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怪怪的擁抱
陸水從沒想過, 有朝一日,他們4個人會坐在同一間房間裏對話。
而且這還是一場随時随地可以露餡的對話。陸水又一次被巨大兩難困住,屈南很聰明, 這很好, 可以保護哥哥, 但是對自己的狀況不太友好。
屈南問完之後,顧風也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看了桌面幾秒鐘。
嗯,隊長開始犯困了,現在已經10點半了, 陸水想。
“也不是。”顧風開始說話了, 不緊不慢, “其他人的須知都自己拿走了, 他忘記拿。”
“哦。”屈南點了點頭,不怪陳雙不喜歡你,你直接說特意給四水送一趟不就行了, 人家哥哥對你的好感度還能上升幾點。這嘴真是死硬死硬的,不知道在顧風生活的維度裏說軟話是不是犯法。
“我弟怎麽可能忘記拿啊……這麽重要的東西。”果然,陳雙不高興了, 嘀嘀咕咕說了幾句,“不過還是謝謝你啊, 大老遠送一趟。”
陸水也點了幾下腦袋,還好,隊長給哥哥留下了好的印象。
“還買了東西。”陸水小聲說, 想要再拉一拉隊長的好感度。
“外面的東西不一定幹淨。”陳雙反過來勸。
“都是雙數的。”陸水又說。
“看來顧隊确實對我們四水很上心啊。”屈南接過話, 盡管顧風在他面前就像一部開了飛行模式的手機,完全接收不到自己的信號, 可是他還想再幫他們一把。
無論是他的陳又又還是四水,之前的生活都太恐怖了,他們相依為命這麽多年,彼此不分,屈南知道自己不能把兄弟倆分開,也不準備這樣做。但是如果自己不推波助瀾一把,四水和顧風恐怕要耗到大學畢業才能談上正經戀愛。
“謝謝你平時對四水的照顧。”他再一次看向顧風,“之前我對你有些誤解,看來你沒少在學校裏幫他。”
“應該的。”顧風慢半拍地回答,“畢竟我是隊長。”
屈南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但是深深地運了一口氣,這口氣很沉,很沉,他終于明白了什麽叫氣沉丹田。顧風這個人确實是自己放進來的,可他是不是開始犯困了啊?
“但是外面的東西就是不好,你想吃的話哥去學……好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陳雙的意思顯然是準備送客,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很不對勁,“要不……”
“隔壁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顧風卻冷不丁地問,仿佛聽不懂陳雙的話外之音。
陳雙沒有開口,并不是不願意告訴他,而是不願意當着弟弟的面再重複一次,這種事情最好永遠遠離四水的生活。
旁邊,屈南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還是我來說吧。”
“可是……”陳雙反對。
“你別擔心,太恐怖的部分我會略過。”屈南朝他點了下頭,轉向顧風。
牆上的挂鐘顯示時間已經過了10點40分,屈南将整件事的起因始末簡單講解了一遍,但是顯然也略過了一些。顧風聽着聽着,時不時看向四水,才發覺原來自己搞錯了整件事。
并不是門外的人施暴,而是門裏的人犯罪。
“就是這樣。”最後屈南用緩和的語氣結尾,“這兩天我都會住在這裏,照顧他們,明天警察可能還會來。”
陳雙的臉色已經不太好了,他緊張地捏着弟弟的膝蓋,無法想象一個罪犯竟然和他們一牆之隔。
顧風保持着安靜,能看出眼皮已經有些發沉。他将整件事梳理,又聯想到四水在樓道裏和自己說過的悄悄話。四水說他不會讓“他”抓到他們,沒有人能抓到他們……以自己對四水的了解,602的存在恐怕早在四水的觀察之中,有潛在危險,可絕對沒機會對他們下手。
說不定還會被四水反殺。
那這個“他”,到底是什麽人?顧風認真地分析着這段話裏的隐藏信息,等到他再擡起眼皮時,面前的陳雙正在審視他。
于是顧風說:“這個小區的安全很不好。”
屈南已經對他不抱任何希望,這時候只需要安慰他們就好,不需要評價。
“好了,事情就這樣吧。”陳雙已經精疲力盡,也不想再聽什麽,再聊下去他真怕顧風直接睡在家裏,“今天……還是要謝謝你特意跑一趟送東西。我們現在要休息了,四水,和你隊長說再見。”
“哦。”四水乖乖站起來,其實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比如給隊長倒一杯水,或者邀請他去陽臺轉一轉,“隊長再見。”
主人已經下了逐客令,顧風也不好再賴着不走。他也站起來,走向門,就在把門拉開的瞬間聽到屈南說:“咱們樓道裏太黑了,四水你去送一下吧。”
“好的。”陸水趕忙抓住這個機會,人生第一次和屈南達成共識,緊貼着顧風走了出去,再次輕輕帶上門。
“為什麽讓我弟送他啊?”陳雙很不樂意,執意要追出去,卻被屈南一把抱住。
“你看不出來他是特意來看四水的?”屈南開始給陳雙順毛,安撫着他的情緒。該幫的都幫了,現在就看顧風你自己的了。
陳雙平靜了兩秒,在屈南懷裏像是倦鳥歸巢。“他為什麽特意來看四水啊?”
