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莫名溫熱的馨香, 撲進順治的鼻尖,唇間一片溫軟細膩。

伴随着佟佳跳動的脈搏,順治又仿佛聞到了血腥的氣息, 令他血脈偾張, 眼睛瞬間猩紅。

這個心冷如鐵的混賬女人,原來,她的血也是熱的啊!

順治說不出的恨,胸脯起伏着,呼吸急喘,他想咬斷她的脖子, 吸幹她的血。

待到他們血液交融,就永遠不會再分開。

佟佳脖子上傳來陣陣刺痛, 見順治發了狂, 吓得臉色慘白。掙紮轉動着脖子, 拼命想要躲避。

無論怎麽躲都躲不開,順治如鬼魅般纏繞上來,灼熱的呼吸,讓她幾乎透不過氣。

順治哪怕發着熱, 力氣依然大得驚人。佟佳折騰得滿身大汗, 卻半點都不得動彈。幹脆不管不顧, 擡手用力錘他, 掐他, 尖聲叫道:“放開我, 你這個瘋子!”

順治輕而易舉将佟佳的雙手禁锢在身旁, 任由她哭喊掙紮。

他緊緊貼着佟佳纖細的脖子, 貪戀地聞着她的氣息, 低聲呢喃:“我就是瘋了啊, 早就瘋了,被你逼得更瘋。”

佟佳見掙紮無用,幹脆不動了,冷冷地說道:“那你咬死我吧!反正你就是恃強淩弱,算得上什麽好漢。石氏是你招惹來的,我還沒生氣呢,你朝我發什麽瘋!”

“你還有臉跟我提這些!”順治笑起來,笑容卻陰森可怖。

他扭過佟佳的頭固定住,幾乎與她面貼面,直視着她的雙眼,啞聲說道:“看,你連死到臨頭,都不肯說一句軟話。哪怕是哄我,騙我都不會說。那我們同歸于盡好了,哪怕你恨我,就算做鬼,你也休想離開!”

佟佳睜大雙眼,倔強地迎着順治的視線,不服輸憤怒回望。

順治形容癫狂,雙目赤紅,眸底一片寒涼,呼吸卻滾燙。

兩人如同困獸無聲般争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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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不知是汗,還是淚,滴落下來。佟佳只看到晶瑩閃過,她下意識閉上眼,淡淡的溫意在眉心處濺開。

順治渾身一震,驀地松開她,翻身倒向旁邊,久久一動不動。

佟佳怔忪片刻,暗自舒了口氣,翻爬起身,忙不疊跳下塌,往屋外沖去。

吳良镛端着藥進來,差點躲閃不及,與佟佳撞個正着,愣愣望着她遠去的背影,嘴裏苦不堪言。

得,不要命趕了來,又将人氣跑了。

這皇帝,還真是孤家寡人。

吳良镛耷拉着腦袋端着藥進屋,看到順治趴在塌上,小心翼翼走上前,低聲喚道:“皇上,藥熬好了,奴才伺候您服藥。”

半晌,順治都沒有反應。吳良镛擔憂不已,咬牙要再次出聲,看到順治終于動了動,說道:“放那兒吧。你去,将石氏手裏的大氅追回來。”

吳良镛聽到順治聲音除了暗啞,還帶着濃濃的鼻音,怔了下,到底不敢多問,忙應下退了出去。

站在廊檐下,吳良镛緊了緊厚夾襖,暗自嘀咕,這次可怪不得皇上,都是佟佳做得太過。

皇上巴心巴肝給她的大氅,居然随手就給了別人。

記得董鄂氏還受寵時,有次天涼,她回去自己院子時在下雨。董鄂氏朝順治撒嬌,要他的一件衣衫披着回去,順治連頭也沒擡,只冷冷說道:“不。”

