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混雙的開局

耳邊還有狗的叫聲, 陸水卻先聞到了洗衣粉的香，還有新隊服特有的氣味。這個氣味需要洗好幾次才能洗掉，陸水對它毫不陌生, 因為每年穿新校服時就能聞出來。眼前并不是一片漆黑, 有些漏光, 耳朵外廓和太陽穴那一邊的皮膚感知到人體的溫度。

兩個人差不多高，但隊長還是高一些些, 陸水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多像一只鴕鳥，只悶了一張臉，其餘的部分全部暴露在狗的攻擊範圍裏。

可是他又覺得很安全, 最起碼看不到那條大狗了。

“有狗, 狗叫了。”陸水也不清楚外界的情況怎麽樣, 只聽見狗的叫聲越來越大, 有手臂從他腋下穿過，手掌壓在肩胛骨的位置上，輕輕帶着他轉了半圈。陸水的兩條手臂還是自然而然地垂下, 只是将臉埋得更深。

顧風半抱着陸水，他記得陸水是不怕狗的。

以前訓練隊的小隊員都要幫大隊員沖拖鞋，他們一起幹這個活的時候, 陸水還主動和自己說過，如果可以他想養一條小狗, 最好是白色的。

幾米之外的哈士奇并沒有再往前沖，在原地踏步，時不時叫兩聲表示它很興奮, 戴着一個金屬口籠。後面追過來一個走路跌跌撞撞的男生, 他追到哈士奇的旁邊趕忙撿起了狗鏈。

再然後，張钊從校門口沖了過去, 一把捏住了哈士奇的耳朵。“對不住對不住，我兒子我兒子。它看見你們這身隊服太興奮了，還以為都是我呢……”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沒能牽住哈士奇的蘇曉原給大家夥連連道歉，“它一看到這身隊服就好興奮，真的很對不起，我……咦？四水？”

張钊聽到蘇曉原的話才仔細看過去，剛剛隊服紮堆，他一時沒分出來，怎麽四水在顧風懷裏埋臉呢？不過好在不是水泊雨，顧風沒事。

不遠處，學校新聞社團本學年的第1次大活動剛剛開啓，這次跟隊的全部都是大一新生，興奮程度比運動員還多兩個加號。帶社團的女生是本次學生會宣傳部選出來的佼佼者，叫宋嫆。

宋嫆穿着一身運動裝，紮着馬尾，戴着米色的運動發帶，面前是拿着直播手機的副手，她一邊說一邊控場，技巧娴熟地将直播畫面往左推移：“現在我們已經抵達校門不遠處的停車場，眼前這兩輛車就是負責安全護送本校運動員的交通工具。其中不少參賽隊員是剛剛入學不久的新生，讓我們對他們的表現拭目以待，相信在不久的将來……”

畫面左推，再左推，宋嫆面前的畫面當中不再只有自己，而是出現了兩輛大巴車，十幾個運動員，還有……哈士奇？

哈士奇旁邊，兩個男生還抱在一起？

“好，現在我們已經看完大巴車的原貌，相信直播間的同學們一定很好奇，本次比賽的奪金點都有哪些呢？讓我們一起去采訪本賽的主要負責教練，劉璐。歡迎大家踴躍留言，我會在評論區随即抽取問題對總教練進行提問。”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宋嫆開始抛話題救場，随後，直播小組在她的帶領下走向了劉璐，但評論區已經有人發出了“？？？”，都在問剛才是怎麽了。

陳雙正在宿舍，今天周日，他和屈南都沒有回家，一早就守住了北體院公衆號的直播間，短短幾秒的畫面一晃而過，而他直接從椅子上彈起來：“剛才那是什麽？剛才那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屈南全部都看清楚了，原來那兩個人都發展到這一步了嗎？公開抱抱了？

“就是剛才啊！”陳雙真想有個傳送門，立刻穿越到弟弟身邊守護，“那小子憑什麽抱我弟啊？四水他又不會拒絕，一定說過不要的。”

“有嗎？”屈南拉住陳雙的手，“你別急，可能是你看錯了，畢竟他們人多，大家都穿着一樣的隊服。等下午有錄播了我再陪你看一遍吧。”

“四水的背影我怎麽能認錯呢，他是我弟弟。”陳雙确信沒有眼花，幾次三番想往外沖，最後還是被屈南穩住。

“你別去找他，四水馬上要比賽，比賽要緊。”屈南用很輕的力道揉陳雙的後頸，幫他放松下來，“晚上我們和四水通視頻的時候再問問，實在不放心，明天我陪你去找他。”

