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三十四 他呼喚的名字

護士為難地看着這個面色蒼白穿着病號服的男人。“特護病房如果不是親屬關系,我們是不能放行的。這樣啊,你先回去,我……”

井良轉身就走。

沒多遠,他又停下來。謝引河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的病房門口,打着電話,神情焦灼說着寫什麽。

半個小時後,簡單套了一身運動衣的井良出現在走廊盡頭那間特護病房的門口。男人的手停在門把手上,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握下去。

病房裏擺着新鮮的花,空氣很好,高樓層之間特有的清新氣味從窗戶的縫隙鑽進來,随着免費的陽光鋪滿在整個房間。和普通病房嘈雜聲音相比,這裏安靜得像是另一個世界。謝引川像是童話中的睡……井良搖搖頭,拉着椅子更靠近些病床。

謝引川身邊的儀器嶄新锃亮,有條不紊地監視着病床上的人。

井良垂下眼皮,他印象中,還是第一次看見謝引川這樣安靜又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的樣子。男人伸出手,輕輕掰過謝引川的胳膊,将自己的手心搭了上去。

掌心傳來的熱度讓井良有些恍惚,他擡起頭,映入眼中的謝引川沉沉閉着眼。

半晌,男人的聲音有些發顫。

“對不起啊,要出事的本來應該是我。”

屋裏靜悄悄的,井良眨了眨眼,勉強笑了笑。他握着謝引川微熱的手,心裏卻一個勁的泛着酸澀,連正常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跟你……講個故事。”

井良不到兩歲,父母就在一場車禍中雙雙去世。親戚們推诿的半年中,接連有人身體和家庭出了事,他被送到另一個城市的公益機構裏。

好景不長,機構收支縮減,已經到了上小學年齡的井良根本沒有被領養的可能性。為了跟大人賭氣,井良一個人跑出去後,再也沒回去過。他被一個掃大街的老頭撿回去,擰巴了很久,還是稀裏糊塗送進了學校裏。

井良是個忘性很大的人,按照他的話說,過去的事,沒必要記。

但有些事他沒法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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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考上市一中時;比如他喊爺爺的那個人因為心髒出了毛病連夜拉進醫院時;比如有人冷嘲熱諷他就算去搶銀行拿不出手術錢時。

井良沒有湊到錢,他連校服錢都是從同學那裏借來的。

不算短暫的正常生活在一夜之間,開始天翻地覆,仿佛一切又回去了。

井良站在葬禮上,為那個人吊唁的人站了不少,他沒見過的生面孔。他們看他卻是充滿敵視和警惕的目光。自稱親屬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直到井良被趕出那棟他從第一次去就不喜歡的房子。

他無處可去,無路可走。

鼻青臉腫的周河源就出現在那時候,明明不怎麽會打架,卻冒着勁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對方頂着那張臉問他,要不要做老大手下。井良是嗤之以鼻的,周河源卻不依不撓,把他打量一遍,說只要幹得好,老大可以給你錢。

井良低下頭看着自己髒兮兮的校服,他在一瞬間就做好了決定。

十六歲的井良,握上了周河源的手,輕輕地笑了一聲。

天是黑色的,傾盆而下的雨像是要将天地間下出一個巨大的窟窿。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的泥坑裏,濺起來半人高的水漬,到處是昏黑一片。

井良渾身繃緊,臉上的血跡被雨水洗刷的一幹二淨。不遠處,周河源扔掉手中的小刀,退了幾步坐在地上,他面前躺着看不清面孔的男人,鮮血汩汩地從身下流出,大雨沖刷下,那些血水順着道路,流過井良的腳邊。

周河源吓愣了,井良走了幾步,上去踩着那把刀,鋪天蓋地的雨砸得人生疼。

走。他推了周河源一把,看着對方踉踉跄跄走出巷子,緩緩躬下身撿起了那把小刀。大雨仍在不斷地下着,井良握住那把小刀,用自己的手擦了一遍。

他因為未成年,得到了寬限。出來後,那個老房子要賣的消息,幾乎也是在同一時間傳入了井良的耳朵裏。

他要錢,很大一筆錢。

老大給不了,他就去“借”。

井良被踹在地上,老大表情很差。他死死攥着卡不願意松手,被踹得一口一口往外吐血,其他人就這麽看着,像是在看無關緊要的路邊野草。

得到消息的周河源趕回來,在老大最後發號施令前“救”下了井良。他跟老大苦苦懇求,這件事才告一段落。

井良拿着錢,第一件事就是把房子買了下來。周河源後來才知道,井良和這個房子的淵源,他什麽也沒說,替井良還了一半錢。

周河源是老好人,井良一直覺得他不适合做這個。問起來時,對方卻含含糊糊提起頂包那件事,并拍着胸脯向井良保證,自己是他一輩子的兄弟。

井良當時只為了還人情,沒把事放在心上,但這之後,他對周河源多了種別的感覺。

上初中時,井良跟班上孩子王打架,對方頭破血流,而他毫發無傷。孩子王被打之後就變成了他的跟屁蟲,幫着井良一起抄班花的作業。

井良做夢沒夢見班花,卻夢見了孩子王。他不慌不忙,到學校之後又打了孩子王一頓,對方嗷嗷求饒才松手。他又一次做夢,夢見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醒來後床上濕了一片,他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不上學以後,跟在老大和周河源身後,常常要出入一些地方。

井良剛開始很是招架不來,時間長了便開始甜言蜜語哄人喝酒。無論是對方喝暈還是自己喝暈,事都沒法辦成,他就靠着這種方法,一次一次的逃。

離開謝引川之後,他四處跑了很久,還是被帶到了老大面前,對方沒有在意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反而扔了個燙手山芋。

井良早聽過寧戈的名字,十幾歲的小孩,手段比他老爹還狠辣。見了面,井良才知道寧戈的難纏究竟在什麽地方。

不對外行人下死手,這是井良聽過很多遍話。他只是沒想到,會失效在謝引川身上。

病房中,随着男人聲音的落下,又恢複成一片寂靜。

井良手掌放在謝引川的手心裏,輕輕捏了捏。“我要走了,再不走……”他小聲說了句“你哥就要來了。”

機器忽地發出一聲嗡鳴。

井良錯愕地擡頭,他清楚地感覺到,謝引川的手指動了動。

“不許……走。”

謝引川喘息微弱,手上用不上勁,卻竭盡全力地壓在井良的掌心中,撓了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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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原因和別的事情耽擱了更新55不好意思

明天争取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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