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 傷口與親吻

“差一點吧。”

“什麽?”謝引川對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愣了一下。

井良揉着眉心,裹上衣服在沙發半躺下,“差一點就回不來。 ”眼下濃重的青黑色,遮掩不了說這話時幾乎漫不經心的态度。

沙發留了一條空隙,謝引川擠上去,連日來的焦灼情緒忽地被一把引燃。不顧井良蒼白的臉色,他有些失控地吼:“如果你出事了,我怎麽辦!”

井良擡起手臂,往後縮了縮。

“該上學上學,該畢業畢業,該找什麽人就找什麽人。”男人難掩身體狀态的疲憊,聲音聽着又冷又硬,“謝引川,聲音小點。”

謝引川噤聲。

他惶然地抿了下嘴。

沒一會功夫,井良卻睡着了。

謝引川輕聲喊了兩句,男人的呼吸均勻,吐出的氣掃在少年手心上,發着燙。井良像是累極了。

少年悄悄從沙發上起來,又蹑手蹑腳拿了條被子蓋在井良身上,對方翻了身,上身露出一半來,他又慌忙地疊上去。

湊近時,血腥氣奔湧着沖擊在謝引川的鼻腔裏,他費了力氣,才将自己從渾濁的血氣裏抓出來,坐在地上,沙發旁邊。

謝引川歪着頭,靠在柔軟的墊子旁。井良的手就垂在旁邊,淡淡的煙草氣傳來,反而異常安心,男人呼吸聲均勻,只是翻身次數有些頻繁,謝引川時不時就要替他拉一下被子。

眉毛上白色的疤痕,井良閉起眼,反倒額外明顯。謝引川躬身看着,慢慢抿出一個笑容,很快,他發現井良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任由手指怎麽推,都沒辦法撫平。

謝引川賭氣似的,險些要貼上去。他和井良的臉,只相隔一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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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輕觸在一起,謝引川忍不住輕輕用舌頭舔了下,井良身上體溫偏低,缭繞在鼻尖的煙草味像是龐大的推進劑,柔軟而從未有過的奇妙體驗轟擊着少年全部的所思所想,他停了停,下意識伸手摸了摸井良的眉毛。

井良翻了個身。

謝引川從眉梢一直發燙到腳底,他張張口,發現自己聲音啞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井良還在熟睡,露出一截白色紗布包裹的腰。

伸手拉好被子,謝引川三步并做兩步,逃似的離開了客廳。

男人睫毛微顫,又重歸平靜。

謝引川坐在沙發不遠處,他目不轉睛地看着睡熟的井良,手指慢慢摸上嘴唇,神色忽地迷蒙起來。

“我睡了……有多久?”

井良聲音響起時,謝引川忽地站了起來,他意識到自己反應不對勁後,又慢吞吞坐了下來,眼睛四處亂看,就是不往井良的地方去。

“沒多久,我本來想做飯,屋裏好像沒什麽東西。”謝引川側着臉,心裏被絨草撓似的又癢又燥,語氣不自覺帶了點委屈。

井良看了眼身上的被子,慢慢開口,“坐那麽遠幹什麽?”他拍拍身旁,沙發上狹小的空隙顯然不是能容得下一個人的樣子。

“過來。”

謝引川生怕一開口,心髒就會從嗓子眼裏飛出來。他默不作聲走過去,緊貼着井良的地方,坐了下來。

“在想什麽?”

井良盯着謝引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少年搖頭,他斟酌字句,輕聲道:“還好,還好你沒事。”

似有若無的一聲嘆息,謝引川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井良撩開衣服,白色紗布裹住了他上身的大半部分,一層又一層,仍然遮擋不住從紗層中擠破頭而出的血腥氣,包紮手法很粗糙,看起來似乎是急着跑路,有些地方厚,而另一些地方卻偏薄。

手剛伸到一半,謝引川突然被井良抓住了。

“我是問,你剛才對我幹什麽了?”井良盯着人看的時候,往往習慣微微垂眼,帶着種無聲的壓迫,他這時候反倒擡起眼了,眨了下,目标還是謝引川。

無處躲閃的少年。

井良輕哂,他沒松手,任由着手臂垂下來落在自己面前。

“偷偷舔我的時候,膽子不是挺大的嗎?”

