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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紗等人又是給楊幺兒撫胸口, 又是給她撫後背, 好容易将面色煞白的楊幺兒哄住了。

绮雲公主等人都噤了聲,分外乖覺地站在了一邊。

莫說是大晉朝,換在他們國內, 若是王後出了意外,其他人一樣是要被牽連的……沉塘、點天燈的都不稀奇!

此時劉嬷嬷方才眼皮掀了掀, 指着那被揪住的小太監, 道:“将他吊在冰湖裏頭再審。”

小太監本是不怕事的。

他是來教訓那大月國公主的, 可誰想到好死不死,大月國公主往旁邊閃了閃,他便撞上了皇後……

撞了別國公主,大不了便是拿他這條命去, 他的家人自然有榮華富貴可享。可撞了皇後……他還記得上回在禦花園攔下了皇後的那個太監,後頭便再也沒見過他的身影。越是不知道那個太監遭遇了什麽, 他就越覺得心下惶惶。

三兩個手臂粗壯有力的太監上前來, 揪住了他的衣領, 将他拎上了冰湖。

先拿他撞破了湖面上結的冰, 再将他下半身浸在了湖水裏頭。

不過一轉眼的功夫,那小太監整張臉都白了。

然而越是見他如此,劉嬷嬷等人便越是覺得怒火沖天。

他一個男子,落入冰湖中都尚且這般情狀……若是換做了娘娘,叫他一撞,撞進了湖裏,那還不知要受多少罪呢!

劉嬷嬷上前一步, 盯住了大月國公主,道:“今日娘娘身體不适,便不前往禦花園了。大公主與六公主若是想要在宮中行走……”

說罷,劉嬷嬷一揚手,便有兩個小宮女站出來:“便帶上她們就是。”

大月國公主被劉嬷嬷盯得頭皮發麻,只敢在心底喊,又并非是她請娘娘出門賞雪的,要怪也該怪那天淄國六公主才是!

她哪裏知道,今日她在石階之下,蓄意同皇上搭話的一幕,已經印進了不少人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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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嬷嬷看多了宮裏的勾心鬥角,又哪裏會不知道這大月國公主的心思?正因為清楚,她便愈加看不上。

這等女子,焉能與皇後相比呢?

六公主道:“娘娘方才受了驚吓,不如我們随娘娘一并回宮,陪娘娘說會兒話也是好的。”

绮雲公主見狀,當下便急了,連忙也跟着道:“我也随娘娘一并回宮吧。”

劉嬷嬷沒做聲,她走在楊幺兒的身側,衆人便這麽一齊往坤寧宮回去。

等回到了坤寧宮,宮中上下忙個不停,為楊幺兒打來熱水,給她泡一泡,緩去心頭的驚悸。

绮雲公主與六公主便只能幹巴巴地坐在外頭等着。

楊幺兒坐進浴桶裏,褪去衣衫。

春紗正拎着瓢往她身上澆熱水的時候,楊幺兒突然想起了什麽,她扭頭,扒着木桶的邊緣,道:“給巫女……錢。”

蓮桂在一邊點頭道:“奴婢這就去。”

天淄國巫女救下了娘娘,本是該得到獎賞。

蓮桂從楊幺兒的私庫裏,取出了一匣子女子愛用的首飾,大都金銀打制。

随後她便來到了前殿,走到巫女近前。

巫女似是有些驚訝。

蓮桂柔柔笑道:“這是娘娘賞給巫女殿下的,以謝巫女殿下方才相救之恩。”

巫女沒有伸手。

蓮桂便放在了她的跟前,方才轉身離去。

绮雲公主将這一幕收入眼底,心下又有些後悔。

早知如此,當時她便該也伸手的!