屈南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四水太過靈敏,還是陳雙太過粗心。“萬一他非常關心四水呢?”
“他關心什麽啊,我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陳雙說,“他就是個狐貍精。”
“好吧。”屈南不想和陳雙争執,兩個人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誰對誰錯有時候并沒有那麽重要,“不過狐貍是犬科,他應該不是什麽壞人。”
“那可不一定。”陳雙絕不退讓,自己一手養大的弟弟絕對不能讓人輕易拐走。
門外,顧風還站在602門口,頭頂亮着燈,九月底的風仍舊沒給他們帶來涼爽,兩個人都不太習慣陸上。
“你別送了。”他摸了下602防盜門的刀口,“你家需要換一個防盜門了。”
“嗯。”陸水點點頭,小步朝他靠近。他在學習用哥哥靠近屈南的方式去靠近顧風,在他不發現自己暗戀的前提下,感受一下緊緊的擁抱。他開始在腦海中排練,兩只手應該順着顧風的側腰滑向他背部,然後呢?大臂和小臂哪一個先發力收攏?兩只手能否在他身後交疊?如果交疊了,哪一只手該在上面?
陸水沒有機會演習,只懂得生疏地靠近。
突然,顧風的兩只手伸向他,在他耳邊“啪”地擊了一掌。
陸水一激靈。
“蚊子。”顧風攤開手掌,掌心出現一滴暗紅色的血。
“哦。”陸水失望地看向蚊子遺體,都怪它,讨厭它。
“你快回家吧,記得把門鎖好。”顧風随意地抹掉血跡。
陸水不吭聲了,只點頭,還垂着臉。
顧風稍稍歪了下腦袋,笑着看他什麽表情。
陸水馬上擡起頭,皺着眉頭瞪他。
“你把手給我。”顧風突然說。
陸水退後大半步,兩只手往身後藏。“不能給你,我哥說不能聽你的。”
陳雙确實是這樣說的,趁着弟弟還沒回來,他先把顧風買的東西放進冰箱。不一會兒弟弟回來了,說顧風已經離開,陳雙趕緊鎖上門,将他能想到的一切危險鎖在外面。
時間對他們來說還早,他們一起看比賽錄播,整個過程裏陸水都攥着拳頭聽哥哥和屈南說跳高專業詞。到了11點20分,大家決定睡覺,陸水跟陳雙回主卧,屈南去了次卧。
“睡吧。”陳雙讓弟弟睡在裏側,“明天咱們去書店,老板給我打電話了,你想買的那幾本外文哲學書已經到貨。”
“好,我多買幾本。”陸水親哥哥的額頭,兩只拳頭還緊緊攥着。
10分鐘後陳雙沉入夢鄉,陸水卻悄悄睜開雙眼。客廳開着小夜燈,卧室裏沒有,陸水将空調被往上拽拽,直到蓋住了臉。他将臉藏入被窩,面對着黑洞洞的環境,他小心翼翼又雀躍驚奇地攤開手掌,掌心被防水的夜光水彩筆留下了幽藍色的圖案。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他看到了一片深海。
左掌心裏有一條虎鯨,一條座頭鯨,右掌心裏是水母和鯨鯊,而10個指腹的位置上都畫着小貝殼,掌根兩處是珊瑚。
陸水甜甜地笑了,這就是暗戀裏的甜蜜吧?沒有理由去擁抱,可是不妨礙他收集點點滴滴。他的雙手在黑暗中擺動,海底的生物頓時鮮活起來,讓他想起濕潤的筆尖落在皮膚上的觸覺,微涼又微癢。
在樓道裏他沒有聽哥哥的話,說了“不能給你”,可還是被隊長抓住了手。
可能是下午發生了602的事情,陸水又回到了睡眠質量不好的狀态,在淩晨習慣性地醒來。時間是02:03,床上只有自己,哥哥不在。
他下了床,找拖鞋,輕手輕腳走到次卧的門口,視線穿透門縫時,他看到哥哥在屈南的懷抱裏睡着,睡得十分安靜。他明白,哥哥不會整夜睡在這裏,說不定一會兒就會起來,再裝作無事發生一樣躺回去,因為他永遠不會讓自己單獨醒來。
可陸水也沒有走,而是站在原地,觀察着他們的睡姿,幻想着什麽。哥哥躺上床的時候屈南會被吵醒嗎?他會是什麽表情?他們會不會抱着接吻?