“嗯，好吧，比賽重要。”陳雙慢慢平靜，四水為自己付出太多了，不管發生什麽，他會保護好這個弟弟。

1號車的旁邊，陸水還停留在這個狀态。身邊一有聲音他就換方向，不與外界溝通。但他現在确切地感知了擁抱，暖意可以穿透他們的布料。

他還知道了，隊長的胸口比其他的地方要熱。

将近1分鐘的膠着，直到陸水的肩膀落上一只手。“四水，是我啊。”

聲音識別開始啓動，陸水确認周圍沒有狗叫聲了才擡頭，鼻尖剛好磕到顧風的下巴。隊長的手臂還停留在自己背後，陸水還沒享受夠也只能從他懷裏抽離，轉身朝蘇曉原點了下頭：“你好。”

“你好啊。”蘇曉原笑着說，他在暑假見過四水，那時候四水根本不和其他人說話，“對不起，我沒牽住凱撒。”

陸水先回頭看了看顧風，真糟糕，他會不會發現自己暗戀他？再回過頭提出中肯的建議：“這不怪你，它是大型犬。哈士奇本身很容易興奮，是一種智商不高的犬，更何況你的腿還不方便。”

“其實凱撒平時很乖的。”蘇曉原說，張钊剛好牽着狗過來，“凱撒還會雙手拜拜，我讓它給你道個歉吧。”

不說還好，凱撒剛坐穩陸水就開始退，半步退到顧風旁邊，兩只手使勁地掐他的手臂。

“他還是害怕。”顧風這時說。

“不拜拜不拜拜，張钊你快把它牽走……”蘇曉原趕緊說，等到張钊遠離，陸水的緊張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下，“真不好意思……你今天是準備比賽去吧？”

陸水的目光沒有落腳點似的飄了飄。“是的，今天下午我有混雙比賽，我和姐姐。”

“今天下午就開始了嗎？”蘇曉原一向關注田徑運動，對水上項目一竅不通，“我會看直播的，會給你加油，等你回來我和張钊請你吃飯吧，到時候不帶着狗。”

陸水的臉一個勁兒往顧風的肩膀後面藏。“我不怕狗的，我有一條小狗，我只是怕它叫和撲人。哈士奇太熱情，如果它不熱情，我可以适應。”

看着陸水的樣子，蘇曉原難受得五髒糾結，他還想再好好勸勸，可是教練組已經吹響了發車哨。他只能目送四水上車，再快速拽住顧風。

“麻煩你了，幫我們照顧一下四水吧。”

“嗯。”顧風點頭，同時看向蘇曉原的頭頂，他有一撮頭發是豎着的。

等到顧風上了車，蘇曉原往回慢慢走，回到張钊面前。“都怪我，沒牽住凱撒……”

“也怪我，早幾分鐘出來就好了。”張钊不喜歡看蘇曉原自責，“你沒摔倒吧？”

“我沒有，我跑得可好了。”蘇曉原對自己歪歪扭扭的跑姿十分自豪，“還好有顧風在。”

“還好不是水泊雨。”張钊說。

“什麽？”蘇曉原一頭霧水。

“水泊雨啊。”張钊看了一眼正在上車的那個，“真沒想到四水和我喜歡同一款，都喜歡仙男類型的……”

“你再瞎說我可又要踩你了啊，張跑跑！”蘇曉原用盡全力撞他，可惜張钊紋絲不動。他又看向1號車，深度懷疑自己家的跑跑搞錯了現況，四水他明明就是和顧風更親密啊。不行，下次帶四水出來吃飯，再看看。

上了車，陸水才放松些，但也有點後悔自己反應過度。林菲和江夢文随行參賽，不知道剛才有沒有被注意到。上車後他一直往後走，找到倒數第4排的座位坐下，不一會兒水泊雨來了，坐在他前面。

“剛才好危險啊。”水泊雨站着和他說話，“有沒有吓到你？”

“沒有的。”陸水說，大大的書包抱在懷裏。

“一會兒讓顧風幫你把包放上面吧。”水泊雨伸手擦了一把陸水的額頭，已經吓出汗，“我剛才看住宿安排了，咱們睡一個房間，晚上給你開小竈。”

“哦。”陸水點頭記住，太好了，自己不和顧風睡一個屋。

“你們在聊什麽？”顧風忽然坐在了陸水的右側，将運動包放在座椅下方。

“聊晚上我帶四水開小竈。”水泊雨說完輕輕捏了捏陸水的鼻子，“翹翹的。”

陸水揉揉鼻尖，繼續保持着抱書包的坐姿，等到水泊雨坐下才去看旁邊，剛剛抱過那麽一下，不好意思說話了。

“你現在怕狗了？”顧風先說，目光集中在陸水的鼻尖上。

“不怕的。”陸水回答，再聯想方才并沒有說服力的行為，他拿出手機，“我有一條小狗，邀請你看。”

