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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之後,彭盈就一口氣沒歇過。還在全國各地飛着出差的時候,景曉陽已經把明年春夏裝的宣傳資料發給她,說是讓她看看效果,未竟之意,當然是籌備訂貨會。
策劃經理是從別的公司挖角過來的,對外貿業務員出身的曉陽服裝年輕營運經理十分不放在眼裏,自說自話,完全不聽她的意思。訂貨會方案全照着以往的經驗來,不考慮曉陽的實際情況,做得一塌糊塗。出差間隙開了幾次視頻會議,仍然沒把方案定下來。現在的重點不是策劃經理,而是訂貨會,她只好撇開策劃經理,讓羅大有幫忙挑了幾個人,重新開工。
這樣一來,自然得罪了高薪聘請的經理,除卻策劃,另外有幾個挖角過來的,也對彭盈這個上司頗有微詞,一時間,傳說中的辦公室政治,竟然隐隐在曉陽服裝這塊土地上探出個頭兒。曉陽服裝原本人事簡單,從沒出現過內鬥的事情,八卦都是娛樂性質的,此番體制一改,倒整出了這些麻煩事。彭盈試圖與那些外來和尚溝通,結果不良,便由着他們去了。反正只要這個訂貨會成功了,事實能打敗所有的不屑和輕視,她不必玩弄權術。
只是,原該行使職能的人屍位素餐,可憐了彭盈這光杆兒司令勞心勞力,忙得腳不點地。王姑娘一再吐槽那些和尚,彭盈起初還撫慰下,最後實在煩了,一句話堵住:“我是不是該申請換個資深點兒的助理了?”王姑娘戰戰兢兢地縮到一邊兒,她只好再安撫之:“我都帶了你一年多了,這時候趕走,豈不是所有工夫都打了水漂?有句話叫秋後算賬,拿了工資不聽話不辦事,總是要還的。中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等機會而已。”
大約彭盈的無所謂反而讓和尚們亂了陣腳,漸漸的,也有人開始與她溝通。彭盈身上從來談不上氣場二字,接觸得多了,才能覺察到她由內而外所施加的影響力。她從來很清楚這一點,是以遇事極少冒頭,只悶聲做自己的,倒也算發了“財”。果然,漸漸的,有些人服了氣,委婉表示要幫忙。彭盈假裝聽不懂,大筆一揮:“陳經理負責跟進一下宣傳品制作,注意着廣告公司,不要讓他們偷工減料。”
郁南冠看她那麽忙,稍微問了一下,便猜出其中“恩怨”,笑她小心眼。她抽空把眼睛從屏幕上挪開,瞪這個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家夥一眼:“這種人就該治一治,仗着年紀大點賣衣服的時間長些不把人放在眼裏,成天以為地球沒了他們就不轉了!”
“其實你要立威的話,可以把表情做得嚴肅一點,有個詞叫……禦姐?不如你試試這個風格。”郁先生十分善意地提議。
“多謝好意,我可不是影後,更不是影後的閨蜜,做不來傑克先生。”她不知哪來的氣,這等含沙射影的話脫口而出,說完才後悔,卻也只能假裝無事。
過一會兒,郁南冠又來煩她:“我肚子餓了,想吃宵夜。”
“郁先生,你要吃東西,出門,下樓,右轉,前行五百米,有通宵餐館。如果嫌這個破地方食物不幹淨,随便招呼一聲,願意為你做宵夜的姑娘多得是。不要給我添亂了好嗎?”
“啧啧,脾氣真壞,以前怎麽沒發現?把工作和生活分不開的人最傻了。”
“看不慣請出門。”
“……趾高氣揚!我們打個商量,你給我做宵夜,我幫你做方案。”
“多謝,不必。”
“不相信我?比如說你這個營銷培訓師應該請這個領域的專家。內部人和專業外人切入點不同,思維也不一樣,況且你已經給他們做過培訓了,現在要換個感覺……別這麽看我,我說的是營銷出身的人,你可以考慮下沈小燕,她在森威集團從銷售員一路做到中華區總裁,然後才成立自己的咨詢公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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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盈牙癢癢,但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道理,默默記下名字,只不對他假以辭色。
“你真的不考慮下讓我幫你看看方案?我……”
“……想吃什麽?”