順治不吝啬,卻也不是大方之人。看順眼了,就随手賞一些。大到爵位封號,小到銀锞子。

要讓他親力親為,花力氣花功夫來讨好或者寵愛一個人,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吳良镛想到這裏,卻又有些不敢肯定了。

順治從紫禁城追到西郊,做報信之人,跟着佟佳回佟府祭拜,迎來送往。簡直比燕子銜泥築巢,找食物喂養兒女還要勤勞。

這人吶,就是一物降一物。看着吧,到時候還是得低頭。

佟佳一口氣奔到玄烨的院子裏,跑進淨房。哪管木桶裏的水已經冰涼,哐當當舀了水倒進銅盆裏,拿着帕子浸濕,用力搓洗着臉。

直到臉搓得滾燙,她才停下來,抹幹臉上的水,眉間的溫意卻好似隐隐停留在那裏。

佟佳氣得将帕子一扔,怒氣沖沖走出去,經過銅鏡時,餘光瞄見鏡子裏面的人,吓了她自己一跳。

站在銅鏡前,沮喪地看着自己,頭發散亂,脖子上留下清晰的牙印,青青紫紫。

有那麽一剎那,她感覺到了順治濃烈的殺意。她知道,順治不是在說笑,他真想殺了她,同歸于盡。

佟佳煩躁得想大喊大叫,這個瘋子,瘋子!

雖然知道她将他的紫貂大氅送給了別人,惹得他狂怒。可那都是他招來的桃花,管她什麽事!

佟佳從來不與自己為難,将罪責攬在自己身上。她也不怪石氏,一切都是順治的錯!

挪着腿走出淨房,瘋子還在,院子不能回去。想到這裏,佟佳就想哭,生無可戀。

打鬥了一翻,她先前午飯只吃了一半,現在還可恥地餓了。

這時門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佟佳擡頭看去,童嬷嬷白着臉進了屋,她擔憂地看過來,問道:“主子,您沒事吧?”

佟佳搖搖頭,“我沒事。對了嬷嬷,你讓廚房給我做碗清雞湯面來,卧兩只荷包蛋!”

童嬷嬷聽到佟佳吩咐要吃食,頓時松了口氣,能吃得下就好。不過,她眼神在佟佳的脖子上停留,想了想還是說道:“主子,您的脖子.....可要抹些藥?”

佟佳擡手摸了摸,抹藥倒不用,只怕玄烨看到會問。

此時,佟佳氣又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說道:“卧三只荷包蛋!對了,那個人走了沒有?”

童嬷嬷聽到那個人,怔楞了下,很快明白過來,答道:“還沒呢,吳總管先前召集侍衛,急着往什麽地方去了。”

佟佳擺了擺手,無力說道:“算了,別去管他。你去給我拿條龍華過來,我圍着遮一遮。”

童嬷嬷應了,去拿了一條雪白狐貍龍華過來,說道:“主子,這條是您忘在淨房裏的,其他的在卧房箱籠裏。皇上在,奴婢怕驚擾到他,不敢擅自進去。”

在入冬前,吳良镛給佟佳送月例時,包括冬季的各式皮裘新衫,一并送了來。

這條沒有一絲雜毛,漂亮奢華的雪白狐貍龍華,照着她的份位,不用想也是順治的手筆。

雖然此刻看到有些礙眼,佟佳還是拿過來圍在了脖子上。再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面加上三只荷包蛋,佟佳的肚子飽了,卻還是感到胸口悶悶的,總是不舒服。

躺在塌上發了一會呆,腦子裏亂糟糟的,想到自己的屋子不能回,煩得在塌上直打滾。

想着想着,佟佳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似乎剛合上眼,她就聽到有人在喊:“佟格格,佟格格!”

佟佳睜開眼睛,看到吳良镛躬身站在那裏,沒好氣說道:“什麽事!”