總歸給皇後留下一個好印象,說不準便要在皇上跟前提起她,如此皇上便也不好同她冷臉了。

她倒是不曾想過,那一瞬間,要抓住楊幺兒,須得用上多大的力氣。

轉眼便過了小半個時辰。

六公主自個兒玩得開心,巫女始終平靜。

唯獨绮雲公主滿心都是焦躁。

等楊幺兒沐浴完,披上衣衫緩緩走出來。

绮雲公主便匆匆瞥了她一眼,只一眼,就叫她忍不住嫉妒地咬緊了牙。

方才叫水氣那樣一蒸,如今皇後瞧着更是膚如凝脂一般。

而此時,又聽得外頭的太監唱道:“皇上駕到。”

绮雲公主一顆心往下墜了墜。

正是皇後美麗動人的時刻,皇上的目光未必會往旁人的身上分……今日皇後又差點遇險,皇上說不準更沒心思去在意旁的人了。

绮雲公主腦子裏思緒擠作一團的時候,一道挺拔的身影便邁入了殿中,衆人都跟着跪地請安,绮雲公主自然也慌忙跟着跪地。

但她悄悄擡了下臉,便見楊幺兒并未跪地。

滿室僅她一人沒有跪地!

到底是最特殊的那個……

绮雲公主越是這樣仰望,心下便越是忍不住羨妒。

原來做大晉的皇後,是這樣好。

比做大月國的王後更要好。

這廂蕭弋沉着臉,待目光落到楊幺兒的身上,确認她沒有大礙後,他便不急不緩地走了過去。

只是等扣住楊幺兒的手腕,他還是忍不住用上了些勁兒,本能地想要将她牢牢扣在身邊。

“改日還得跟在朕身邊才是。”蕭弋沉聲道。

“要上朝。”楊幺兒說。

蕭弋皺眉。

這倒的确是個麻煩,他上朝時,自然便不能帶上她。

蕭弋抓着她沒有松開,先将劉嬷嬷等人叫到面前,問了當時都有哪些人,現場如何情景。

等問完後,蕭弋便命趙公公賞了天淄國的巫女。

等處理完這一切,他的目光才分到了绮雲公主的身上。

绮雲公主呼吸一重,立即與蕭弋對上目光,她眼底滿含情意,帶着一絲哀怨。

蕭弋道:“将他們送回使館。”

绮雲公主:“……”

這回聽令而動的卻并非宮人,而是帶刀的侍衛,幾個侍衛跨過殿門,來到跟前,請他們起身離宮。

绮雲公主咬了咬唇,忍不住又朝蕭弋抛了個秋波。

蕭弋不僅沒有接收到,反而還淡淡道:“大公主的眼睛怎麽抽動起來了?莫不是有什麽難言的病症?如此便請大公主好生歇在使館內。若是染給皇後,貴國當如何擔此罪責!”

绮雲公主臉色一白。

當着這樣多的人……尤其還有天淄國的人,她被這樣一番數落……她臉上頓時燒得厲害,又羞又氣。

她心下恨恨道,大晉是大國不錯!可誰人不知曉,從晉文帝去後,國力便不如從前,惠帝在時,也只戰過一次,那一戰,還反叫大晉丢了城池。如今再看大晉,榮華富貴是不假,可也算不得如何厲害!

她起身福了身,便匆匆出去了。

她聽聞近來大晉欲拿回先前丢的城池,到了那時自然需要大月國相助!

她主動獻上大月助力,再使出身上解數去勾引,大晉皇帝若是個聰明人,便該應下!

……

衆人紛紛退下。

蕭弋這才挨着楊幺兒坐下,再不去瞧那些離開的人。

巫女鳳亭與六公主一并出了宮。

六公主嘆道:“大晉的皇帝皇後太過親近了,要我入宮只怕還難得很。”

鳳亭沒有開口。

六公主便忍不住拽了下他的袖子,一拽,便将扣子扯得更大了些。她嘆氣道:“天淄國紡織出的布料,不如大晉。若是能得大晉的方子就好了……”

“将來總會有。”巫女這才淡淡道了一聲。

六公主道:“兄長今日那樣快便拉住了皇後,手不曾脫臼吧?”