“好說好說,一碗面就行。”他頓了頓,無比期待地補充,“如果能加點菜就完美了。”
廚房與客廳相連,門開着,從廚房一眼能看到客廳裏的情景。彭盈不經意間轉頭,看見郁南冠盤腿坐在沙發裏,背脊微微彎曲,電腦擱在他腿上,屏幕微弱的光線打在他臉上,襯得他一雙黑眸愈發幽深,但那深海般的黑色中,竟隐隐閃着微弱的光芒。
她确信那不是因為燈光或者屏幕的光芒,因為多年以前顧梁翼說起破獲一起重案時是那種眼神,更久遠一點,彭簡給她講三國裏神機妙算的時刻總也那樣望着窗外。
郁南冠打字的速度不算快,甚至有點笨拙,敲幾個字甚至完全停下來,修長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整個人一動不動,直到眼睛眨一眨,動作重新開始。
想周全了才行動,一旦出手便絕無閃失。
彭盈發覺自己想得遠了,對着一鍋面條自顧自笑出來。
給大爺上了面,彭盈重新拿起策劃,不少地方都被他添了修改意見,不禁臉色一陣黑一陣紅。
“別害羞,你的方案不錯,但品牌宣傳不夠,我只是提醒你,公司正在轉型。畢竟是大調整後第一個訂貨會,這個程度已經很難得了。”
郁先生拉了椅子坐在她旁邊,吸面條的聲音可疑地非常響亮。
“郁南冠,你最近很奇怪。”彭盈仔細回想了一下他的表現,得出結論。
“哪裏奇怪?是不是突然發現我特別紳士有禮善解人意?”
“嘶——剛入秋,怎麽這麽冷?……你太閑了。”
幾乎天天報道,來了也不用她招待,一個人随便在哪個角落一坐就是一晚上。到了睡覺時間,他便理所當然地留下來,有時候安安靜靜地在她旁邊睡着,有時候捉住她纏綿一番,抱着歡愛後手指都不想動彈的她一起入睡。
當初既然是她主動提出,現在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心情好的時候就配合他一下,心情不好便不理他,反正他一個人也玩得很開心。雖然作息規律徹底亂了,噩夢卻漸漸少了,最後也能無夢到天明。即使偶爾萌生些錯誤的念頭,因為有旁人在,她也能努力掐掉,直到再不想起。
她的愛好很普通,看看書,看看文藝片紀錄片,音樂都極少聽,屋子裏基本上沒有娛樂設施。她也一直覺得這狀态很正常,雖然按大多數人的标準,她的生活有夠貧乏。她以為郁南冠屬于那個大多數,但結果休息的空隙看到他,他的神情各式各樣獨不見無聊賴。
她的書架上有一些社科方面的書籍,她以為他會看看那些,然後在心裏鄙視一下嘩衆取寵的實業家們,可有一次發現他坐在沙發後的地板上看《朱子語類》,正對着她十年前下的批注鬼鬼地笑。
“你還研究國學?”
“不,我在研究一個憤青小女孩與一個作古老學究的大論戰。”他一本正經地回答,可明明是一臉內傷的表情。
然後,她劈手奪了書,在他無辜仰望的眼神裏,扔給他某著名企業家的效能管理著作:“郁先生,為了帷幄的未來,為了萬千企業的生命力,你應該補習這個。”
此時他如過去一段時間一樣閑,但矢口否認。
“我一點都不閑,我在你這裏發現了很多有趣的東西。”
“……帷幄上個季度的業務量不是已經趕上老麥了?沒有倒閉的跡象啊?”
“沒想到你這麽關心我的工作?”郁先生作受寵若驚狀,然後又換了苦口婆心樣,“做助理的時候,每天工作二十小時勉強維持生活費。正式接案子了,工作十四小時,堅持三年能付個首付。現在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小姑娘還嫩了點兒,我告訴你,職位越高越清閑。
“文武并用,垂拱而治,這才是王道。”
彭盈忽略前面長長的鋪墊以及這番話的言外之意,揪住某個詞不放:“所以你現在确實很閑啰。”她繼續修改方案,盯着電腦,頭也不回,胡攪蠻纏。
“……牛一只!”十秒鐘後,脖子後面傳來涼涼的一句。
彭盈不再搭腔,他也終于安靜。過一會兒,又來了。
“領頭羊客戶你可以考慮下加上君莫百貨,飛越在錦城和莘城這兩塊是很有影響力,但再往北,尤其是霁城那一圈,比起君莫差遠了。”
“難不成郁先生還跟君莫的執行總裁張豔女士有過一段?郁先生打算幫我引見?”
