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師姐,對自己自信點兒

岑逸的聲音雖輕, 語氣卻耐人尋味。

尤其當這話從一慣和煦如春風一般的他口中說出,難免就讓人疑心自己聽錯了。

于是俞晚猛地擡眸看向他,“你說什麽?”

“我說, ”岑逸仍然是眉眼含笑的模樣,

偏頭去看她的時候,還又多彎了兩分眉眼,

不疾不徐的重複, “你若是想親手揍延寂一頓,我就幫你留着。”

這話并不難懂,岑逸的意思就是, 若是她打算與延寂對上, 那他就故意輸給延寂,放延寂勝出。

俞晚下意識就回憶了一下剛剛的抽簽分組情況。

她抽到的是空牌, 只需要和另外四人中勝出的那人比試就行, 勝率對半開。

而岑逸與梅芳若抽到了一組, 他如果想對上延寂,首先就要先敗了梅芳若,

然後還要保證, 延寂一定能在另一組能贏了陵述。

可這畢竟是理想狀态,萬一……

“別緊張,不會有萬一, ”

岑逸好像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又将聲音壓下去一分, 語氣卻分外輕松,

“無數不是說了麽,你得拿到論道大會的魁首。你若是嫌煩,我就替你都解決了, 回頭找個破綻輸給你就是。”

他這一番話說的太過輕松,又太過理所當然,于是就給了俞晚一個錯覺:

這論道大會的魁首最後是誰,都由他說了算。

視線一偏,俞晚看到後面走來的一群熟悉的紫衣服。

其中為首的那個人,皺着兩條又黑又粗的眉毛,眼睛都快被擠沒了,

但她無需确定就知道,能讓延寂露出這種……又頭疼又惱怒的表情的,一定就是她。

也不知道他是又聽說了什麽,還是又想到了什麽。

總之,在經過她身邊時,俞晚聽到延寂帶着警告意味的傳音,“決賽那天,我希望你別動歪念頭。”

哎,有人存心來找不痛快。

俞晚沒理會,但心裏卻有了決定。

等一行人分開老遠,她才同樣壓低了聲音,又先問了岑逸一個問題,“所以,你覺得我與延寂對決,沒有問題?”

岑逸輕聲一笑,卻是難得叫了她一聲,“師姐,”

頓了頓,“對自己自信點兒。”

這一聲師姐着實久違,久違到甚至讓俞晚還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她刻意走快了兩步,避免岑逸看到她不太自然的表情,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故作輕松的說,“哦,那就按你說辦吧。”

……

對于最後的這場魁首争奪賽,大家都滿是期待。

尤其是參賽人選有自己同門的宗門,更是天然就比別的單純看熱鬧的宗門弟子多了幾分緊張。

聽說梅芳若把自己關在了一處小世界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練劍。

還有那位太清宗的弟子陵述,這幾日不是到山巅去悟道,就是在房中打坐。

延寂就更不用說,他主修精神力,已經閉門不出好幾日了,聽說他的房間周圍都布滿了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結界,一般人輕易不敢靠近。

與他們相比,俞晚覺得,她和岑逸看上去,好像一點兒也不像是馬上就要争奪魁首的人。

雖然這幾天她也很忙。

忙着按照新解鎖的第二套食譜配方裏需要的食材,帶着岑逸一起下山去采購。

期間她又和無數通了幾次信,得知大家如今一切都好。

日子一晃,就到了決賽這天。

雲臺上前來觀戰的人,明顯比之前多了不少,俞晚甚至還看到有人又偷偷摸摸開了新的賭約,賭最終的魁首是誰。

她在好奇之下打聽了一番,得知這一次大家看好的,仍然是青雲宗的梅芳若,還有無極宗的延寂。

至于他們第一宗麽……

倒也不是沒人看好,只是人氣沒有那兩人高。

俞晚短暫的看了一會兒,便又朝着陸棠舟幫他們占的位置走去。

一路上人頭攢動,大家都在搶占着視野最佳的位置。

人群中,她還看到一個熟人——雲皎月。

也不知雲皎月與前排的宗門弟子說了什麽,那原本還一副誓要與此地共生的弟子,忽然就紅了臉,幾乎沒什麽猶豫的,就把自己占着的位置讓給了雲皎月。

臨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眼裏帶着點兒迷戀。

而雲皎月在得了這位置以後,也同樣含羞帶怯的回望了那弟子一眼,在與那弟子視線相接時,還又欠了欠身,行了一個禮。

讓位置的那弟子愈發連路都不會走了。

俞晚把這一切看在眼裏。

不得不說,面對外人的時候,雲皎月着實是把她自身的優勢發揮了個十成十。

而雲皎月看出去的目光并沒有立即收回,而是順勢一溜,定格在了俞晚這邊。

下一刻就看到雲皎月對着她甜甜一笑,還微微張口,遙遙沖她擺了個口型。

好像說的是……

自求多福?

俞晚一邊琢磨着,一邊來到了陸棠舟那邊。

不得不說,陸棠舟在這方面準備的是相當好,他們幾人處在前排,每個人還都貼心的準備了一把椅子。

當鐘聲響起,決賽便正式開始。

比試之前,先由青雲宗的宗主太衡真君講了幾句,然後便見計時香爐懸在半空,再由執事長老動手,插上一支計時香。

岑逸和梅芳若互相對視一眼,一同起身,捏了掌中木牌。

下一刻,他們齊齊出現在擂臺上,計時香燃起,第一場比試開始。

俞晚下意識屏住呼吸,看着擂臺上的岑逸。

坐在她旁邊的陸棠舟更是緊張,伸手抓着她的胳膊,一個勁兒的問,“你說,誰會贏?”