“不是。”

謝引川不知道自己那冒出來的勇氣,極力忽視着發燙的耳垂和井良戲谑的眼神,慢騰騰地找到一點聲音。

“我是……打算親你。”

井良直起身,他很清楚身上的傷口有多深。從醫院走得匆忙,包紮的也局促,有些地方的口子發着癢,生着血荊蔓延到紗布上融為一體。掀開的時候,一定會帶出不少血跡斑駁的新鮮傷痕。

他有些惡趣味,想要讓謝引川看看。

少年的手腕很細,握在井良的手中,像是不堪一擊的玻璃。

井良傾身向前時,謝引川驀地擡起了臉。

惶然又誠摯的眼落在男人看不懂情緒的臉上,謝引川還沒說話,井良的手便覆上來,遮住他的眼睛。

舌頭輕而易舉撬開謝引川的牙關,他有意無意引導着,柔軟濕潤的彼此相接、相抵、糾纏,少年懵着,視線裏一片漆黑,男人的舌頭靈巧在口腔中游走,觸感被無限放大,連帶着呼吸的細微間隙也聽得一清二楚。

欲望燃燒的間隙,謝引川覺察到井良在輕微的顫抖。

少年眨巴眨巴眼,任由睫毛在井良的手心裏彎出一片又一片弧度。

謝引川快速地,咬了井良一下,趁着對方還沒有發火,又含住微微張開的嘴唇。淫靡的水聲從相連之處發出,少年甚至能感覺到拉出的水絲落在自己下巴。

井良也沒想到,謝引川會學的這麽快。

即使被捂住眼睛,也能占據上風。橫沖直闖,懵懂無知,一點呼吸的間隙都留不出來,卻專心致志,想要從他這裏汲取點什麽。

男人低低喘了一聲,少年才停了停。

謝引川碰着井良的鼻尖,嘴唇輕輕摩挲着。

“起來……”

井良啞着嗓子,松開手虛虛地推了一下。

“壓着我傷口了。”

謝引川紅着臉慌忙起來,手肘“不經意”戳在井良的敏感部分。褲子沒動,謝引川卻迅速把頭埋了下去。

“你故意的……”井良露出點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眉毛擰着,伸手摸上自己的腰間。最薄處的紗布隐隐滲出紅色,而旁邊傷口正無端發着癢。

井良頓了頓,他對謝引川面上的潮紅視而不見。

“會換藥嗎?”

拆紗布的過程可以算得上滲人又驚悚,最薄的地方掀開的時候,連着新長好的血痂一起,撕出一片紅白混雜的血腥。

井良皺着眉,神色有點焦躁。冷汗順着他的臉,劃過眉骨與下颚,一顆一顆往下砸。

謝引川一邊害怕井良疼,一邊又壓着胃裏的不适。他手上速度便慢下來,這樣一摩擦,傷口處更是和紗布來了更多親密接觸,又疼又癢得刺進裸露的皮膚裏。井良沒說話,死死咬着牙關。

他本可以一次性撕下來的。

難得的安靜時刻,井良細細盯着謝引川,少年五官生得很好,帥裏面分個三六九等也是最頂級一類,唯獨眼睛和幹淨的臉格格不入。像是雜糅了什麽,又赤裸又直白,看久了甚至察覺到點危險。

井良很久沒睡過好覺。即使是在路上身體和大腦都困倦到極致時,睡眠也淺得一碰就醒。他這樣是習慣,也是老毛病。

在黑白不分的地方混久了,時時刻刻要提心吊膽。閉上眼睛也要提防周圍人的動作,生怕一把刀子在睡夢中捅過來睜眼便丢了性命。哪怕是和周河源在一處,井良仍然得緊閉牙關,生怕一個不注意吐出點“驚世駭俗”的性向,引凡人唾罵。

在謝引川“親”上來前,井良難得睡熟了一回。

沒有威脅又知根知底的少年,竟然會給他帶來近乎安心的感情。

多駭人。

“碘酒在櫃子裏。”

看着謝引川忙碌的背影,井良吐出一口氣,淡淡的,卻帶着點煙味。他想要戒煙想了很久,一直斷斷續續,煙盒買了又扔,替代品層出不窮。

最後還是又繼續抽起來。

謝引川裹紗布的手法異常青澀,他看着翻開泛着鮮紅的傷口,手打着顫将紗布裹了上去,一層伸展,另一道縱長的刀口又出現在眼前。

“沒事,我體質特殊,很難留疤。”井良見他停下,淡淡說了一句。

謝引川默不作聲纏了兩圈,擡眼的瞬間掃到井良眉骨上的疤口,點頭應了一聲。

肚子咕地叫上兩聲,擡頭一看,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你帶錢了嗎?”井良也懶得看身上橫七豎八的紗布,草草裹上衣服,一副精力不足的樣子阖起眼。

來的匆忙,謝引川摸出兩張紅票放在桌子上。“買飯夠了。”他很小聲地說了一句,捂住了自己肚子。

說到嘴邊的話突然改變了主意。

井良不鹹不淡地咂咂嘴,“做別的事不夠吧。”

謝引川平靜地擡起頭,視線飄忽一會還是落在井良身上,張口又忍着什麽似的說:“我下次會帶夠錢過來。”

男人發出一聲嗤笑。

“算了,又不是第一回 白嫖。”

少年的眉毛沉下去,睫毛微顫,嘴唇似乎要說什麽,最後變成頭垂下去的姿态,看起來像是落了水,又不肯擦掉。

井良偏過頭,他知道,謝引川在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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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歡這種……明明是井老師主導引出來的微妙情愫和欲望,但由于小謝太過坦率直白不得不節節後退以至于難以抵抗的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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