,轉了好幾圈兒蓮桂都覺得不得勁兒。她便走近了楊幺兒,試探着低聲問:“姑娘在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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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幺兒眸光轉動,她看向了蓮桂,用極低的聲音道:“……嫁人啊。”
蓮桂先是錯愕,随即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微微彎腰,道:“姑娘,嫁給皇上,與随意嫁個人是大不相同的。并非是前一日說了要嫁,今個兒挂了燈籠貼了喜字,就能拜天地入洞房了。”
“嗯?”楊幺兒遲緩地眨動着眼,眼底流露出更深的茫然之色。
蓮桂個子高,她便在楊幺兒跟前蹲下來,道:“姑娘,這後頭還有納彩宴,大征禮,種種講究……不僅皇宮上下得動起來,還有滿朝文武、宗婦公主……都得動起來。這不是一個人的事兒,而是舉國上下的事兒。到了那時候,還會張貼公文布告,告以天下屬民,姑娘嫁給皇上了。”
楊幺兒聽了這樣長一串……
光是聽着,她便覺得累。
“……那,何時?”
“近了。”蓮桂笑着道。
楊幺兒轉頭回去,盯住了桌案上的宣紙。
又發了好一會兒呆,才重新投入到寫字當中去。只是隐隐約約中,她覺得手邊的紙好像變薄了。可是仔細瞧又瞧不出個所以然,楊幺兒晃了晃頭,便不再看。
……
楊幺兒新寫的那幾幅字,都被擺在了蕭弋的桌案前。
正如劉嬷嬷見到的時候一樣,蕭弋也有些驚訝。他拿起跟前的紙張,摩挲過上頭大小漸漸趨于相同的字,低低地道了一聲:“……倒是有長進的。”
他将那幾張紙,也疊起來,順手放入了旁邊的匣子中。
便如同老師驗收作業一般。
等收好了紙張,蕭弋才又問起別的。
楊幺兒清早起來呆愣愣的異狀,自然也都由暗衛講給了他聽。
“她還曉得何為嫁人?倒還先催問起來了?”他的聲線冷凝中帶了一絲笑意。
蕭弋眼前甚至漸漸都浮現了那樣的畫面。
她裹在被子裏,模樣有些呆,眉梢眼角都洩出一點緊張的味道,手定然是拽着被角的,腳趾興許都會緊張地蜷起來。
等到劉嬷嬷去喚她起床,她大抵腦子裏還在想,不是要嫁人的麽,怎麽還未嫁呢。
他突地想起了一樁事來,便問趙公公:“納彩宴定在了哪一日?”
“欽天監擇過期了,後日。”
蕭弋“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言,似乎只是單純地問上那麽一句。
……
待到第二日。
那些禮都擡到了誰家門前的消息,就這麽傳遍了京城。
茶館裏,衆人議論紛紛。
旁的事他們是不敢議的,但若是議起這樣的喜事,自然不會有人來作管束。
“是擡到靜寧巷了吧。”有人道。
“那兒不是柳家的宅子嗎?”
“你便不知了吧,這柳家宅子早早被人買下了。聽聞那宅子如今外挂一個‘楊’字。恐怕就是那位岷澤縣來的姑娘了……”
“我怎麽聽聞從岷澤縣來了好幾個姑娘呢?這究竟是哪個?”
衆人對新後好奇極了。
而另一邊,那些個宗婦千金們,也都得了信兒。
按祖制,她們得赴納彩宴。
“她算什麽人?不是說是個傻兒麽?平白搞出這樣大的陣仗,我們這樣多的人,都得跟着忙活起來。”有人暗暗抱怨。
但随即便被丈夫斥責了回去。
“婦道人家,見識短淺!且不論人家是醜是美,是傻是聰慧,她身上頂着的身份,就已經重于一切了!”
只有蠢人,才會盯着這個人不放。
而聰明的,都知曉立新後的意義何在。
不管旁人如何議論,到底是到了納彩宴這一日。
這一日,寂靜許久的靜寧巷,又一次迎來了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一駕馬車在門前停住。
那馬車外頭挂朱紅色帷簾,馬車頂鑲以明珠,馬車四角垂以金黃穗子。上刺“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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