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宮中大宴

這是大婚的第三日, 太和殿擺下大宴,殿內設九奏樂歌, 殿外設大樂, 又設酒亭、膳亭、筵席等于禦座之下。

這一日, 文武百官、朝廷命婦、皇親國戚,攜自家小輩, 一并入宮來。

衆人上殿來, 男女分坐,倒是并未将女眷都分到偏殿去。

衆女眷只知跟着宮人走, 此時倒也不敢有異議。

文武百官見狀,張了張嘴,最後也閉了嘴。

此等情景也并不少見,大宴時也常有,便不必多這句嘴了。

不多時, 只聽得太監唱道:“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衆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然後轉頭瞧去。

便見衆宮人的擁簇之下,着朱紅色禮服的二人款款行來。左邊行動者,身形削瘦颀長、面容蒼白, 但卻眉如刀裁、眸如點漆, 甚是俊美矣,只是眉間陰沉威勢, 多少叫人覺得敬畏恐懼。右邊那一位, 身上禮服寬大, 便更襯得她身形纖瘦,不盈一握,一眼見之,令人忘俗。

女眷們都不由恍惚了一瞬,一時間甚至控制不住地發出了些許的聲響。

那是誰?

那便是新帝同新後?

可誰也不曾知曉,原來新帝生得這般俊美、貴氣十足!

多少女兒家這時候都不自覺地悄悄紅了臉,一時間倒是誰都不再記得,這位新帝傳在外的病名了。

畢竟如今單單見人,便已經給了人極大的沖擊,再一想到他的身份,天底下獨一份兒的尊貴,誰又還能保持鎮靜呢?

而目光挪動,再落到新後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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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的神色就更怪異了。

這是打哪裏來的神仙?瞧着實在美如桂宮仙子!這還是傳聞中的傻兒嗎?

女孩兒們心下的驚疑一浪高過了一浪。

但此時帝後已經攜手落座,她們便也不得再打量了。

衆人一并從筵席的位置走出來,跪地叩拜,口中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李妧便也是其中跪地叩呼的一個。

除了她,還有孟萱等……

而這廂,楊幺兒看也沒看地上跪着的人,她低聲與蕭弋道:“是……叫我。”

蕭弋便也低聲與她道:“是,是在叫你。”

楊幺兒:“啊唔。”

蕭弋也有些漫不經心。

他心想,啊什麽唔呢。兩個字湊一塊兒,竟是顯得可愛起來。

臺下衆人等了會兒,方才終于等到蕭弋一聲:“平身。”

他們壓根沒覺得蕭弋走神了,只想着小皇帝定然是要給他們下馬威的,早給晚給都要給,多跪一會兒都不算什麽了。

待到衆人重新落座,殿內便起了樂聲。

舞者也翩翩入到殿中。

衆人舉起了酒杯,遙敬皇上與皇後。

蕭弋卻在等。

他在等楊幺兒再次主動開口。

畢竟先前楊幺兒都是人家問一句,她方才答一句。哦,答一句都算好的了。有時候連答都不記得答呢。

只是蕭弋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再等到楊幺兒開口。

楊幺兒又盯着那些舞姬看得入了迷。

宮中豢養的舞姬,又哪裏是外頭的青樓畫舫可比的?自然是舞姿更為精妙。那旁邊伴奏的樂聲都要更美妙。

何其美輪美奂!

她又哪裏還有心思去顧旁的?

等蕭弋注意到這點,是因為他發覺楊幺兒遲遲沒有動筷。

按照她的性子,當不該是如此。

于是他一轉頭,順着楊幺兒的目光一瞧,方才知曉她又被別的東西勾走了心魂。

“好看?”蕭弋問。

楊幺兒沒出聲。

這下是看出神看得,連理會他都顧不上了。

蕭弋垂下眼眸,用筷子夾住了一塊冷盤點心,放入了楊幺兒面前的碟子裏。

她仍舊不動。

蕭弋便伸手捏住點心,送到了她的唇邊。

如此,楊幺兒總算是有了反應,她低頭瞧了一眼,然後順勢咬了一口:“……皇上。”

“嗯?”

“吃。”

蕭弋便反手将那剩下的點心喂進了自己的嘴裏。

換做從前,蕭弋是絕不可能做這樣的事的。

但這會兒他也不知道為何,好像就是那麽剎那間,便極為自然地捏住喂入了自己的口中……旁的一概沒有思慮。

大抵是想着,左右楊幺兒先前吃了一口,他再吃一口,若是有毒,那也是兩個一塊兒死了。

想到這裏,蕭弋才發覺自己的思緒跑得遠了些。

他如今怎麽總是這樣?

難不成是叫這小傻子影響了?

這廂帝後相處和睦,而禦座之下,有不少人都望見了這一幕。

莫說是還未嫁人的女孩兒了,就是那些剛嫁了人不久的,瞧見這樣一幕,都覺得又驚訝又豔羨。

當即便有人借着樂聲掩蓋,忍不住低聲竊竊私語起來。

“不是說新後是個傻兒嗎?”後面還有半句她沒敢說。不是說新帝總總纏綿病榻,模樣瘦弱詭怪得很嗎?

