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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回來見到的是這樣惡心的場景呢,陳回甚至來不及休息一晚,又要訂時間比較近的一班機票,盡快趕回去,趕回去照顧被他丢下的還在生病的好友;趕回去處理被他任性丢下的工作。

回去後,李明和可能看出他不太對勁,旁敲側擊地問生日過的怎麽樣,是不是你家裏那位又惹你生氣了。陳回蒙混了幾句,不想再提了。

等到他真正忙完了工作,回國的時候已經是四五天以後了。

他開始真正的思考,他與顧書迢的事。

陳回不斷地想,自己究竟哪裏對不起顧書迢,他思來想去,唯有一條,大抵就是顧書迢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陳回是完完全全地不敢提“愛”這個字的,縱使如此,連退而求其次的“喜歡”都沒有。

那他自己呢?他當然是喜歡顧書迢的,假如他不喜歡,他怎麽可能在将近七年的生活中,幾乎每天都在給顧書迢當司機,當保姆,受着他的冷言冷語,受着顧家的各種指使,甚至心甘情願被他欺騙。

只是這份“喜歡”,在這許多年的浪費中,還能經受多少風霜雨雪呢。縱使哪怕到昨日他還在喜歡顧書迢,只是這次,陳回想自己控制一次,他知道這份喜歡馬上要停止了。

陳回忽然覺得,有什麽意思呢,到底有什麽意思呢。仔細想來,他和顧書迢真的沒有多少好時光,他倆在一起的大部分時間,都是互相折磨罷了。

記憶裏玻璃上老舊的字跡,在布滿灰塵的陽光裏,既荒廢又慘烈。他做過很多傻傻的事情,來吸引顧書迢的注意,結果卻像用高舉的火把,點燃枯敗的落葉,聽不見聲息的道路上,他太累啦,他真的要将這一路迢迢全都丢下啦。

陳回恍然間看見年少的自己,他摸摸年少時自己的頭,對他說:“別難過啦,對不起。”

陳回先去萬遲那裏拿貓,沒想到才十來天不見,貓咪竟然又胖了,他要把它帶走,貓咪好像還不太願意,一定是萬遲給貓咪吃了什麽好東西吧,不僅長胖了,而且還“樂不思蜀”。

他想着,自己可能真的還要處理一些事,就把貓放在萬遲這兒再寄養幾天。

回到家裏的時候依舊冷冷清清,陳回将行李箱裏的衣服拿出來,一件件地挂到衣櫃裏。

外賣盒将房子裏的幾個垃圾桶全塞滿了,他又開始倒垃圾、拖地,差不多全都收拾了一遍後,顧書迢也回來了。

看見陳回出差十來天終于回來,顧書迢沒有半點情緒,見陳回正在收拾屋子,顧書迢對陳回的第一句話就是:“正好你在打掃,洗衣機的衣服好像要塞滿了,你順便去洗了吧。”

陳回沒有說什麽,他看着洗衣機裏亂七八糟的衣服,和髒兮兮的床單、枕巾,他将洗衣機打開。洗衣機發出“轟轟轟”的聲響,聲響裏,再次埋葬了一些名為“喜愛”、“情誼”、“時光”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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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長,顧書迢其實有一些感覺,陳回這次出差回來跟以前有一點不太一樣了,但他沒那個心情去細想,反正他的吃穿用度都與從前一樣。而且如今,陳回也極少做打電話催他回家這類的事,他正好樂得清閑,還有陳回在床/上對他的索取也越來越少,幾乎沒有,這正好方便了他和葉端打得火熱,實在是“兩全其美”。

————

魏相逢又去了一家私立銀行,這家銀行的工作人員,顯然沒有上次陳回對他那樣“和藹”。

他操作還是不熟練,甚至有幾次險些被吞卡,工作人員沖他翻了好幾次白眼,後面排隊的人也不停地催他。他又急得冒了一腦門的汗。終于好不容易弄完了,他在衆人不善的眼神中,逃也似的跑出了銀行大廳。

被外面的風一吹,他才總算好受一些了。

這次,魏相逢将葉端這幾年來給自己的所有錢,分別存在了三張銀行卡裏。

他回家後找了一個信封,将這三張銀行卡放到裏面,然後細致地将信封封好。

他在卧室裏看了很久,最後踩着椅子,将信封放到了衣櫃頂。然後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其實這個“家”裏,本來也沒有太多他的東西,他要帶走的,不過是幾件衣服、幾本書罷了。

