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 退步

期中考試和小月考的成績同時出來，一班整體都籠罩在一片陰雲中。但這篇陰雲不包括一個人，王墨。

他以主三科接近滿分的水平成功拿下了年級第二，全班第一。

但王墨不是那種別人低沉時興高采烈的人，他第一時間想要找謝引川來活躍一下班上的氣氛，畢竟連年級主任都說這次的難度不在他們的水平。

謝引川垂頭看着成績表，額前頭發遮住了一半眼睛的輪廓。寫題的時候心裏預感已經很不好，出分後噩夢成了真，倒是反應不過來了。

腳步聲匆匆過來，謝引川下意識一把捂住在成績表上。他擡起臉，不确定地看着王墨，從對方難以掩飾的眉毛上已經看到了成績。

“咱們班好多人心情都不太好，我覺得這樣不行，本來卷子難度也大，再說了王老師都說這次特地出的難卷……”王墨說着，注意到謝引川手裏的卷子露出了空白的一個角，他抽出來，看着那道題。

“同類型的不是在課外班上講過嗎？”王墨看着謝引川，不解地問了出來“雖然上課時間不一樣，咱倆還是一個老師啊。”

謝引川攏了攏成績表，輕描淡寫地丢了一句“考試的時候我有點頭疼，沒想起來。”他手松開，刺眼的紅色赫然出現在王墨面前。

入學考試的年級第一，這次排名52，全班第22名。

“我不是那個意思……”

王墨趕緊把卷子放下，正好蓋在成績表上面。他四處給自己剛才的話找補“沒事，你看白小刀，入學全年級第三，這次考了103名這會還能笑得出來。”被點名的白淨男生津津有味地看着試卷，似乎對班上排名倒數的事情絲毫不在意。

卷子被一把抓起塞在抽屜裏，謝引川起身就要走，王墨緊緊跟在他後面。

“沒事，你有什麽不會的可以來問我。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希望……”

謝引川猛地回頭，收起神情間的陰霾，輕輕地應了一聲，“我會問的。這次是我身體不舒服，下次一定會考回來。”

身後的男生怔了怔，撓撓頭，這樣的謝引川好像才對勁。

“那個，家長會的時候你來跟我一塊當主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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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引川回家的時候，晚了一步。

短信和成績表已經發到謝爸爸的手機上，夫妻二人坐在桌子前，面對着謝引川，神情嚴肅。

“看看你的成績。”

“好意思跟別人說這是市十佳學生，進校第一名的成績。”

“月考30名，期中50名，下一次是不是能考100名。”

話語并不難聽，卻一句一句，透露出濃濃的失望。兩人黑着臉，苦口婆心，對着垂頭不吭一聲的小兒子磨破了嘴皮。

謝引川盯着指甲上的月牙，短短的弧度上露出健康的粉色，他突然想到井良的手，明明跟他的差不多大，卻寬厚有力。

有老繭還有疤痕，謝引川總覺得井良的手只是夾着煙，也是生機盎然的。

不像他。

只會握筆。

“引河從來沒考成這樣的成績。”

“你不是一直很喜歡你哥哥，怎麽就不能多向他學一點呢。”

“說話啊……”

生氣中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怒意，聲音紮破謝引川的耳朵，流出灰色的血。

他擡起頭看着自己的父母，緩緩張口。

“我不喜歡謝引河，他什麽都是最好的，他唯一的缺點就是有我這個弟弟。”

巴掌揚在空中，謝引川隐隐聽見，有人的啜泣聲，他一言不發起身從客廳離開，直到走進卧室前，嘆息聲依舊沒有停止。

夜晚很長，謝引川睡不着，他的肚子開始一陣陣絞痛，像一只手伸了進去，要把那些對他不利的東西連血帶肉的牽拉出來。

到了半夜，謝引川痛得渾身是汗，他一聲不吭，在床上輾轉反側，盯着天花板，黑漆漆的屋裏，還有落在窗上微弱的月光。

井良這會在幹什麽呢。

他白天撒了謊，考試的時候他一點不舒服都沒有，沒見過的題型，比以往要艱難更多的課文。

交卷子的時候，謝引川知道一定會很糟。他沒有手抖，只是合上筆蓋，看着監考老師把卷子整合，然後微微閉了下眼睛。

白天和父母對峙時，他一直在發抖。

這一覺，謝引川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桌上留的字條，假已經請過了，字跡上潦草地表示希望他能在家好好反省，找出問題。

兩人同時出差，一走就是半個月。

謝引川還沒來得及把家長會的消息說出口。

他拿起紙條，疊成長方形塊扔入垃圾桶，看着面色蒼白的自己，沒來由地想起另一個人。出門的時候，王墨的消息一條接着一條彈出來。謝引川看也沒看，關掉了。

雨下着，謝引川出了門才發現。

他走到井良家的小區門口，身上淋得濕透。衣服貼在皮膚上，寒氣一點點透過皮膚往身上唯一熱着的地方鑽，褲子和袖口濕噠噠滴着水，剛站住就打了個噴嚏。

昏黃燈光一圈一圈地落在謝引川頭頂，從上往下，将他慘白的臉色打出一片虛假的光。仿佛鼓起勇氣般，少年的眼睛眨了眨，被捂得發熱的水珠滑下來，像那些無足輕重的水漬，撲通地落在地上。

謝引川停在井良家門口，屋裏有聲音，但是聽不清楚。

井良打開門，隔着一道門框，看着落湯雞似的謝引川。

心思微動，井良倚在門邊上，眼裏帶着點說不清的冷淡。

“考砸了？”

謝引川微微擡眼，又慢騰騰低下。水滴順着袖子，在地上暈開一片水漬，冷意包裹着整個人的每一寸地方，謝引川打了個冷顫，什麽也沒說。

“看來我沒猜錯。”

井良依舊靠着門，對臉色蒼白凍得發抖的少年視若無睹，只是餘光掃過地上的水坑，略略皺了下眉。他不開收容所，也不做慈善，憑什麽要讓非親非故的人進家裏。

“我……”

謝引川輕輕開口，聲音發顫，“我不是好學生了。”

井良不為所動。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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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石心腸井老師（一章限定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