“……彭小姐,你拆橋的本領越來越高了爆破隊怎麽沒請你去節省炸藥?”
彭盈不接話,但還是在備忘裏加上“君莫”二字。
“其實我認識的是君莫幕後的老板。”
“不了,謝謝,這個我自己來。”
“前面的意見都接受了,彭小姐,你見什麽外?”
“性質不同。”
“無聊的時候幫女朋友提高工作效率而已,還有別的什麽性質?”
“……郁先生,容我提醒你一下,PB的Helen是你的女朋友之一吧?”
PB的Helen小姐借助郁先生的一指之力,突破外企天花板,做了PB在中國區的市場總監。
郁南冠果然噎住了,大概對那位出色的白骨精還有印象。
彭盈方才還鬥得通體舒暢,此時忽然意興闌珊,回頭把文檔拉上拉下,終于關掉,打算休息。
洗澡洗到一半,浴室門忽然從外打開。向來彬彬有禮的郁先生破天荒地破門而入,還帶着沖沖怒氣,彭盈吓得尖叫出來。大概聲音太尖銳高亢,郁南冠伸手捂住她嘴巴,在她耳邊說狠話:“記得待會兒要像這樣叫出來。”
回答他的,當然是一記無影腿。
漩渦--2
訂貨會籌備期間,他們的相處模式仿佛固定成這樣了。起初還相安無事,在同一個屋檐下,各玩各的,互不幹擾。過不久,要麽郁先生要吃要喝了,要麽彭盈發現自己又有什麽東西被他翻出來了,反正是要開始玩辯論。明嘲暗諷,真假參半,吵不起來,但也安靜不下去。結局嘛,各有輸贏,當然,彭盈一向贏得不夠漂亮,如PB的Helen小姐那一種。在這方面,郁南冠顯然紳士得多,從來就事論事,顯得光明正大冠冕堂皇。
他們都清楚彼此的底線在哪裏,小小地辯論一番,權當鍛煉口才和思維,以及調劑生活;不到最後一刻,沒有誰會朝原子彈下手,畢竟都貪生。
後期不斷有開會,彭盈沒給他公寓鑰匙,有一次他過來正好她加班,他在門外等了一個多小時,彭盈很想趁機商量侍寝時間固定在某幾天,但沒等她說出口,他已經給出了一個更誘惑的方案。
“你按時回家,我幫你培訓新人。”
這話說起來簡單,十來個字,但意味着什麽,彭盈十分清楚。以她在帷幄接受主管培訓的經驗,郁南冠至少會為曉陽服裝量身打造一份培訓材料——這份材料稍作修改上市,可以暢銷很長一段時間,也許一不小心還能成為行業經典教材;還會有一組培訓人員手把手教授工作技巧,甚而會有老鳥們對菜鳥們頻繁的極限模拟實戰。在行業培訓這方面,至今沒有哪一家咨詢公司能超越帷幄。
以她如今交困的狀況,實在沒有理由和底氣拒絕。
大約也知道她的顧慮,郁南冠做得很巧妙。培訓材料是在她的公寓完成的,直接交到她手上;挑的培訓人員一律莘大畢業,組團以支援校友的名義拜訪景曉陽,景曉陽自然明白其中奧妙,只意味深長地看彭盈一眼便欣然接受。
沈小燕為人很爽快,彭盈把要求說清楚了,她當場便答應下來。至于君莫那邊,派了老練的業務員過去,一番周折後也簽下來。訂貨會緊鑼密鼓地籌備着,老員工帶着新員工正式上了軌道。新的宣傳投入城市和企業,大小商家按照安排陸續抵達莘城。
彭盈回到公寓,看到郁南冠的日用品一天天占領她的每一個生活空間,常常覺得透不過氣來,他不出現的日子,甚至偶爾會突然想把他那些意大利名家手工剪裁的西裝扔進垃圾桶放一宿,隔天再扔進滾筒洗衣機連洗帶甩一次性解決。熨襯衣的時候,壞心地想哪一天他穿着皺巴巴的襯衫和西裝出門是什麽效果,是不是還能儒俠般一身正派一臉無害。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可沒有多餘的力氣來細數郁大爺哪天臨幸了,哪天又杳無音信了,更沒有心思計算把他的高級定制們折磨到哪個程度比較解恨。
訂貨會從開始接待經銷商到送所有商家離開,整整持續了半個月。這期間,俞思成始終沒有出現過。企業的服裝設計,比起時裝來說實在不值一提。俞思成揣着夢想去意大利求學,風光萬丈地回國,卻屈身于一個外貿公司,彭盈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抓着全特助詢問,他也只是禮貌地告知俞大師身體健康,靈感泉湧。