“你什麽時候養狗了？”顧風拿過他的手機翻相冊。

映入眼簾的全部都是陸水和陳雙的合影。

“沒有養多久。”陸水給他找照片，好半天才找到。照片中是一條很小的小白狗，看樣子是中華田園犬。

大巴車這時發動，滿載兩車跳水選手先後開出停車場，顧風将照片放大，問：“那為什麽我去你家的時候沒看到它？”

“因為在屈南的家裏養着，它和它的媽媽。”陸水強調，“但它是我的，我有小狗。”

“好吧。”顧風将手機還給他。陸水拿過手機，等顧風閉上眼睛開始睡覺時說：“隊長，比賽結束後我想請你吃飯。”

顧風睜開眼睛，将耳機摘掉了。

“可是我沒有錢。”陸水看向他的褲兜。

“那你怎麽請我啊？”顧風笑了。

“你有一卡通。”陸水摸向他的褲兜。

“可是我沒有充錢啊。”顧風按住褲兜。

陸水這才收回手，勉勉強強伸向自己的褲兜，摸出來一把鋼镚。

“這是我唯一的錢了，請你吃飯的錢。”陸水把鋼镚塞給他，也不管顧風同不同意，反正這頓飯算是敲定。他再次看向窗外，想着自己能請隊長吃點什麽，吃完飯就回去繼續記錄暗戀日常，留着以後慢慢看。

1號車和2號車抵達比賽場地時，停車場已經停了不少車，每輛車都在往下走人。比賽場地是國家規定的訓練館，盡管賽事只有短短兩天，可是全部參賽人員必須按規定住宿。陸水跟着隊伍下了車，卻沒有先去住處，稍作休息後，所有運動員先進行了尿檢。

陸水以前參加過比賽，對尿檢過程非常熟悉，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羞恥。今天上午沒有他的項目，完成檢查後才9點半，一行人這才在賽方帶領下入住酒店，第1個項目在10點半準時開始。

時間看似緊迫，可是對運動員來說卻很正常。每個人都在競技圈裏磕磕碰碰，預賽通常都是馬不停蹄。陸水和水泊雨在325房間，他的預賽時間是下午3點45分，水泊雨的男子單人1米板是預賽開場。

都沒顧得上收拾行李，水泊雨被教練帶走，陸水剛把睡衣拿出來就接到了電話，他趕忙離開房間，去245找鳳勝男。

鳳勝男的宿舍門還沒關，剛剛辦理好入住：“來了啊，剛剛我在2號車，都沒碰上你。來，進來吧。”

陸水站在245的門外止步不前。“還是不進去了吧，姐姐你是女生。”

“你別這麽磨蹭，下午就預賽了，我跟你說一下細節。”鳳勝男趕緊把人拉進去，生怕陸水再鬧個全臉紅。

被拉進去了，陸水也不敢瞎坐，自己靠着牆站。剛剛下車時他發現了一個現象，國內跳水運動員的身高在普遍上升，170的女生真不少。

他小時候，跳水女運動員的發育後身高大部分都停留在160

“預賽一共30支隊伍，決賽圈只要積分前12名，這個你不用擔心，咱們肯定可以入圈。”鳳勝男一邊準備下午的泳衣一邊說話，“但是有兩支隊伍要注意，夏竹你有印象吧？”

夏竹？陸水點點頭：“他臉上有雀斑。”

“他很強，動作細節處理得和女生有一拼了，明年的國家隊訓練營肯定有他。”鳳勝男說，“他和孟子晴一隊，還有周潼和衛冰冰，這兩支隊伍一定會和咱們碰上。”

夏竹和孟子晴都在北體院集訓，陸水見過他們的公開課，對這兩個人的實力有基本了解。可是周潼和衛冰冰是完全不了解。

“我只是提前給你打預防針，真碰上了也不一定怎麽樣，咱們跳咱們的。”鳳勝男收拾好一個備賽小包，走到陸水面前伸出拳頭，“要不要金牌？”

陸水看着她的手，将自己的拳頭伸出去，兩個人輕輕一碰，他笑了：“要的。”

“乖。”鳳勝男抱住了他，結果陸水的臉蹭一下紅透。

作者有話要說：

四水：還好沒人發現我暗戀。

事實上：剛才直播是不是有人抱抱了？

因為尿檢和血檢我在其他競技文裏很詳細地寫過，所以再出現就不會那麽詳細了。這兩個檢查都必須有抽檢員全程參與，血樣、尿樣的盛放容器是運動員自選，不能由賽方選擇。封閉之後再交給保管員，保證各個環節的工作人員都不一樣，也無法在容器上做記號。

樣品一式兩份，A瓶檢查出問題，運動員申訴再拆B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