收拾完後,他将行李箱又放到了衣櫃裏,最後給葉端發了短信,請求他今晚回來一趟。

他不知道葉端會不會看到他的信息,也不知道他看到後,今晚是否會回來。葉端要怎麽做,是他的事,魏相逢自己已經做了該做的。

晚上魏相逢做了一碗面,自己靜靜地吃完後,将廚房打掃的幹幹淨淨。

他又等了許久,葉端還沒有回來,魏相逢只好把其實并沒有什麽灰塵的桌子、家具等,用抹布擦了一遍,最後把地拖幹淨,做完這許多後,他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換了幾個臺,也并沒有什麽好看的。

等到十一點左右的時候,葉端終于回來了,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魏相逢攥緊了拳頭,他看着葉端向自己走過來。

葉端坐到魏相逢的身邊,捏了捏他的臉,問道“想我了?”

魏相逢看着他,眼神裏滿是堅定與坦蕩,他說:“葉端,葉端,我們,我們分開吧。”

葉端“嗯?”了一聲,仿佛沒有聽懂他的話似的,似笑非笑地說:“說什麽呢?小魏?”

“我說我們分手吧。”

葉端有了點怒氣,他身邊那麽多人,只有魏相逢最安靜,最不會找麻煩,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一直以來不都好好的嘛,今天找什麽事兒?他粗聲粗氣地說:“沒事兒就睡覺去吧。”

魏相逢悶悶的,聲音有些顫抖,卻在努力保持鎮定:“你不是有新男朋友了嗎,你們倆一定很相配吧,比我和你站在一起要相配多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葉端被他“分手”的言論氣的不輕,語氣也充滿了怒氣:“魏相逢,你怎麽回事,我不就是最近沒怎麽回這兒,你就拿分手要挾我是嗎?你說不喜歡我那些應酬,不願意跟我出去,反過來又怨我陪你的時間少?你是剛談戀愛的小女孩嗎?”

魏相逢想,他和葉端此刻也在答非所問了。

他只是想有個人可以給他一個小家而已,那個小家可以不富裕,可以不寬敞,可以不華麗,只要有他心愛的,和愛他的人,只要有他們兩個就足夠了。

年少時,葉端是給過他的,不在雲錦山莊,在葉端最初創業時和他一起租的,那個小小的屋子裏。只是那個家,被歲月偷走了,被偷走了。

魏相逢靜靜地,眼淚就流下來了。

葉端要伸手給他去擦,他歪頭躲了一下。

這算是把葉端激怒了,魏相逢平時都乖乖的,幾時這樣“忤逆”過他。

他狠狠地将魏相逢壓在沙發上,魏相逢只覺得痛,他不敢哭鬧,默默地流着淚承受,被怎麽弄也不肯出聲。

魏相逢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回到床上,緊緊地蓋上被子睡着了。等睡醒之後,他将行李箱拿出來,走到門口的時候,看着這個他生活了很久的地方,環視一圈,魏相逢輕聲說:“再見了。”

葉端将怒氣發洩後,就摔門離開了。

葉端只覺的怒火中燒,多少年以來都好好的,魏相逢怎麽會突然跟他提分手。

他下樓狠狠地敲警衛室的門,保安在裏面睡得正香。

他“哐哐”的敲門聲,簡直把人家保安吓得要死,把人家驚醒了這還不算,他還要人家保安幫忙調監控。

保安小哥快要困死了,調監控的時候也迷迷糊糊,他還要罵人家笨手笨腳,然後直接自己把鼠标搶過來,開始一頁一頁地翻監控。

魏相逢除了周一到周五去上課,周六日沒什麽事也不常出門,而且他出門,總是騎着那輛又舊又破的自行車。葉端一天一天地往回調,足足調了時間軸上一個月時間,才見魏相逢是在大年初一那天,從小區門口打車出過一次門。

葉端又找自己相關行業的好友,半夜把人家吵醒了,讓人家幫忙去查車牌號。折騰到淩晨,才總算找到了那輛車在大年初一那天的動向。看着好友發來的信息顯示的動向,——是到顧書迢住的小區。

葉端猜不準,是不是顧書迢和魏相逢說了什麽。按他了解的顧書迢那個鬼性格,把魏相逢引過去,再亂說些什麽也不是沒可能。顧書迢可別是真的喜歡上自己了,他那樣的人,認真起來只怕沒個安生。好在葉端現在還沒有玩夠,但他也不能容忍顧書迢真的搞到他頭上來。

工作人員給顧書迢打來電話,說一位姓葉的先生找他的時候,顧書迢簡直吓死了,他害怕同事們的議論,更害怕他和葉端的事被發現。

他匆忙過去,把葉端拉到一層的休息室。

“你怎麽來了?”