雨天打車的時候,看着汽車飛馳而過濺起的水花,彭盈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不安,然而,一通又一通電話打過去,也不過是關機的提示音。
第二輪訂貨上PDA終端出了故障,寰宇科技有派技術員駐場,但一時忙不過來,請求增援,沒想到把大神——首席技術官蕭文翰——請過來了。景曉陽當然親自接待,可沒過兩分鐘,彭盈就被召喚了,說是蕭文翰點名。
彭盈是被點名去送蕭文翰。彭盈雖常常跟林惜南交流體己話,跟蕭文翰卻是極少說話,陪客戶說了這好幾天,此時已完全沒了開口的**。既然蕭文翰點名,當然等他說了。彭盈心安理得地沉默再沉默。直到出了酒店,蕭文翰終于說明來意:“彭小姐,我剛剛問了下你們景老板,她說訂貨會之後會比較清閑,我……想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下小寶,大概兩周的時間。”
彭盈瞪大了眼。就算她喜歡他家小寶同學,也不是這麽個說法吧。
“請保姆不放心,我爸媽最近身體不好。惜南在紐約,我得過去陪她。”
原來是不放心。兒子都兩歲了,居然還擔心老婆遇上前男友。
“工作日小寶在幼兒園,下班後去接就可以,周末可能要多費點心。”
直接開始安排工作了,還真是剛愎慣了,也不知道林惜南這些年怎麽受得了他的。(木頭塵:彭小姐,你就羨慕嫉妒恨吧,你家郁先生時不時地鬧失蹤,哪像別人家的省心……)
“蕭總,”對他的盯梢法,彭盈實在想笑,只好接口,“我很喜歡小寶,照看一陣子當然沒問題……是這樣的,木之文的父母現在也五十多了,她這麽多年都在國外,回家的次數很少……”
“彭小姐,”蕭文翰打斷她,皺着眉,明顯不喜歡這個話題,“木之文被派出去,是寰宇董事會讨論後一致做出的決定,不是我個人濫用職權,像外人說的那樣,将她流放出去。因為寰宇面臨拓展海外市場的挑戰,木之文技術過硬,交際能力也強,可以滿足公司的需要。相應的,這些年她在公司的地位和影響力舉足輕重。
“寰宇的美國總部基本上已經建設完善,最遲明年,木之文會調回來,不出意外,會是中國總部高層的一員。”
蕭文翰說完就走了,連再見都沒說一句。所幸彭盈早習慣這人的低情商,也沒在意。幾分鐘後,有短信過來,告訴她關于蕭小寶的一些具體事情。
下午四點多,最終訂貨單交到各組組長手裏。彭盈粗略看了看,訂貨會的成功遠遠超過了預期,終于松了口氣。晚上的答謝宴由景曉陽主持,彭盈告去。出得酒店,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下雨了。算算時間,這該是莘城今年最後的雨季。
猶豫間,一輛計程車疾速駛近,看樣子客人是要住店的。正要把包頂在頭上跑過去,看清下車的乘客時卻愣在原地。
俞思成穿着黑色襯衣,長袖随意挽起,下身一條牛仔褲,一雙運動鞋。身材依舊很完美,倒是氣質完全變了個樣。
胡子拉碴,膚色黝黑。
他這個年齡的男人,怎麽會老?這個樣子,不過是少了一分俊美多了三分性感七分氣概。
他付了費,三兩步跨上臺階,站到彭盈面前,面色如常:“開車了沒?回公寓還是要去哪兒?鑰匙給我,我送你。”
仿佛這三個月他根本沒消失過。
他拿過她那個很重的包,走出兩步,回過頭來,見她目光兇狠,但咬着下唇,像是極力在克制什麽,終于忍不住嘆口氣,說:“彭盈,我剛剛把自己調整過來。”
然後,他向後探身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扯,扯到他旁邊:“我是在把你先奸後殺還是先殺後奸的掙紮中離開的,現在能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別想要太多。”
彭盈尴尬地把頭扭到一邊,不作回應。
雖然避免目光接觸,但彭盈實在忍不住一再打量他。上了車,問出來:“你……到底去哪兒了?”