第二天一早,陸水還在賴床,陳雙就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經過一晚的熬夜工作,警方已經從嫌疑人口中問出了所有相關細節。602是個慣犯,他曾經就以偷拍、尾随等行為威脅、猥亵年輕男性或在校男生,不過他這次的目标不是603,而是601的伏城。
他偷偷住在602好幾個月,偷拍了大量的照片,原本他也想将黑手伸向603,只不過他發現這一戶是兩個大學生,兄弟倆形影不離,難度比較大,而601是獨居高中生,警惕心非常低。
昨天他偷偷從陽臺潛入了伏城的家,準備實施犯罪行為,不巧伏城帶着同學回來了,沒有給他機會。正當他準備折返回602時,伏城又一次回家拿東西,剛好和他撞上,這才不得不提前出手,還發出了巨大的關門聲。
嫌疑人對自己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
陳雙聽過之後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昨天他是親眼目睹了整個抓捕全過程的,602嫌疑人的力量遠超他們單人之上,無論是誰落單,碰上他都很難逃脫。
好在一切有驚無險,陳雙決定有時間就去買幾盆好看的繡球,作為給伏城壓驚的禮物。那也是一個可憐孩子,從來沒見過他家裏有大人。
陸水到了10點多才勉強睡醒,一睜眼就開始偷偷看掌心。一夜過去圖案還在,但是不一定能撐過今天。人的皮膚會出汗,洗漱時候會碰水,等到下午時顏色已經淡了一層。
好可惜,陸水看着他的魚慢慢消失了。
下午,哥哥和屈南陪他去買了書,陸水将新書規整地放進書架,等待着它的主人。
1天後,陸水返校了。
陳雙和屈南原本還有兩天假期,但是弟弟不在家,他們幹脆也回了學校。兄弟倆又回到了視頻聊天模式,因為陸水比賽在即,10月份的第1個周末他沒有回家。
等到第2個周末,下了一場雨,可溫度并沒有随之降低,反而潮濕悶熱。就在銀杏樹開始落下樹葉的10月中旬,陸水的賽季來了。
領正式比賽隊服的這天,陸水還在人工游泳池裏訓練。
他察覺到有人過來,便從水裏探出頭,水珠從額頭滑落,由于沒有泳鏡導致眼角微紅。周圍的人工泳池裏還有3名B隊的成員,他們的游速都在不約而同地加快。教練來了都不一定有這種反應,可隊長一來,所有人都不敢懈怠。
現在水面仍舊有流速,陸水的兩條胳膊扒住泳池的邊緣,以便停在原地。
顧風停在水箱的前半段,剛剛結束訓練的他穿着北體院的比賽隊服,黑色的長袖長褲,高領頸側到左右袖口各有兩道鮮紅的直線,左胸口和背後有姓名的漢語拼音,還有大學校徽。
“隊服發了。”顧風說,“你的在宿舍裏,明天出發前記得換上。”
陸水聽完歡快地沉入水中,濺出了無數滴的歡喜。
隔日,10月11日的清晨,陸水換上了他的隊服,拍了照片,同時發給了哥哥和阿姨。
學校有統一大巴車運送參賽人員,一水兒的新隊服先是在小操場集合,随後由教練帶走。陸水作為副隊長走在顧風身後,雙肩包裏放着簡單洗漱用品,心情宛如春游。
新聞社團的人也跟着他們走,手機一直舉着,看樣子像是在搞直播。陸水很好奇,時不時看看新聞社團,時不時看看自己的衣服,剛走出校園沒幾步就看到了大巴車。
“所有人員上1號車。”明志鴻說。
陸水趕緊去找1號車,正想着再拍張照片,忽然聽到一陣狗叫聲,一條跑脫了狗鏈的哈士奇正朝這邊奔來。陸水不怕小狗,但是他很怕大聲叫喚并且興奮撲人的大狗,大腦CPU頓時短路,他不假思索地抓住顧風,一頭悶進了他的懷裏。
“有狗。”陸水的身體僵直,只有臉埋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又又:一定不能讓我弟早戀。
四水:從哥哥的行為中學習早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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