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 巷子口
謝引川有個哥哥。陽光帥氣,又成績優異,高中讀的國際部,拿了全額獎出國,聽起來像是謝引川人生道路的完美模式。
事實上,他才是那個翻版。
謝家父母對謝引河的教育模式費勁了最大的心力,而輪到謝引川,他們經常說的話是,“別比引河差太多就行了。”
謝引河是第一名,謝引川也是第一。
“沒那麽努力也可以,不指望你能像你哥哥一樣。”
“引川,別總是模仿引河。”
謝引川的完美模板上,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縫,他像是謝引河的倒影,突然間有了屬于自己的意識。
完美的外殼穿了太久,脫不下來。他選學校,交朋友,看的書和電影,一切都照着謝引河的方向,而他永遠也不可能是謝引河。
謝引川第一次自主選擇,是拒絕國際部的邀請。
他想要試試不同的路。
消息通知到謝家父母時,兩個人都是崩潰的。輪流上陣勸導,說來說去卻最終還是落在了謝引河身上。
“你怎麽就不能像引河那樣聽話呢,只知道讓我們操碎了心。”
謝引川一言不發地聽着,他垂着頭,心想着,只要考第一名就行了、只要能擺脫謝引河就行了、只要選擇不同的路就行了。
他得到的是氣急敗壞的一巴掌。
那天謝引川從家裏逃了出去。外面下着傾盆大雨,他不知道去哪,一路走着就到了市一中附近。
天色昏黑,雨幾乎要将天下出個窟窿。謝引川到不覺得冷,反而連呼吸都比之前要暢快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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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在那時,第一次看到井良。
難以入耳的髒話和叮鈴咣當的器械聲響,從巷子裏傳過來。謝引川的第一反應不是躲,而是他想去看看。
雨下得傾盆而毫無保留。
穿着黑衣服男人手裏拎着半截短棍,砸在沖過來的人脖頸上,對方悶哼一聲,栽倒在地上。緊接着三四個人,手上都拿着折疊刀,兇神惡煞的,男人卻有些無所謂地搖了搖頭,“一塊上吧。”
慘叫聲混雜在雨聲裏,謝引川背靠着巷子口,緊緊地攥住了衣服角。
裏面漸漸安靜下來,他探頭張望,卻看到那個黑衣男人半裸着上身,青色的紋身在雨中發亮。
男人轉過頭來,嘴角烏青,臉上的血跡順着額角往下流,手上的木棍被扔到附近,紅色血液立刻滴滴答答地混在雨水裏。他腳步趔趄,嘴裏嘶了兩聲,停了下來。“靠,下手真狠啊。”
謝引川輕輕吞咽了一下,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似乎燒得厲害,血液都跟着沸騰起來,心髒轟然急劇跳動着,嗡鳴聲震徹整個世界。
一個瘋狂的想法在他腦中忽閃而過。
“你……”
男人一瘸一歪走過來,盯着謝引川的臉認真看了一會。
謝引川磕巴一下,什麽也沒說出來。
“剛剛吓到了吧,沒事,那些都是壞人。趕緊回家,淋感冒了就不好了。”男人似乎想摸摸謝引川的頭,手臂剛剛擡起,他呲着牙又放了下去。
站在原地的少年臉忽然漲得通紅。
謝引川回了家,他像是又變回那個乖巧而聽話的家裏老二,向父母認錯道歉,然後按部就班去上補習班。
他按時出門,卻從來不往補習班去。
從書店裏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棋牌室門口,站着抽煙的井良。
謝引川除了名字,對這個男人一無所知。
直到那天,父母都要出差,謝引川便跟了井良一整個晚上。
正好是井良和一幫人去KTV,一大幫人搖搖晃晃走進去,後面跟着個揣着兜身體單薄的少年。
不是什麽正規的地方,謝引川輕而易舉開了一間大包廂,在井良的隔壁。
隔壁的動靜鬧得很大,一晚上來回進進出出不少人,酒味從包間裏熏到在隔壁看數學題的謝引川這裏。
他困得不行,窩在沙發上眯了過去,手指不知道觸到了哪,連帶着包廂裏的燈也關掉了。
一陣窸窣聲,謝引川迷迷糊糊又睜開眼。
他聽見了井良的聲音。
“別,別。你知道我不抱女人的。”井良的聲音聽起來醉意熏熏,仍舊口齒清晰,謝引川一下醒了。
黑暗中,他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
“呀井哥,是不是不行啊,來這麽多次從沒有……”女人的聲音很輕,謝引川卻說不出的反感。
井良低笑兩聲。
“我對女人硬不起來,抱歉啊。”
“怪不得每次清姐說起你都特惋惜,哎,我們店新來的服務生你能看得上眼嗎?”
井良只是笑,不說話。
“井哥這是心裏有人啊。”
謝引川從剛才開始,耳鳴就沒有停止過。
他好似推開一扇光怪陸離的門,先是在那裏看到了赤身裸體的井良,又看到站在井良旁邊的自己。
無數個夜裏交織的怪夢突然得到了尋解,他厭棄又羞于啓齒的事情突然變得輕飄飄,落在那樣一個人身上,對方輕松惬意,甚至還帶了些調侃。
他想見他。
和井良交朋友。
什麽樣的方式都行。
棋牌館的門口多了一個站着抽煙的人。
相貌普通,身高平平,甚至還有點年齡的男人。謝引川注意到井良的視線總是不自覺跟随着男人,笑起來,說話的時候,連對方去櫃臺抽一根煙。
井良的目光也寸步不離。
“周河源。”
謝引川聽到井良這麽叫那個男人的時候,也見到了周河源的未婚妻。
井良揮手送走兩人時,抽的煙比平時要多,神情也更落寞。
他瘋狂的想法忽然變得更加大膽而扭曲。
謝引川知道井良的弱點,也知道他手上缺現金。
無論從哪個角度,謝引川都知道這件事絕不可能,但他從沒覺得自己瘋了。
謝引川極力裝出熟手的樣子,卻還是在解開褲子拉鏈的一環栽了個跟頭。手上越着急,拉鏈便卡得越死,謝引川臉上漲紅,一言不發。
而井良已經脫得只剩最後一件。
“我來我來……”井良湊過來,耐心地把拉鏈拉到頂端,又小心翼翼地拉下來,少年的內褲上已經濡濕一片。
井良有點好笑地看着謝引川,“處男啊?”
謝引川低着頭,他對于井良娴熟的姿态有種說不出來的惱怒,到了嘴邊卻化作一聲問句,“我能蒙上你的眼睛嗎?”
男人愣了愣,無所謂地回答,“我都行。”
謝引川的主意蹦出來比他下手的還要快。他從背包裏拿出校服,捆在井良的眼睛上,又悄悄掏出手機,摁下了錄像鍵。
“井良……”
“嗯?”
“沒事……我就是喊一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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