俞思成專心開車,好一會兒才說:“格陵蘭島。”
“……做什麽?”明顯不可信。
“獵海豹。當地政府規定,30000美元可以獵一只,今年限額207只,我獵了三只。皮毛不錯,過冬正好,衣服做好了我送兩件給你,換着穿。”
彭盈當然不信,不做聲。
“我那裏存了很多手工成衣,都是給你做的,你看什麽時候方便,我拿過去給你。我只給三個人親手裁衣服。”
彭盈依然不出聲。
“這幾年每一季都有,沒找到借口送出去,現在好了,反正都說開了,你收下我們就還是朋友,你拒絕我就正式追你。”
“俞思成!”
“最後你要還是拒絕,說不定我真會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
“……你能不能正常點。”
“彭盈,我本來就不正常,現在就更不可能正常,你不是很清楚?”
“我沒有對不起你……”
“是!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沒有跟你說清楚好了吧!是我膽小懦弱不敢跟你那個顧大哥争一争好了吧!現在我都說出來了你考慮下?”
俞思成忽然發怒,車身猛晃了兩晃,彭盈抓着車門才穩住身形,驚出一身冷汗。
“既然你這麽生氣,我還是下車吧。”
俞思成根本沒理她,只是突然把車開得飛快,許久才咬牙切齒地說:“你敢下車試試看?”
彭盈觀察他幾秒,斷定此人現在不可理喻,扭頭看着窗外,心裏狠狠地罵了一句“幼稚得鬼一樣”。(木頭塵:彭小姐,你罵人的水平亟待提高……)
漩渦--3
蕭小寶剛過兩歲生日,牙齒倒是長齊了,一笑起來還是流哈喇子。俞思成本來自告奮勇要抱,沾上口水後,嫌惡地把小東西塞給彭盈。
被嫌棄了,蕭小寶扭頭埋進彭盈懷裏,還在她胸口使勁兒蹭了幾頭。
彭盈心疼得不行:“這麽點兒大,走路都還搖晃呢,就被老爹狠心扔進幼兒園了,俞思成你也太過分了。”
蕭小寶聞言擡起頭,沖彭盈咧嘴笑,然後“吧唧”一口啵在她臉頰上,末了,還不忘轉頭對俞思成放送特大笑臉。
“盈盈姨最好了!”
“比媽媽好?”俞思成小朋友從後面探出頭來。
“……那盈盈姨第二好。”
晚飯在外面吃的,吃過後俞思成死活要去看電影。兩個年輕人一個小孩子一塊兒,想不讓人誤會都不行。俞思成見蕭小寶在彭盈懷裏蹭來蹭去,大為光火,但始終不肯抱他,一路上黑着臉,很得了不少白眼。排隊買票時,某路過的大嬸兒終于忍不住了:“我說你這個當爸爸的也太不負責了,這麽大一個兒子,他媽一直抱着得多累。”
俞思成和彭盈都想反駁,蕭小寶先開口了:“我不要俞哥哥抱!盈盈姨香香!”
大嬸兒跺腳嘆氣:“連自己兒子都不認,唉……”留下浩嘆,匆匆去了。
彭盈尴尬至極:“還是……回去吧,小寶還小,電影院的聲音可能損害他的聽力。”
蕭小寶忽然扒着她肩膀直起身子,指着她身後某處嚷:“盈盈姨,我要看那個!《獅子王》!”
說着,舞着兩只肉乎乎的爪子吼了一嗓子,然後抱着彭盈腦袋沖她龇牙笑。
彭盈給逗得不行:“我們買碟回去看,盈盈姨剝瓜子給小寶。”
得來一個響亮的親親。
俞思成終于忍不住了,伸臂将小家夥扯過去,扛在肩上,大步往停車場去。彭盈生怕他硌着蕭小寶,手忙腳亂地追上去,小寶倒好,笑得手腳并用,齊齊撲騰。
雨倒是停了,可路面仍濕着,俞思成堅持不讓她開車。蕭小寶仍樂着,站在她腿上又是拍手又是跺腳。
“蕭小寶你安靜點!要不然我就把碟扔出去!”
