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 逃課

開學第二周，大禮堂內。穿着校服的謝引川小聲背誦着演講稿，後臺站着幾個人，分別是這學期的表彰對象和學生會主席。

劉晌吹着嘴裏的泡泡糖，視線有一下沒一下瞟着站在人群中心的少年，聽說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進來的。家境優渥，長相出衆，光是今天站在這一小會，就已經被少男少女的目光團團包圍。

“謝引川，不要緊張噢。”主持人是個高三的女生，她遞過來話筒，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即将要上臺的少年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他微微點頭，“謝謝學姐”聲音卻相當平穩。

那邊一上臺，場內莫名起了一陣歡呼聲。

後臺的劉晌翻了個白眼。“看來你校草的位置很快就要保不住了。”主持人湊到他身邊，揶揄地說。

急着說話的劉晌一個泡泡沒控制好，黏在嘴上，主持人貼心地遞上紙巾，對方看也沒看。舌頭舔了一圈，劉晌緊趕慢趕又吹出一個小泡泡，“誰稀罕這種名頭……毛都沒長齊的乖乖學生。”

臺上。

謝引川聲音清亮，面露微笑，時不時停頓下來接受臺下贊許的目光和掌聲。他似乎習以為常。

高三A班，趴了半個班的人。

劉晌走進來時，一眼就看到了林莺莺。剛從主持人的位置結束後又跑回來當班長，真是精力旺盛。

“下不為例噢。”林莺莺對着半夢半醒的同班同學，有點氣鼓鼓的樣子。劉晌搖搖頭，小測過後，不知道班上還能剩下多少人。

“我想複讀……”身後猶猶豫豫的聲音傳來，劉晌半眯着眼，趴在桌堂上。

“你爸不是要送你出國嗎，複讀什麽？”

“我想去S大來着……劉晌！”一支鉛筆戳過來，桌堂上的少年橫着眼回過頭。“你想去哪啊？”

正巧走過這裏的林莺莺停住腳步，好奇地看着上任校草。

“本市啊。”劉晌毫不猶豫，回答完又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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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莺莺微微垂下眼，聽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心裏卻是說不出的失望。

“我提議謝引川同學來當班長！”

七嘴八舌的讨論聲，圍繞着人群中間面帶微笑的少年。

謝引川垂下眼，早上走的時候，他又帶了錢。此刻連號的一千塊錢，正安靜地躺在紙信封中，放在他書包的最內層。

該找個什麽樣的理由呢……

“謝引川，你覺得呢？”

少年擡起頭，對上聲音最大态度最強硬男生的臉。王墨，市一中的初中部直升上來，性子耿直，不好說話，但是對待班上同學相當友好……似乎有點崇拜他。

“我覺得……王墨，由你來當班長。”

人群一時間安靜下來，謝引川卻站起身拿了書包，“我投王墨一票。”

謝引川徑直走到校門口。

他排練過很多遍，臺詞和表情都爛熟于心，輕車熟路地便走了出去。

這條街尾是家汽修店，溫度一高，汽油的刺鼻氣味便會順着風飄到棋牌館門口，熏得人頭腦發脹。井良坐在門口的板凳上，腳邊扔了一地煙頭，他最近沒活，卻也沒琢磨明白，他好像心甘情願被人嫖了一次。

周河源自打找了女朋友，一路奔着結婚就去了，井良看不見人，心裏有點說不清空落落的。

心裏燥悶成一團，煙盒空空蕩蕩。

井良随即站起身，他的煙瘾比以前要小太多，還是擋不住無所事事的一整個下午。

剛起身，遠處紅白相間移動的點就朝這邊走過來。

井良腳下一滞，貓着腰走了後門，他不是躲人，只是換個地方買煙。

老板念了一串名字，井良難得大方一次，扔下一張紅頭票子就走。

他難不成還怕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老井，有人找！”

穿校服背着書包的謝引川正跟門口的大爺說着話，看到井良出來，揮了揮手。

“老井，你什麽時候有個這麽大的兒子了？”

井良穿過室內，他在煙霧缭繞間，将眼裏的不耐煩硬生生壓了下去。走過說話的人身邊，沒好氣地推搡了一把對方的頭。“滾。”

兩人面對面站在棋牌館門口。

井良寸步不讓，謝引川的臉就曝曬在太陽下。

下午的陽光并不算灼人，但少年的臉還是很快泛起了一層發熱的紅暈。

“你讓小孩進來坐着啊，杵那幹什麽。”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七嘴八舌變成了對井良的批判。

謝引川微微昂頭，金色的太陽光将他整個眼睫毛都落成相同的色澤，臉上發紅，眸子裏半點認輸的勁頭都沒有。

“進來吧，我可沒有虐待未成年人的喜好。”井良轉過身，順手抽出一根煙夾在手指間，他特意在話的後半部分咬重，但想也知道謝引川不會有什麽表情。

打牌的男人粗聲惡氣，手裏煙一揚，險些要和對方吵起來，井良慢悠悠走過去，左邊勸兩句，右邊拉一下，随後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看了一眼謝引川，在這種地方，純潔的像是朵纖塵不染的白蓮花。

“喂，你們……這會應該是在上課吧？”井良扔過去一個橘子。

謝引川微微揚眉，有點說不出的驚喜。

“嗯。”他把下午要大掃除這幾個字隐藏了下去，有點好奇的，等待着井良下一句話。

井良什麽也沒說。

臉看起來是三好學生，沒想到也是個不學無術的逃課種子選手。

“你……你不問我來做什麽嗎？”謝引川遲遲沒等到對方的下一句話，只好自己主動開口。

井良忽地站起身，和走到門口的客人揮手，他瞟了一眼謝引川，對方那點呼之欲出的心思寫在臉上。

“除了那種事，做什麽都行，把照片和視頻以及備份都給我。”井良路過謝引川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翻臉不認人的神情在臉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常客跟井良說了什麽，他笑起來，單手插着腰。

“那小孩跟你什麽關系啊，看校服可是市一高的，好學生哦。”

井良輕輕舔了下自己的牙齒，正想着怎麽說，身邊突然竄出來一個人。

“您好，我是他遠房侄子，麻煩您多多照顧景叔。”謝引川的笑容溫良無害，熟客愣了幾秒才大笑起來，“這小子可以，比你會說話多了。”

井良的笑容一直維持到送走客人。

他臉色陰沉下來，轉向謝引川。

“東西随你處置，我不怕坐牢。滾遠點，以後別讓我在門口看到你。”

面對無窮無盡的麻煩，最好的處理辦法是扼殺源頭，如果做不到，井良會選擇他熟練的方式，破罐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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