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涉險

殷南梧得了幾千銀兩之後,找工匠制作了許多弓箭和長短劍,裝了足足五大馬車。這些兵器在陽光下熠熠生光,十分耀眼。他命幾個士兵,押送馬車離開這裏,對外宣稱自己是北方富商家的公子,家財萬貫,欲捐獻一批物資給國家,聊表存心。

街道上的閑漢婦孺們張嘴瞪眼地看着那一車車兵器,稱頌不已,又目光灼灼地看向殷南梧,嘆息這富家公子谪仙般的風采。

半日之後,一名負責押運兵器的士兵連滾帶爬地跑回來,滿臉血污,衣衫破碎,言說那五車兵器被山中強盜悉數搶走。而押運的士兵也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殷南梧安心地在房裏吃飯看書下棋。我不知道他心裏在盤算什麽,所以并沒有貿然去催促他。

當天傍晚,他又将餘下的銀兩拿去買了一千多壇上好的美酒,結結實實地捆到馬車上,又裝了五車,令餘下的所有士兵都去押送。

我和殷南梧站在客棧門口,目送他們離開,這些人面容麻木,懷裏揣得鼓鼓的,已是帶足了行李,大約料定此去是送死,所以早就存了逃跑的心思。

“我的戒指和玉佩,不讓你還了。”我同情地看着他說:“明日起你就裝病卧床不起,我寫信讓老陸派別人去剿匪,一則保全你的顏面……”

“胡說什麽呢!?”殷南梧恨恨地用手指點着我的頭:“安心吃飯睡覺,明日咱們有一場惡戰。”

我懷疑地看着他,雖然知道他善用謀略,但是如今連士兵都沒有了,難道他打算一個人殺掉幾百名窮兇極惡的盜賊?

“那幾個士兵老的老,殘的殘,留着他們是累贅。不如早點打發掉。”他整理着自己的衣衫,悠然地回屋休息。

雖然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但其實我對他還是有一絲期待的,我把那封寫給陸敬初的求救信撕掉,然後寫了一封保平安的信,意識到所有的兵卒都離開了,這封信也送不出去,只好作罷。

第二天一早,我打開行李,穿上薄而軟的銀絲盔甲,外面套上水綠色的束腰長衫,灰色翻毛短靴,手裏握一口寶劍,精神抖擻地走出房門。

殷南梧穿着一身黑色勁裝,長發高高束起,幹淨利落,十分帥氣。我在心裏贊嘆了一聲,坐在他旁邊低頭吃飯。他吃了半碗粥就推到一邊,起身走出去。外面停了兩匹皮毛黑亮的高頭大馬。

臨行前,我還是有些忐忑和不解:“南梧,其實我、我這個人沒有什麽大本事。”

“我看出來了。”他翻身上馬,在街道上緩緩前行。

“你帶我去山上,可能會拖累你。”

他忽然轉身看我,目光如黑夜的寒星般深邃明亮,淡淡的問:“會殺人嗎?”

我遲疑了一下,說:“會。”

“那就夠了。”

出了小鎮行走約半個小時,我們進入了土匪們的勢力範圍。原本明媚燦爛的陽光忽然變得昏暗粘稠,一只黑色的烏鴉撲棱着翅膀,從我們前面凄厲地鳴叫着飛過去。

地面上長滿青苔,某些地方還殘留着深褐色的液體,我在戰場上見過,那是半凝固的人血。這些青苔大概是得此滋潤,長得十分茂盛。

旁邊的山坡上忽然傳出一聲尖利的狐鳴,

殷南梧驟然勒住馬繩,停在我旁邊,低聲說:“此後無論發生什麽,必須跟着我。”

我已經緊張地說不出話了,急忙點頭。

就在這當口,從山上刮起一陣普天蓋地的煙塵,挾着馬蹄聲呼喊聲和怪叫聲。那些煙塵翻卷到我們四周站定。然後我才看清,那是一群披頭散發,衣服怪異的男子,有老又少,身體偏瘦,體格彪悍,面露兇光。

一群人唧唧呱呱地說了一堆話,大約的當地的方言,過了一會兒從人群裏閃出一個留着山羊胡須,手握紙扇的中年男人,操着流利的官話道:“兩位小少爺,從哪裏來?”一雙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們,大約在估算我們的家世,以及綁票後能索到的數額。

殷南梧打馬上前,嘲諷地說:“你不認得我,難道還認不得我那幾車軍備和美酒嗎?”

山羊胡臉色一變,眼睛生出兇光,嘴上帶着笑意:“難道公子是來尋仇的?”他的目光掃了我一眼,嘲笑道:“這只漂亮的小鳥是您的保镖嗎?”

“比起我的家産,那些東西根本算不得什麽,白給你們也無妨。”殷南梧含笑道:“可是我今日來,是給你們帶來一樁生意。”

“哈哈哈。”一群土匪哄笑,高聲回答:“俺們只做人命生意。”

“我在家中,有十萬兩黃金。”

四周響起了很清晰的抽氣聲,然後是一片靜默。

殷南梧神色不變地敘述:“我打算将這些銀兩送往京城老家,擔心沿路的兵匪,所以要找一支足夠悍勇的隊伍護送。之前被你們劫去的那些,就當是定金。”

那些土匪面面相觑,山羊胡收斂了笑容,目光如鋼刀似的一寸寸刮過殷南梧,冷冷地說:“十萬兩黃金?找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護送?你是來消遣我們的?”

“是有些不可思議。”殷南梧一字一頓地說:“不過我要說的是,我姓殷。”他停頓了一會兒,盯着那些土匪的臉說:“這就是我坐擁金山,并且敢雇傭土匪做镖師的原因。陳留國境內,姓殷的人家并不多。”

衆土匪沉默,一個小喽啰一溜煙爬上山。其他人并不言語,只立在原地,一炷香的功夫,那小喽啰跑下來高聲喊道:“大哥請殷公子上山做客。”

四周是一陣收劍入鞘的聲音,我發現他們已經全都配上了殷南梧買的兵器。

我和殷南梧被這群土匪簇擁着上山,山路陡峭,路上見荒野處橫七豎八地扔了些鋤頭、鐵鍁之類的農具。心想這些人難道在平日還種菜耕田嗎?我悄悄對殷南梧說了這個疑問,他對我做了噤聲的手勢,用眼神示意着那些土匪腰間的砍刀。我這才醒悟,那些鋤頭是土匪們的兵器,這些人多是農戶出身,武器匮乏簡陋。昨日截獲一批新兵器,自然迫不及待了換了裝備。

走到山頂的寨營前,就見一群黑臉漢子簇擁着一個身穿粉紅繡袍的高挑青年,面若傅粉,眼梢含情,唇若含朱,身段宛如楊柳般妖嬈。

我受到了強烈的打擊,殷南梧的感受和我一樣。這妖精似的男人就是那名來去無蹤、行蹤詭異、土匪界傳奇人物“野狐”?

“殷公子,久仰大名。”粉紅青年手握香帕,移步上前,嘤嘤呖呖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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