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大婚禮上

玩風筝玩得久了, 後遺症遲了半日方才席卷上來, 楊幺兒便懶懶躺在被子裏不肯起床了。

劉嬷嬷也不催她,伺候她洗漱完, 就讓蓮桂将食物都端到床榻邊來喂她。

就這麽着用了飯, 她給楊幺兒揉了揉胳膊腿兒, 便将人塞回被子裏去了。

“姑娘再睡會兒吧。”劉嬷嬷輕拍着她的背, 像是哄她入睡一般。

楊幺兒緩緩地打了個呵欠, 手指揪着被子角,又閉上了眼。隐隐約約間,她好像又回到了過去的院子裏。

那院子裏靜寂極了,只偶爾能聽見低低的咳嗽聲,咳嗽聲有時候是沉悶的, 有時候像是有一雙手拉扯般,是嘶啞的。

天色漸漸晚了。

她實在餓極了,便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撫着肚皮,好像這樣就會飽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挂在門上的鎖方才動了動,院門被人從外頭打開。娘親的面容是蒼白而疲倦的,她匆匆進了廚房。

楊幺兒抽了抽鼻子尖。

她盯着娘的身影來來去去,一會兒端着碗進了爹爹的屋子,一會兒端着碗給了弟弟。弟弟手裏捏着一本破破爛爛的書。她隐約記得, 他同她說, 那是外頭撿的。那上面畫着畫兒, 在微弱的光下, 畫兒好像活了起來。

她看了看畫兒,又摸了摸肚皮。

她實在餓極了。

這時候要是有魚肉吃真好呀。

她一怔。

可我沒有魚肉呀,她想。

Advertisement

她餓極了,只有地上的草可以扯下來,塞進嘴裏,咬着咬着,苦苦的草汁味兒鑽進嘴裏,她就覺得不大餓了。

我沒有魚肉的。

她想着,呆呆伸手去夠那草。

娘卻來到了她的面前。

娘捧了糊糊給她喝,然後娘捧着她的臉,給她描眉畫唇,對她說:“幺兒想不想吃雞鴨魚肉呀?幺兒想不想穿绫羅綢緞呀?娘送你去過好日子……好不好?”

她的眼前黑了黑。

娘的聲音漸漸遠了,黑漆漆的院子都好似化作了一個黑黝黝的洞。

她擡手揮舞一下,卻發現自己掀起了一處簾子。

身後突然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冷聲道:“楊姑娘見了皇上,怎麽不懂得行禮?”

楊幺兒懵懂地爬起來,眼角挂着點點淚。

“姑娘。”

“姑娘!”

“姑娘快醒醒了。”

楊幺兒慢吞吞地眨了下眼,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從躺變成了趴伏的動作。原來是這樣呀。楊幺兒捏起拳頭,捶了捶胸口。

所以才悶呢。

她心想。

劉嬷嬷扶着她坐了起來。

楊幺兒這才發覺屋中燈火都點亮了。不止屋中,屋外也是。四下竟都是燈火通明的,隐約可以從窗戶紙上,看見外頭來往的人影。

“餓了。”楊幺兒說。

劉嬷嬷笑着道:“姑娘吃什麽?現下還能吃上一些。”

“雞、鴨、魚、肉……”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好,老奴這就去命人呈上來。”

楊幺兒眸光有一絲的茫然:“……我有雞鴨魚肉了。”

劉嬷嬷聞言,笑道:“別說雞鴨魚肉了,姑娘想吃什麽龍肝鳳髓不成?”

蓮桂也在一邊笑,她指揮着別的小宮女,道:“服侍姑娘起身洗漱,将衣服捧出來。”

屋子的門大開。

幾個女官小心翼翼地捧着禮服進來了。

是前兩日楊幺兒才見過的那件衣裳,上頭金光閃閃,漂亮極了。

楊幺兒盯着那衣裳,呆呆一個字一個字地問:“绫、羅、綢、緞,也有?”

“有。”

女官指着那衣裳道:“姑娘,這上頭的紋繡,是上百女織工,一并織出來的。花費了足足一月的功夫呢。又哪裏止是绫羅綢緞這樣簡單?”

楊幺兒:“啊。”

原來她都有了呀。

她有魚肉了。

也有漂亮的衣裳了。

她許久許久沒有嘗過餓肚子的滋味兒了。

草汁的味道都快要想不起來了。

楊幺兒舔了下唇,這時候下人已經将食物呈上來了。他們将食物在桌案上一一排開,蓮桂扶着楊幺兒過去,低聲與她道:“姑娘不能吃多了,一會兒說不準是沒機會出恭的,該要憋壞了。”

楊幺兒懂得她的意思,于是猶猶豫豫地放下了筷子。

從前她也是這樣的,她一日只能吃一頓。因為娘說,她太笨了,早晨吃了飯食,會拉到褲子裏的,沒有人給她收拾,會臭。

劉嬷嬷道:“倒也不必忌諱這些,姑娘現下多吃些,待出門前去如廁,便好了。”

蓮桂想了想也是。

旁人大婚這日,定是一口飯不敢吃的,一口水也不敢喝的,就怕鬧出了什麽滑稽的事來。

但皇上早便說過了,帶足吃食,別讓她餓了肚子。

他們自然也就不拘着姑娘了。

他們伺候着楊幺兒坐下用飯,楊幺兒到底還是沒吃上幾口。

她捧着茶杯,一邊飲熱茶,一邊低聲問:“出門嗎?”