“接你下班啊。”

顧書迢覺得他笑的不懷好意,說道:“你先在這兒等一下吧,我去辦公室收拾一下。”

葉端“嗯”了一聲。

顧書迢回辦公室關掉電腦,又把稿紙都收拾好,同事們都還沒有下班,他今天可能要提前走了。

他又去休息室找葉端。

兩個人并肩往外走的時候,沒有防備的,葉端突然摟住了他的腰,他掙脫了幾下,葉端力氣很大,他根本沒有掙開,再往周圍一看,工作人員們都一副吃驚的樣子看向他們兩個。

顧書迢又吓又氣,又不敢弄出太大動靜,等出了門,他狠狠地一把推開了葉端,火冒三丈地向停車場走去。

葉端跟在他後面半步的距離,問道:“又生氣了?你怎麽這麽愛生氣呢?”

顧書迢并不答話,快到停車場的時候,周圍總算沒有什麽人了。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轉身推了葉端一把,然後又開始口不擇言地大罵:“你有病吧葉端,剛才是在我的工作室裏,我的同事們都在看着,你故意的嗎”

“怎麽?連床都上過了,摟一下不行?”

顧書迢氣極了:“你應該知道我有男朋友。上床是上床,你沒有資格幹擾我的正常生活。”

葉端笑起來,笑中滿是嘲諷:“顧書迢,你的意思就是,你當了□□還要立牌坊呗?”

顧書迢幾時被人罵過這麽難聽的話,他擡起手就要扇葉端一巴掌。

葉端攔住了他的胳膊,往旁邊一甩,顧書迢沒有站穩,跌倒在了旁邊的一輛車上。

車的警報聲音刺耳非常,在整個停車場裏仿佛是“嗚咽”,尖銳的聲音劃過昏暗時光。

顧書迢好不容易站穩了,他活到這麽大,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小時候父母哥姐把他寵上了天,真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長大後自己開工作室,更是沒有受到過什麽上司的刁難,連他工作中的甲方,看在他們顧家的地位上,都從來都不敢為難他,陳回更是對他百依百順。

這樣挨打挨罵可真是人生頭一遭,他怎麽可能忍得了。

他從車上站直了身,定定地看着葉端。

葉端也冷冷地說:“我們好好談談,你也覺得我不應該出現在你的生活裏,那你又去跟我男朋友胡說八道什麽呢?”

顧書迢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葉端繼續說下去:“別想那些你不該得的,現在我們倆開開心心地當炮/友,哪天互相膩了,就好聚好散。”

顧書迢這可算明白一些了,八成就是葉端家裏那位,知曉了自己的存在,在葉端面前說了他的壞話。自己這是被當做“小三”錘了?

葉端打了他一巴掌又給他一顆甜棗,竟然走過去将他抱緊在懷裏,還有點溫柔地問:“知道錯了嗎?”

顧書迢在心裏罵着,我錯你個大頭鬼!

顧書迢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麽賤,被人家羞辱一頓後,竟然還來和人家上/床。

他趁着葉端睡着的時候,打開了他的手機通訊錄。看着一行一行的聯系人,他看來看去,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昵稱,只好拿自己的手機盡量全部拍下來。

第二天又是早上才回到家。

一進屋就鑽到書房裏去。

他将通訊錄上的很明顯的xx地産,xx開發商,xx部門,xx經銷,xx總,xx行都排除掉,最後把篩選出來的名字,整理了一份名單出來,又讓他哥哥去幫他查這些人的信息。顧書遠問他查這些做什麽,他又向哥哥撒個嬌糊弄過去了。

顧書迢從書房出來,看着陳回還在睡覺,再一看時間竟然才将近七點,他感覺又困又累,便掀開了陳回的被子,自己也想躺進去了,誰知陳回已經醒了,看見顧書迢要鑽進被窩裏,他反而起身了。

陳回熬了一鍋魚片粥,軟糯肉香彌漫開來。他站在窗邊靜靜地喝,看着窗外有落單的鳥正凄涼飛過。

等顧書迢再醒來的時候,已經九點了,他迷迷糊糊地到廚房找吃的,自己盛了一碗粥,覺得苦苦的,又翻箱倒櫃找了幾塊冰糖放進去了。

顧書遠第二天将信息給他發了過來。

他一條一條地篩選,終于看到那個人的住宅是雲錦山莊,終于看到那個人與葉端的交往時間有七年多,終于看到那個人的名字叫魏相逢。

他又看他的工作單位,竟是q小學。會有這麽巧的事,他記憶中這個q小學是個私立小/學,當年這個小學的地權方面還與他們顧家有些淵源,就連那個小學的校/長,前幾年逢年過節還要與他爸爸走動走動,當然這幾年少了一些。