蕭小寶愣了下,一把把儀表盤上的碟抓在手裏,整個人往彭盈懷裏縮,但沒忘了給俞思成一個得意洋洋的笑。(木頭塵:看正版碟不要看盜版,看正版文不要看盜版……)
彭盈實在拿這兩個小朋友沒轍了,索性由着他們去。
蕭小寶看着無害又乖巧,其實骨子裏欠收拾。
比如說,俞思成安安分分開着車,蕭小寶非得要去惹他。
“俞哥哥俞哥哥……”
“叫叔叔!……”某人黑着臉威脅,被彭盈一個警告的眼神看回去。
惡語相向怒目而視,其實和拳腳相加沒有本質的區別,都是暴力。不能欺負一個被爸爸媽媽抛棄的可憐小孩。
“俞哥哥俞哥哥俞哥哥……”
俞思成深呼吸,邊開車邊扭過頭來對蕭小寶露齒笑:“小寶,我跟你盈盈姨是好朋友,你該叫我叔叔。”
蕭小寶定定地看了他三秒,猛地扭身把頭埋在彭盈頸窩裏:“俞哥哥的表情好可怕啊——”
練起嗓子了,彭盈一頭黑線。
過一會兒,蕭小寶又去逗他。
“俞哥哥,你知道為什麽嗎?”
“……”俞思成。
“……”彭盈。
“因為你跟我爸爸一樣,”蕭小寶頓了頓,煞有介事,“幼稚!”
車猛地一個急剎,張牙舞爪的蕭小寶沒防備,彭盈還處在無語中,于是,剛剛大獲全勝的某小只一頭撞上儀表盤。小嘴巴癟一癟,眼裏霧氣聚起來,彭盈趕緊把他抱好,邊吹氣邊揉。
“有本事你哭出來!”俞思成小朋友示威。
蕭小寶抽抽鼻子,哼哼,扭過頭,再不說話。
彭盈無奈撫額。
蕭小寶發音清晰,口齒伶俐,詞彙豐富,完全得了他媽媽的真傳,一路上把俞思成從胡子都運動鞋上上下下逗了個遍,偏偏一派天真無辜,教人想□都找不着地兒下手。俞思成氣得牙癢,路過彭盈公寓附近的理發店,終于忍不住了,停了車要去修面。彭盈讓他完事後把車開走,她直接回去了,俞思成一把把蕭小寶搶過去,悶頭走人,她只好跟着去。
油頭粉面的小夥子湊上來:“帥哥美女小正太,理發燙發修面美甲按摩……”
“我修面,給他們倆找個地方休息。”俞思成打斷他,順便把小寶塞給彭盈。
一旁的小姑娘立刻癟了癟嘴,嘀咕:“這麽可愛的兒子,那是什麽表情呢?”
蕭小寶趴在彭盈肩上,伸長脖子說:“噓——他是我哥哥。”說完還眨眨眼。
小姑娘樂了,熱情地幫彭盈抱孩子,帶他們去樓上喝茶。蕭小寶沒了爸爸媽媽的管束,盈盈姨又是“軟柿子”,放開了膽子和人家洗頭妹妹互相調戲。
彭盈見他們玩得開心,心思漸漸地跳開去。想到一會兒可能面臨的局面,訂貨會圓滿結束的喜悅感瞬時沒了。
給郁南冠去個短信:今天不要過來。
至于原因?她想了很久都沒合适的,索性就簡簡單單六個字。
郁南冠和彭盈都有兩個號,一個工作的,一個私人的,但他們都只給了彼此私人號碼。
私人號碼其實并不意味着親密。工作號上的聯系人動辄上百,私人號上頂多十來個,要想擺脫一個人,換私號顯然經濟得多。
至少對于彭盈來說是這樣。幸而她暫時沒遇到過需要換號的情況,兩個號這些年都沒變過。
郁南冠并沒回她短信,也沒有回電。
俞思成留了短短的絡腮胡子,配着那張黑臉,很有點不羁而叛逆的效果。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抓起蕭小寶,用胡茬去紮他的臉。蕭小寶皮膚嫩,疼得哇哇大哭,抱着彭盈不肯撒手。彭盈又氣又急,要照顧兩個小朋友還真是困難。
公寓在四樓,蕭小寶不肯坐電梯,拽着彭盈爬樓梯。彭盈卡着他胳肢窩,從後把他提起來;小東西一雙短腿踢得老高,然後重重落在上一階樓梯上,玩得咯咯笑,彭盈卻累得腰酸。到了門前,彭盈摸到鑰匙時想起一件事。
“俞思成,天晚了,你還是不要進去了吧……”
俞思成靠在扶手上掏耳朵,假裝聽不見。
蕭小寶感受到氣氛詭異,好奇地看看兩個人,仰着臉問:“盈盈姨,你房子裏藏着叔叔嗎?”