如今哪個都對不上啊!

“瞧這模樣,恐怕并非傻兒。流言總是不可信的。”說話的人嘆了口氣,道:“要是早知曉皇上是這般模樣,我也是願意給皇上沖喜去的。”

旁人掐了她一把,笑道:“二姐又胡說了,見天兒的發什麽夢呢?你有新後長得好看麽?方才皇上還親手喂她吃東西呢。可見恩愛。”

那人又笑,道:“那又如何?新婚夫妻,總是恩愛的。可後頭就未必了。将來皇上總要納妃的。像我雖不及新後模樣好,倒也不差呀。也是別有味道的嘛。”

而與這些女眷們議論的內容大不相同的,是文武百官那一頭。

當然,他們不會擺在嘴上來說,而是放在心裏想。

他們見着這樣一幕,頓時放下了心。

皇後的模樣生得極好,皇上想來是極為喜歡的,否則便不會有方才的舉動。

帝後和睦好!

帝後恩愛好!

一旦如此,難免就此沉醉情愛與床笫之間……那豈不是極好的?

那時候,他們倒也不必頭疼,誰要被小皇帝削權了。

這自古以來,但凡千古一帝者,或許有敬重的皇後,疼寵的妃子,但大都只是浮于表面的愛意。

真正沉進去的,那便勢必做不好皇帝。

太後給皇帝那兒不斷送人,也正是這個道理。

只不過他們可與太後不同,他們才沒她那樣壞的心腸。

他們将來頂多送三兩個自家女兒進宮去,卻不會放縱那些下流胚子壞了皇上的身體。皇上無子嗣,若是出了意外,将來繼位者便是越王蕭正廷。一個少年皇帝,總是要比一個成年已久的正當青年的皇帝要好對付拿捏的。

……

衆人心思各異不表。

這邊一支舞終了,舞姬們退下,要換新的舞姬來。

楊幺兒卻是不知的,她便戀戀不舍地盯着那些舞姬離去的身影,滿眼都是她們。

蕭弋從桌案底下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摩挲、勾弄。

楊幺兒仍舊沒反應,還盯着那殿中央呢。

她今日描了很濃的妝,瞧着自然威嚴非常,哪怕是發呆、盯着一個地方瞧,那也是一種威嚴的表現。

因而倒是始終沒有被人瞧出不對勁的地方來。

蕭弋見她沒反應,突地覺得一桌飯食、底下的人,都無趣極了。

那樂舞尤其無趣。

左右有桌案遮擋,且他們坐的位置是極高的,又離衆人較遠,他們只能瞧見這邊的大幅度的動作,更細節些的卻是看不清的。

蕭弋眸光微動。

他垂下眼眸,面色沉靜淡漠,令人望之發怵。

而他悄悄地伸出手,探到了楊幺兒的腰間。

他的手輕易便從外衣探了進去,摩挲着裏頭的繩結。

楊幺兒依舊沒反應。

蕭弋的手便往下滑去,落在了她的大腿根處。

她仍舊沒有動作,似是衣服穿得太厚了些,這般動作也引不起她的警醒。

蕭弋便曲起手指,捏了捏她大腿內側的嫩肉,只輕輕地那麽捏了一下,捏過後,又輕重兼具地揉了好幾下,好像是摁揉,又好像帶着某種情色的意味。

蕭弋驀地想起了,避火圖冊上似有那麽一幅圖。

男子将女子抱坐于座椅之上,座椅寬大,可容納下二人肆意盡歡。

……

楊幺兒終于回了神。

她轉頭看向蕭弋,眼微微睜大。

忽略過她那描得過濃的眼妝,可見她的眼底帶了點水光,像是方才有的。

蕭弋一瞧。

她的脖頸微微紅了,只是被衣服的領子遮擋得極好,這才沒有輕易暴露出來。

“做、做什麽?”楊幺兒問。

“你該吃些東西,不然一會兒要餓肚子。”

“唔。”皇上說的是。

楊幺兒眼底的水光仍在,但臉頰上卻有了淡淡一絲笑意。

她終于自己伸手拿起了筷子,開始慢吞吞地,在外人看起來,就像是十分文雅高貴的樣子,吃了起來。

瞧她這般模樣,竟是忘記了剛才為什麽轉過頭來了,自然,她也就不會再盤問蕭弋在做什麽了。

蕭弋一時心下說不出的滋味兒。

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大抵……大抵讓她做個一輩子的小傻子也是極好的。

叫他這樣那樣欺負,她興許都是一味受了,全然不知曉要同他計較。

蕭弋收回了手。

楊幺兒卻驀地轉頭又瞧他,呆呆道:“手爐呢?”

蕭弋:“…………”

感情拿他當手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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