俞晚沒有回答,她也知道,陸棠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因為陸棠舟全程都在緊緊盯着擂臺,根本分不出精力來聽她說。

擂臺之上,梅芳若手握扶風劍,卻見對面的岑逸兩手空空。

梅芳若眼裏閃過一絲疑惑,但他又想起,好像之前的那幾場比試中,他都不曾見過岑逸使用什麽法器。

但還是問了一聲,“岑道友,你不用法器嗎?”

岑逸搖了搖頭,只說,“請賜教。”

他的話音落下,周身的氣場忽然跟着一變,梅芳若察覺到這一瞬間的變化,神色驀地一凜。

整個擂臺上,似乎被一種劍意充滿,而那些劍意沉沉,壓得他好像根本擡不起自己的劍。

梅芳若頂着劍意的壓力,出劍。

第一劍意在試探,劍尖靈氣探出,他卻滿臉愕然。

怎麽會?

他清晰的感覺到,他劍上的靈氣是出去了的,但也只是冒了個頭,就被一道無形的力量逼了回去。

然而靈氣倒置,卻并沒有原路返回,而是在那劍意的壓力下,自行消失了。

梅芳若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劍。

他的劍沒有問題,出劍的時候也不曾有差錯。

他只是……

被壓制住了!

這個認知,讓梅芳若稍稍有些遲疑,但他還是接着出了第二劍。

這一劍不再是試探,而是帶着一點一往無前,甚至孤注一擲。

劍光暴漲,靈氣也跟着大漲。

可這樣的一劍揮出去,就像是石沉大海,對面的人動也未動,只擡眸看着他,勾一勾唇。

“還來嗎?”

梅芳若嘆了一口氣。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再出一劍,就算用上畢生所學,也還是無用功。

這個岑逸,不簡單。

于是他幹幹脆脆的收了劍,“在下技不如人。”

……

第一場的對決,用時頗短

觀戰的人還沒看明白,就見青雲宗的梅大師兄出了兩劍,然後就拱手認輸了。

“這……什麽情況啊?”

“梅大師兄應該……不是個會放水的人吧?”

就連陸棠舟都滿是不可置信,猛地坐直了身子,轉頭看着俞晚,“岑逸他……他還沒動手呢吧?”

然而不管觀戰的人如何質疑和不解,比試的确是結束了,排行榜上梅芳若的名字跟着消失,五人變成了四人。

梅芳若回來的時候,眼神非常複雜,在這樣的狀态下,也自然沒有人敢圍到他身邊,問他擂臺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邊的宗門弟子們看不出來,另一頭的長老們卻個個兒目露驚愕。

“……萬物可為劍意,這樣的功法,已經很久不曾見過了。”

太衡真君也有些動容,“手中雖無劍,卻萬物都可化劍!只是這名第一宗的弟子的修為還是低了些,否則,芳若根本連第一劍都出不了。”

随即,他又露出些許懷念之色,“這樣的劍意,若是再有蒼梧助力,恐怕……”

旁邊忽然有人輕咳了一聲。

太衡真君回過神來,話音一斷,已經意識到自己剛剛突如其來的感慨有些不妥。

但同時,他又感到有些意外。

只是看過一眼相似的劍意而已,怎會讓他這個真君,變得這般藏不住話?

然而他未說完的話到底還是被在場衆人聽了去。

雖然他沒有說全,可“蒼梧”這兩個字,其他人全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一時間不免就有些唏噓。

光陰荏苒,那人隕落以後,神兵蒼梧也不知所蹤。

如今玄霜現世,也不知能否喚出那把蒼梧。

……

在衆人神色各異間,第二場的比試也有了結果。

延寂睜開眼,看着周身結界餘波猶在,對面那人卻早已落了拂塵,于是溫和一笑。

“承讓。”

延寂勝出以後,也如岑逸一般,并未被傳送出去,而是留在擂臺之外新出現的小雲臺上。

經過一番休整,他看了一眼對面的岑逸,重新登上了擂臺。

對于這個第一宗外門弟子,延寂是沒有什麽好印象的。

尤其是想到之前月兒聽到的話,轉投第一宗門下的俞晚在準備着散他修為;

如今又看到這個同樣出自第一宗的岑逸,上一場也不知用了什麽邪功,竟讓堂堂青雲宗大師兄只出了兩劍就自行認輸。

他暗暗醞釀起周身靈力,悄無聲息的鋪開他以精神力造就的結界,将對面的岑逸也籠罩進結界之中。

心中暗忖:

既然是邪功,那就由他出面,給他們一個教訓吧!

然而念頭才起,當他催動結界,打算以精神力操控岑逸的神識時,他卻忽然感到腦中一疼。

就好像,有人透過他以精神力鋪開的結界,一巴掌拍在了他自己的神識上一樣!

虛空之中,他仿佛也聽到了“啪”的一聲。

延寂一動都動不了,腦中疼的幾乎炸裂。

但他卻看到,岑逸在他對面,好整以暇的問他,

“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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