吳良镛臉上堆滿了笑,說道:“皇上喚您回去。”在佟佳變臉前,吳良镛趕緊加了句:“皇上說,如果您不回去,等下他就親自來這裏。”

等下玄烨要回來,總不能當着他的面,他們再打一架吧。再說,她還打不過,瘋子的力氣都大得很。

佟佳将順治的祖宗八代都詛咒了一遍,撐着坐起身,不情不願回了院子。

進院子的那一剎那,佟佳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她怎麽不怕順治再發瘋,把她叫回來,擰斷她的脖子?

只來不及細想,佟佳看到面前的情形,吃驚地瞪大了雙眼。

紫貂大氅不知何時被拿了回來,剪成了一塊塊,堆放在庭院的空地上。

順治面色陰沉,立在廊檐下,目光在佟佳脖子上掠過,沉聲道:“過來。”

佟佳站在那裏不動,防備地問道:“皇上想要做什麽?”

順治擡腿,疾步朝她走過來。佟佳下意識轉身就要跑。

只幾步,就被順治一下抱在了懷裏,将她拖到廊檐下站好,威脅道:“再跑,就打斷你的雙腿。”

佟佳不動了,看到順治拿起了火折子吹燃,彎腰點了紫貂毛。瞬間,火苗升起,熊熊燃燒。

順治嘴角上揚,面上卻一片冰冷,他側頭看着佟佳,陰森森說道:“你看到沒有,我若不要的,就毀掉,燒成灰燼。”

空氣寒涼,夾雜着布料與皮裘燃燒後的氣味,佟佳只感到陣陣頭疼惡心,看了眼火堆,淡淡說道:“我看到了,皇上可否大慈大悲,放我離開?”

順治轉身朝屋內走去,說道:“進來!”

佟佳本來不想進去,想到這裏是她的院子,憑什麽她要躲開,于是跟了上前,說道:“皇上,我看你身體已經大好了,還是早些回勺園去吧。”

順治頭也不回,冷冰冰說道:“勺園李園,都是我的園子。”

佟佳腳步慢了下來,說道:“那我走?”

順治停下腳步,轉頭看着她,神色平靜,卻無端令人感到後背發麻。他問道:“你是要回佟府去嗎?”

佟佳低頭,一聲不吭往前走。

王八蛋,拿佟府來要挾她!

佟佳不知道順治要做什麽,進了屋,他半躺在了塌上,朝身邊點了點,趾高氣揚對她說道:“就坐在這裏,若敢亂來,亂動心思,後果你自己看着辦。”

佟佳忍氣吞聲坐下了,順治閉上眼睛沒再說話,很快就睡了過去。佟佳見狀,也無力再罵他。

頭暈暈沉沉的,撐着炕桌,怎麽都覺着不舒服,幹脆趴在了炕桌上。

不知過了多久,佟佳被搖醒,她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到順治那張臉出現在面前。

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佟佳火氣上冒,感到嗓子跟着好似跟要冒煙似的,火辣辣的痛。

順治修長的手指覆上她的額頭,面色平靜,眼裏卻是掩飾不住的心疼:“你起了熱,別怕,太醫馬上來了。”

佟佳過了一會才明白順治話裏的意思,她轉動着眼珠四下打量,發現自己睡在了炕上。

天色已黑,屋子裏點着燈盞,燈光明亮,佟佳清楚看到順治眉眼間的憂色,禁不住擡手,一把将他可惡的手打開。

哪怕一說話喉嚨就難受,佟佳還是沙啞着聲音,不管不顧罵道:“虛僞!都是你的錯,你不是想殺了我嗎,少在那裏假惺惺了!”

順治沉默片刻,深深凝望着佟佳,詭異一笑,說道:“你恨我也罷,無論如何也罷,我都不在意了。先前,我嘗到了你的血,很甜,甜過蜜糖。我說過了,要死就一起死,哪怕是做鬼,也要在一起。”

說完,他俯身下來,冰涼的唇貼上她的,輾轉,低喃:“那你再将病氣過還給我,我們一起赴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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