“是呀,姑娘今日要出門了。”

“出門……做什麽?”

劉嬷嬷與蓮桂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道:“出門成親啊!”

楊幺兒驟然瞪大了眼。

她迷迷糊糊的,還全不知道今日要做什麽呢。

“姑娘不是一早便等着了嗎?”劉嬷嬷笑着道。

楊幺兒捧着茶杯的手登時就收緊了,她僵硬地坐在那裏,正像那日,劉嬷嬷一打起帷帳,就見她躺在床榻上,直挺挺的。

“姑娘用好了?”蓮桂問。

楊幺兒還處在受驚的狀态中,連點頭也不顧了。

蓮桂也不再多問,只捧了漱口的茶來,還讓楊幺兒含了兩顆花做的糖塊,含了會兒,如此之後再叫她吐出來。

劉嬷嬷輕柔地撫了撫楊幺兒的背:“姑娘不怕。是我們吓着姑娘了。成親是樁好事,姑娘不怕……”

楊幺兒腦子裏一時間閃過了許多個念頭,可她一個也抓不住。

她只茫然地盯着那滿桌的飯菜,然後由小宮女扶着起身,坐到了梳妝臺前。

梳妝臺上已經擺滿了胭脂水粉、各色首飾。

這時候一個婦人進門來,躬身行禮,道:“姑娘,奴家來為姑娘開臉。”

那婦人說罷,便走到了梳妝臺旁,取了些絲線出來。

她小心地擡起楊幺兒的臉,然後輕輕吸了口氣,屏住呼吸,随後更加小心地将那絲線絞纏。

楊幺兒便仰臉這麽受着。

劉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開了臉,方才能算做出嫁的婦人。這一會兒便好了,姑娘若是怕疼,就掐老奴和蓮桂,掐着就不覺得疼了。”

楊幺兒渾身僵硬極了,只呆呆這麽受着了。

那婦人的動作也的确是極快的,她收了絲線,用浸了涼水的帕子擦過楊幺兒的臉。她動作輕柔,生怕損了這張臉。

等擦幹淨了。

楊幺兒才睜開眼。

衆人一瞧,頓時吓了一跳。

楊幺兒兩眼水盈盈的,淚珠欲落不落,在場衆人一顆心都叫這麽一幕給揪緊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她的臉頰更泛起了紅,一大片接一大片的。

劉嬷嬷和蓮桂都被吓壞了,那婦人更是吓得臉色都白了。

“這……姑娘的臉可是疼得厲害?”婦人結巴着問道。

劉嬷嬷探手一摸,楊幺兒的面頰都微微發着燙。于是她忙讓人去取鎮着的冰來。

這不給敷一敷,成什麽樣子?姑娘難受不說,頂着一張大紅臉去,皇上也是要發怒的。

小宮女給楊幺兒将頭發都梳起來,蓮桂便用帕子墊住,捧着冰給楊幺兒敷,這樣避免将她凍傷。

因着頭發都梳了起來,這廂婦人才瞧見楊幺兒沒有耳眼。

這又怎麽戴耳飾呢?

婦人猶豫一番,到底沒敢說,給姑娘穿耳眼的話。她怕再出了差錯,她這條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兩說了。

等手忙腳亂地給楊幺兒敷完了臉。

楊幺兒再端正坐好,一瞧鏡子裏頭,她的臉更加的膚若凝脂了。

衆人不敢再耽擱,忙伺候她一層層換好了衣裳,然後開始給她梳妝。

婦人一邊給她梳着發,一邊口中吟唱。

楊幺兒聽不太懂,但她覺得是極為好聽的。

成親都要這樣的嗎?

梳了發,再高高盤起,梳成婦人髻。

然後再一點點往上佩發飾。

等人将鳳冠捧出來,楊幺兒已經快要趴倒在桌案上了。

她要被壓得直不起腰了。

楊幺兒重重籲了口氣。

身後的人還苦惱地盯着她的耳朵:“怎麽是好呢?姑娘沒有耳眼,總不能不戴耳飾罷?那不成樣子的。”

“是啊,這對耳飾是禮部特地打制的。”

“嬷嬷,不能再耽擱了。”蓮桂皺眉道。

劉嬷嬷也皺着眉,她拿起那對耳飾,在楊幺兒耳邊比劃了一下。到底沒舍得下手,怕又瞧見楊幺兒淚眼盈盈的樣子。

若真是這樣,她一顆心都要被瞧得碎了。

劉嬷嬷将耳飾放回了桌上。

楊幺兒卻被那對耳飾吸引了目光,她伸手撥弄了兩下,于是劉嬷嬷幹脆将那耳飾塞進她的掌心,叫她握住,随後道:“扶姑娘起身!”

宮女們忙扶着人起身。

楊幺兒纖細的身形走得跌跌撞撞,幾乎軟軟地靠到了劉嬷嬷的身上。

女官們吃力地給她戴鳳冠。

劉嬷嬷着急地道:“可定下那背姑娘出門的人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