彭盈尴尬得不知作何反應,倒是俞思成,抓着小東西褲腰把他提起來,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力道不會重,但勝在聲音響亮,折了面子的某小只又哇啦起來。
“俞思成!”彭盈抓狂了。
如今彭盈屋子裏的“罪證”比起俞思成上一次離開時多了太多了。鞋架上放着郁南冠的皮鞋和拖鞋,茶幾上有《帷幄季刊》和其他經管類雜志,水杯從一只變成了一對,沙發上甚至還有一件襯衣。
彭盈知道俞思成的性子,難免要吵架,進門就把蕭小寶關進書房。
“怎麽?都來不及進卧室嗎?”
俞思成極力裝出漠然之色,最終還是紅了眼。
“俞思成,我已經關照過你易怒又脆弱的神經,是你自己堅持要進來,”彭盈心平氣和理直氣壯,“再說了,你有什麽立場?”
她拿起早上剩下的水,灌了一大口,不無殘忍地補充:“其實,這些年你沒有明白正經說出過你的心意,不是因為我活在過去,更不是因為你‘膽小懦弱’,而是因為,你覺得不值。”
“……彭盈,你把話說完整。”
“因為我沒你年輕,沒你有才能,甚至還不如你好看不是嗎?我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女人,不主動不熱情,憑什麽得到你的一心一意?憑什麽沒把你愛得死去活來就享受你的感情?不是這樣嗎?”
彭盈握着水杯,笑盈盈地看着他,看他退了一步,又一步。眼裏的怒火漸漸熾盛,而後熄滅,變成死寂的黑暗。
“你真聰明。”
“你看,我們現在連朋友都沒得做了,怎麽辦?”
彭盈攤攤手,對他無奈地笑着,無視滿手冷汗。
·
門鈴響時蕭小寶正窩在彭盈懷裏學Kiara龇牙假笑說“Please?”。彭盈有些失措,沒動,蕭小寶從她手裏搶過瓜子,順便拿爪子摸摸她臉:“盈盈姨,有人來了,我夠不到把手的,你去開門吧。”
自然是郁南冠。
她把他堵在門口,煩得抓頭發:“不是給你發過短信了?”
他似乎很累,撐着門框,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挑挑眉,很無辜:“有嗎?”
她氣悶地看着他,咬咬唇又松開。
“今天……最近能不能不要過來?”
“你有事?”
送上門還被拒絕,真受傷。
“是這樣的……”說了“此後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人在腦子裏進行着無比艱難的戰鬥。
“盈盈姨,這個叔叔才是你的男朋友是不是?”蕭小寶不知何時跑出來了,抱着她膝彎從後探出半個身子。
漩渦--4
“盈盈姨,這個叔叔才是你的男朋友是不是?”蕭小寶不知何時跑出來了,抱着她膝彎從後探出半個身子。
郁南冠驚了一下,然後高興起來,把外套往肩上一搭,蹲下身雙手抱起蕭小寶:“我就是你盈盈姨的男朋友,小朋友真乖,告訴叔叔你叫什麽。”
“小寶。”某只拿手撐着郁南冠肩膀,露了露牙齒,敷衍過了,便小心地探頭觀察他盈盈姨的臉色,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該跑出來。
郁南冠給他這動作逗得哈哈大笑,繞過彭盈直接往裏面走:“小寶別怕,你盈盈姨不會生氣。”
蕭小寶還看,彭盈只好使勁扯嘴角,怕自己表情太壞吓着他,結果他又誇張地把頭埋進郁南冠頸窩裏。
蕭小寶還真不怕生,坐在郁南冠腿上跟着電影裏的獅子猴子又蹦又跳,跳過了,把手伸到彭盈面前:我要瓜子。
Kiara和Kovu逃過鱷魚的圍攻,Kiara趴在崖邊沖一潭鱷魚吐舌頭,蕭小寶跟着就彈了個長長的大舌音出來。
Kiara興奮得躺在地上打滾,他便也蹭着郁南冠胸膛扭啊扭。
Uncle Pumbaa和Timon争論那堆蟲子究竟是粘的還是脆的,他也跟着一口一個“slimy”和“crun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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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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