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老臉一紅
室內靜寂, 趙公公不由出聲輕喚:“皇上?”
蕭弋這才出聲,聲線冷漠:“讓她們進來。”
“是。”
趙公公轉身出去,沒一會兒的功夫, 就帶着兩個身上裹着大氅的女子進了門。那兩名女子低着頭不敢擡, 舉止畏縮。
蕭弋盯着她們的頭發看了一眼, 就移開了目光。
“奴婢見過皇上。”兩名女子跪地行禮。
蕭弋沒出聲。
那兩名女子似乎就有些害怕了,其中一個更身子抖了抖, 從懷裏掉了本冊子下來, 發出“嘩啦”一聲響。那名女子怕極了, 臉色一白,哆哆嗦嗦地彎下腰就要去撿。
蕭弋卻突地出聲打斷了她的動作:“拿的什麽?呈上來。”
女子松了口氣, 臉上慢慢恢複了血色,她的耳朵甚至燒紅了起來。
她小心地撿起地上的冊子,雙手呈上。
趙公公走過去取走, 轉身掀起帷帳走到了蕭弋的身邊,然後将冊子遞交給了蕭弋。
蕭弋将冊子在腿上攤開, 低頭一瞧,上繪數幅男女交歡的圖畫, 正是宮中一貫使用的避火圖。
從前,太後便不動聲色地命人在他宮中放置了這樣的圖冊, 蕭弋只打開來看上一眼,便覺得甚是惡心, 于是紛紛動手焚毀。這還是他頭一回, 這樣認真仔細、毫不避諱地翻看避火圖冊。
安靜的室內, 只有翻動書頁的聲音。
兩名宮女聽見這樣的聲音,都緊張又羞澀地縮起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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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弋遲遲沒有翻看完,他盯着上面的各色姿勢,仔細看了好一會兒。
只是時間一久,那兩名宮女便感覺不到害羞了,只覺得膝蓋隐隐發疼,雙腿發軟,恨不得一頭栽下去靠着歇一歇……
很快,她們的臉頰順着滑下了汗。
而蕭弋仍在不緊不慢地翻看。
帷帳內。
蕭弋用被子覆蓋住的部位,越發精神,絲毫沒有要頹下去的意思。
但他始終面色冷淡,只不動聲色地翻看着圖冊,沒有表露出半點的焦躁難忍。
終于,他放下了手中的圖冊,還問趙公公:“宮中便只有這個?”
趙公公先是一愣,但随即他馬上道:“回皇上的話,敬事齋備了好幾本冊子呢。”還有從民間搜羅來的呢。趙公公心道。
“令她二人去取過來。”蕭弋道。
趙公公點了頭,轉身問那兩名宮女:“都聽見了嗎?”
宮女神色怔怔,沒明白這是什麽樣的一種操作。
但她們還是點了頭,又乖乖裹緊身上的大氅,跟着趙公公走了出去。
宮女轉身回到敬事齋取圖冊,敬事齋的領事太監沖她們隐晦地笑了笑,随後又取了幾本圖冊交予她們。
兩名宮女便紅着臉,一人在懷裏揣了兩本,就這麽又往涵春室行去。
蕭弋收起了圖冊,就丢在了枕頭之下,随後他便閉眼小憩起來。
等到兩名宮女又進了門,雙手呈上了新的避火圖冊,蕭弋這才睜開了眼,淡淡出聲道:“收起來罷。”
趙公公一怔,道:“是。”
蕭弋沒有再翻看。
他當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自身的身體狀況,他正當年輕氣血旺的時候,先前又從未有過纾解。若是當真捧着剩下的避火圖冊看起來,只怕下身反應該要更為激烈了。
到時候麻煩的還是他。
等到趙公公将圖冊都收起來放好,那兩名宮女這時候便有些蠢蠢欲動了,她們擡手搭在了大氅的領口前,只要抽去上頭的絲帶,大氅便會自然滑落下來。
但蕭弋這時候掃了她們一眼,問:“身上帶了什麽?”
宮女怔怔道:“圖冊……”
“還帶了什麽?”
宮女怔怔地擡起頭,小心翼翼地望着帷帳的方向:“……奴婢,奴婢沒帶什麽了。”
趙公公明白了蕭弋的意思,他一步上前,微微躬腰,從上而下地俯視着她們,嗓音陰沉地道:“二位需要我來動手嗎?”