顧書迢輕輕一笑,這口惡氣他是必然要出的。

周一的時候,顧書迢來到了q小,他直奔校長辦公室。校/長見到他直呼“顧小少爺,真是稀客。”又給他倒茶,請他坐,又忙問忽然到訪是有什麽事情。

顧書迢說,最近聽到了你們學/校,某位老師的風評可是不太好。

校長十分疑惑,忙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書迢只含糊回答說,是自己有一個朋友,這個朋友與他的愛人過着很甜蜜的生活,很遺憾的是最近被人插足了,而第三者正很可能就是你們學/校的某位老師。又問不知這種品行不端的人,是否可以承擔教書育人這樣高尚的工作。

校/長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說道自己下來會認真徹查。

顧書迢還是不太滿意,嘴上答應着好,離開校長辦公室後轉身就去了魏相逢的辦公室。

魏相逢正在批改作業,看着孩子們填空的句子“臺上一分鐘”,後半句的答案竟然是“臺下一盞燈”,他輕輕地笑了。直到一個陌生男人站在他們辦公室的門口問道:“哪位是魏相逢?”

辦公室裏的老/師們都看向他,魏相逢趕忙起身走了出去。

顧書迢看着他,問:“你就是魏相逢?”

魏相逢回答:“我是。請問,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顧書迢皺眉,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真不知道他有什麽吸引葉端的地方?他故意放大了聲音,那音量足以讓辦公室裏的人都聽到,他說:“也沒什麽事,只是想看看如此會勾引別人男朋友的人,長什麽樣子?”

辦公室裏的人們對這樣的大八卦感興趣極了。

魏相逢深深吸了幾口氣,努力鎮定地說:“請你不要亂說話。”

顧書迢又冷笑一聲,轉身走了。

關于魏相逢的流言,馬上滾雪球似的傳遍了整個校園,那天在辦公室聽到的同事們,甚至一些高年級的學生,都在背地裏議論他一些什麽“同性戀”、“小三”之類的,甚至有一些家長,到校長那裏投訴他,說怎麽可以讓這樣一個平行不端的人教小孩子。

魏相逢覺得自己簡直成為了“過街老鼠”,他覺得自己很無辜,又覺得自己活該。他想,那天來找他對峙的人,大概就是葉端現在的男朋友吧。

校長找到他的時候,他大概已經想到了結局,他被開除了。

他低着頭回到自己的辦工桌收拾東西,臨走的時候有幾個小孩子來送他,一年級的孩子根本不懂發生了什麽,還問他“老師,你什麽時候再教我們語文啊?”他摸了摸他們的頭,他不想騙小朋友,只好回答:“你們要好好學習,老師會回來看你們的。”

在“叮鈴鈴”的刺耳上課鈴聲中,他催促着孩子們快快回去上課。

魏相逢将東西放到自行車框裏,書本、紙張和筆将車筐塞滿。

他騎上車,路上已經開始飄柳絮了,很多很多柳絮,将魏相逢整個人圍起來,他騎着車子仿佛騎在雲端,在行色匆匆的人間裏,他也只不過是如此失意的一個罷了,他也許可以有一些怨恨,然而這份怨恨也是無用的。

魏相逢騎得稍微快了一點,柳絮跟随着他飛舞起來,他将它們當作上天給的安慰,正好他也已經搬離了雲錦山莊,只要他再努力找一份新的工作,這就是他的新的開始。

這麽想着,魏相逢釋然地笑了,露出了臉上兩個淺淺的小酒窩。柳絮啊柳絮,丢棄往日的時候,他還有永遠保持的自尊心與進取心,那就足夠。

葉端再回到家的時候,從樓下超市一下子買了七八個火龍果,他挑的時候沒怎麽注意,到樓上的時候,才發現有一個火龍果的皮已經有點破掉了,裏面粉紅的果肉蹭到了他手上。

他敲門也沒有人來開,自己拿鑰匙開了門,屋子裏一片漆黑,打開燈,喊了兩聲“小魏”也沒有任何回應,他又找遍了每個房間,發現連卧室衣櫃裏,魏相逢的衣服都已經沒有了。

他給魏相逢打電話,耐心地等了很久,那邊才接通。

葉端着急地問道:“你去哪了?又在鬧什麽?”

魏相逢的聲音很輕,“我們已經分開了,我就搬走了。”

葉端罵道:“真行!魏相逢,你有種,你走了就再也別想回來!”他挂掉電話,氣憤地将手機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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