鳳亭口吻依舊淡淡:“脫了。”

“啊?”六公主驚叫了一聲,忙要去脫他身上的衣衫,要給他瞧一瞧。

鳳亭按住了她的手:“不必。”

六公主嘆了口氣道:“兄長難得受一回傷,着實不大值得。”

鳳亭道:“如此,有威逼在,又有恩情在,她自然不會往外說你我的事。”

六公主點點頭,伸手去夠那兩個匣子。

一個是皇上賞的,一個是皇後賞的。

六公主開了一個,驚喜道:“是銀子,大晉的銀子!”

說罷,她忙又開了另一個,登時垮下臉來,道:“怎麽是女子用的首飾?兄長又用不上。”

鳳亭剛想說:“你用便是。”

但話到了唇邊,他驀地想起來,他一手将人從湖邊撈住,再扶她站穩,她身邊很快便圍上了許多人,他們都同她柔聲說話,她卻像是呆住了,便拿一雙澄澈的眸子,就這麽盯着他。

她的眼眸過于漂亮。

若非親眼所見,他便也不會知曉,原來世上有這樣美麗,偏還又一塵不染的女子。

她的眼如含着漩渦,會将人抽入進去。

鳳亭面無表情地拉下面紗,便将方才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

等馬車行至一半,他照舊跳了車。

六公主在其後目送他遠去。

坤寧宮內,宮人都悉數退下,便只餘下兩道人影,在窗外射進來的陽光下,影子拉得長長的,幾乎重到了一處。

蕭弋一手捏着點心,往楊幺兒的嘴邊喂。

他低聲與楊幺兒講了,過去惠帝在時,木木翰如何奪走了大晉的城池,他不自覺地便講了許多。

楊幺兒呆呆道:“他搶了我們的東西?”

蕭弋聞言失笑:“是,木木翰搶了我們的東西。”在說到“我們”二字時,他的語氣明顯變得不一樣了。

只是楊幺兒是聽不出這樣的細枝末節的。

她只舔了舔唇,道:“要搶回來?”

“是,要搶回來。”

“如何搶?”楊幺兒歪頭問。

蕭弋神色驟然一肅:“朕想要清朝中奸佞貪官,但都無法成事。蓋因他們心下仍舊覺得,朕是他們可拿捏的……如此便要讓他們見識到朕的鐵拳,他們心下方才懂得畏懼。朕不能指望,用祖宗規矩來約束他們一輩子。這群人是從來沒有良心可言的。”

惠帝便是渾渾噩噩等了一輩子,可又怎會等到他們良心發現呢?

楊幺兒聽得懵懵懂懂,便只好盯着他發呆。

蕭弋垂眸,觸及到她面上神情,他便擡手輕柔地撫過她的頭頂,道:“沒有旁的法子,唯有一途。借木木翰之事,禦駕親征。從軍中立威望,重掌軍權……有了閘刀懸于頸邊,他們方才知曉害怕,知曉敬畏。”

“禦駕親征?”楊幺兒重複着反問。

“便是朕要去往戰場上,殺木木翰大王。”蕭弋簡化了講給她聽。

“戰場?”楊幺兒卻仍舊不大懂。

因為這兩個字,與過去的她,和現在的她,都太過遙遠了。

蕭弋道:“便是要橫刀拼殺,你死我活之地。”

楊幺兒的心驟然快了起來,連帶的指尖發麻,腦子裏也變得難受了起來。

她不自覺地揪住了胸前的衣衫,呆呆盯着他,重複了一遍:“你死我活?”

她腦子裏亂糟糟地塞了許多東西。

一邊想着戰場可怕,會死。

一邊又想着,我怎麽心又跳得這樣快,還發暈……

我又對巫女有男女之情?

又對皇上有男女之情?

楊幺兒緊張又倉皇地想,我豈不是戲文裏寫的,水性楊花的女子!

念頭堆雜,不知不覺,她便流下了眼淚。

蕭弋怔住了:“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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