其中一個宮女當即就吓破了膽子,她哆哆嗦嗦地從腰間解下了一個荷包,遞交給了趙公公。
旁邊那個見她都主動交了,頓時面色慘白,也只好跟着解下了荷包。
趙公公将兩個荷包拿到手裏,正要送去給皇上,便聽得皇上道:“拆開,瞧瞧。”
趙公公便沒再往前走,他從小宮人的手裏接過了一把剪刀,直接将那兩個荷包剪碎了。趙公公低頭一掃,頓時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他道:“皇上,一個裏頭放的是一撮催情香熏過的幹花。一個放的是……得春丹。”
得春丹,說得通俗些,便是壯陽藥。
宮裏此藥是有禁制的,每次取用都有數量限制,且還會被記入冊中。
那荷包裏頭卻小小一粒放了那麽五六顆。
蕭弋淡淡道:“她若貪心些,往裏放上十來粒,明日朕便可暴斃而亡了。”
趙公公聞言,吓得一下子跪了下來,道:“呸呸呸,皇上洪福齊天,如今又有楊姑娘帶來福運,哪裏會……哪裏會……”趙公公說了兩遍,都沒能将“暴斃而亡”四字說出口。
而跪在塌邊的兩名宮女已經吓壞了。
宮女臉色慘白,她們如木偶一樣手腳發僵,僵直地磕着頭,口中求饒道:“奴婢不知,奴婢什麽都不知曉啊……求皇上饒命……”
“讓她們跪到外頭去。”蕭弋皺眉道。
這二人身上應當也熏了香,香氣入鼻,讓蕭弋覺得難聞作嘔。
若是她們在此,他應當睡都是睡不好的。
趙公公點了頭,忙命人将她們拽拉了出去。
室內轉眼又恢複了寧靜。
蕭弋起身沐了個浴。
宮女從旁伺候,等瞥見皇上下身的時候,不自覺地便紅了臉。
只是前頭敬事齋送來的宮女都沒能讨得了好,她們再有想法,也都只得按回到心底裏去。
等到沐浴後,蕭弋方才又重新躺下去。
他一向警覺、少眠,今日躺下後,倒是又接着熟睡了過去。
後半夜,蕭弋又做了個夢。
這回的夢裏,他包裹着楊幺兒的手,楊幺兒端坐在他的腿上,身體緊繃、似是緊張極了。他一低頭,便能埋首在她的脖頸間。
但他沒有低頭,他就只是帶動着她,在宣紙上寫下了一個又一個字。
到了後頭,已經密密麻麻上書“蕭弋”、“幺兒”……
部分墨跡暈開。
将名字沾連到了一處,像是一筆寫出來的似的。
……
等他再次醒來,已是第二日清晨。
蕭弋緩慢地眨了下眼,才确認自己從夢中醒過來了。
他緩緩起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張開、微曲,仿佛只要想去抓,那就什麽都能被他所抓住……
從納彩宴過後,再遞到楊宅的拜帖與請帖便多了起來。
其中就不乏孟家、鈞定侯府家的,只不過都是以當家夫人的名頭寫出去的。而不是小輩們的名義。
楊幺兒起床用了飯,坐在桌案前寫字,劉嬷嬷就坐在那裏慢慢分帖子,将有用的撿出來,無用的便丢出去。
劉嬷嬷不知不覺分了足足一個時辰,蓮桂便來接替了她。
她起身走到了楊幺兒近前,低聲問:“姑娘要用些茶點嗎?”話一出,劉嬷嬷才發覺楊姑娘坐在那兒,竟是呆坐着呢,手裏的筆都擱下了。
劉嬷嬷心頭咯噔一下,忙問:“姑娘怎麽發起呆了?可是昨日做了噩夢了?”
楊幺兒猶豫着點了下頭,緩緩道:“做夢,吃我。”
劉嬷嬷微微傻眼:“姑娘夢見有人吃你?”
楊幺兒又點點頭,竟是難得嘆了口氣,一時間劉嬷嬷倒也顧不上其它了,她轉憂為喜,道:“姑娘從前連嘆氣都不嘆,如今倒是學會這個了……”
楊幺兒茫然地盯着她,并不知曉嘆個氣有什麽了不得的。
楊幺兒自己是沒有知覺的。
她并不知曉,從前她對外界的一切感知遲鈍,好與壞,都不會表達。如今有了喜,也有了擔憂,這才說明她對外界的感知正在漸漸變得深起來。
劉嬷嬷臉上笑容浮現,她道:“姑娘先用茶點吧,一邊吃,姑娘再一邊與老奴說,都夢見什麽了。”
楊幺兒正要點頭,管家來到了門外,神色惶恐地道:“楊姑娘,嬷嬷,宮裏頭來了位姑姑,說是給姑娘送了些東西來。”
劉嬷嬷直起腰,道:“讓她過來罷。”
“是。”
沒一會兒,一個小宮女跟随那管家一塊兒,領着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進了門。
那女子朝楊幺兒的方向屈了屈身。
劉嬷嬷盯着她道:“從前怎麽不曾見過你?”
那女子笑道:“嬷嬷沒見過我,我卻是見過嬷嬷許多回的。我是在敬事齋辦事,今日奉命前來,為姑娘送東西。”
說着,那女子雙手呈上一個小匣子。
劉嬷嬷接了過去,掂量一下,然後才遞交給了楊幺兒。
楊幺兒好奇地盯着看了看,卻并沒有伸手去接。
劉嬷嬷便将匣子在她面前放下了。
楊幺兒這才伸出指尖尖,撥開了外頭堪堪挂着并未鎖住的小鎖,那小鎖啪嗒掉了下來,楊幺兒掀開蓋子一瞧,便見裏頭放着如書一樣的冊子,還有兩個小荷包……
楊幺兒沒有碰荷包。
因為她腰間挂着更好看的,自然便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
她只翻開了冊子,手指撥一撥翻頁……
轉瞬間,楊幺兒便微微瞪大了眼。
有趣的畫。
楊幺兒想着,拿手指頭戳了戳上頭的畫。
這樣的,她從前沒有見過吶。
劉嬷嬷轉頭一瞧,觀音坐蓮。
頓時老臉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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