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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東方遠遠的太陽已經探出光來,海面上彌漫着如同薄紗的淺霧,海面映着光循着風也越發的波光粼粼。
數艘歸岸的小漁船循着海面緩緩駛來,站在漁船上的漁民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熱情洋溢的同旁邊船只上的人打招呼,曬得黑黢黢的臉上只看到一口白牙。從這些笑容裏,不難看出他們今日收獲頗豐。
岸邊已經停了幾艘漁船,船上的漁民們忙忙碌碌的将海貨從船上搬下來堆放在路邊。
盧亮正在往船下搬運海貨,昨晚出海到現在,他們的收獲是這麽多年來最多的一次。回來的路上碰到熟人,大家都說今天的收獲多得超乎尋常。
想想那些船艙裏的海貨,盧亮的臉上溢出歡喜的笑,把這些都賣了,他們家能買一臺電視,到時候就讓阿香到家裏來看電視。
在他将肥美的石斑魚從船艙裏撈出來放到木桶裏的時候,一只海蟹抓着撈魚的網被帶到船板上。海蟹沒頭沒腦的橫行着,很快就撞到了船沿。
盧亮看到了那只想跑的海蟹,把石斑魚放到木桶裏,入桶的石斑魚活潑得很,尾巴一甩就濺了盧亮一臉的水。他不甚在意的抹了把臉,彎腰伸手朝那海蟹抓去。似乎是感覺到了危險,海蟹沿着船沿倉皇而逃。盧亮往前邁了兩步,一手按住海蟹的背部,手指一扣牢牢将其抓住。
他嘴角咧開,拿起海蟹送到眼前,“就你這小東西還想跑?”
海蟹的大鳌展開,盧亮伸手碰了下又迅速躲開,“還想鉗我?那今天就把你炒了做下酒菜。”
要是往常,這麽好的蟹是舍不得自己吃的,怎麽着也得拿出去賣了,但今天收獲多,吃一只這樣的蟹還是舍得的。
他站起來,正準備把海蟹扔到船艙裏,腳踝突然一涼。
盧亮低下頭,只見一只慘白的手從船邊伸過來,纖細的五指牢牢的抓着他的腳踝。
“有水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
“洛尚食在皇上所用膳食中下毒,意圖謀害皇上,拖出去杖斃……”
躺在簡陋床板上的少女眉頭輕擰,露出痛苦之色,她的手胡亂揮舞,嘴裏喃喃的說着什麽,聲音越來越大,幾乎是嘶啞着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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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枉,我冤枉,我沒有下毒,我沒有謀害皇上……”
喊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猛然坐起來,眼睛瞪大,眸中飽含着震驚痛苦等等情緒。
“阿漁,阿漁,你怎麽了?是不是發燒了?”
門外沖進來一位中年女人,她手裏還端着一個碗,碗裏冒着熱氣,因為步履急匆,碗內蕩出一些褐色的湯汁。女人顧不得去擦沾了湯汁的手,将碗放到一口木箱子上面,擡起另一只幹淨的手去探少女的額頭。
哪知還沒碰到,少女一轉頭盯着中年女人,一雙眸子黝黑如古井深潭,透出濃濃的煞氣。
張秀梅被女兒這樣的眼神吓了一跳,她慌亂抓住女兒的手臂,“阿漁,你別吓阿媽,沒事了沒事了,你現在沒事了。”
想到女兒被人送回來的樣子,張秀梅一臉的心疼。要不是她身體不好,女兒又怎麽會下海,還差點淹死在海裏,将人帶到懷裏抱住安慰。
洛漁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誰,她想甩開對方的手,可身體卻不聽從她的使喚,反而依賴的靠進對方的懷裏。
她眼睫輕顫,一段不屬于她的記憶在她的腦海裏劃過,僅幾個呼吸間,所有的記憶就如同歸位一般,在她的腦海裏安置下來,還有一個溫柔的女聲在腦海中回蕩。
“還請你照顧我的家人。”
張秀梅見女兒乖巧的靠在她懷裏,心下一片酸軟,以為溺水的事讓女兒害怕到做噩夢,便伸手輕輕撫拍了兩下。
“阿漁,不怕啊,阿媽在這呢。阿媽給你熬了藥,你把藥喝了,再睡一覺就好了。”
洛漁從張秀梅的懷裏出來,嘴唇輕抿,眼睛不看對方,低低的點了下頭。
“阿媽,我待會就喝,你先出去吧。”
原本要去拿碗的張秀梅遲疑了下,女兒被送回來的時候一直的昏迷的狀态,送回來之前盧亮他們一家就找人看過了,人沒事,就是腦袋磕了,等醒過來就好了。
洛漁一直在等張秀梅出去,手指在粗硬的被單上摳着。好在張秀梅也沒說什麽,只叮囑一聲讓她把藥喝了再睡便起身走了出去。
聽着對方将門帶上後捂着嘴悶咳了幾聲後,洛漁緩緩擡起頭。
那道女聲讓她冷靜了下來,也讓她瞬間搞清楚了現在的情況。她現在是借屍還魂,而那道女聲就是原身殘留的意識。
她眼中的情緒已經全部消失了,只有一雙黝黑的瞳仁環看着這個簡陋破敗的房間。
房內沒什麽光亮,唯一亮的,就是一個小小的窗戶,而這小小的窗戶上,還糊着一層印滿了字的紙。從那段記憶裏,她知道這個叫報紙。而這報紙還在牆上糊了不少,因為房子牆體多處開裂,糊報紙是為了擋風。
洛漁自幼在宮中長大,哪怕是打雜宮女時期,也未曾住過這般破敗的房子。這樣的房子,唯有冷宮才能見到。
在原身的記憶裏,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年代。這裏沒有宮殿,沒有皇帝。而她原來的那個年代,已經過去了很多很多年。她知道原身一家五口人,原本是住在一棟青磚大瓦房裏,生活富足自在。但在兩個月前,原身的父親出海捕魚遭遇大風浪失蹤。原身母親因為此事病重,自此纏綿病榻,時常需要到城裏去看病。原身還有兩個雙胞弟妹,不過八歲,年幼稚嫩。至于原身,則在學堂上學,也不谙世事。
因原身父親是家中唯一能掙錢的人,他沒了就意味着原身一家只能坐吃山空。原本生活還不至于如此困難,至少有一棟青磚大瓦房可以遮風擋雨。但原身的爺爺奶奶,卻在原身父親失蹤一個月後,強逼原身母親将房子低價賣給原身小叔一家。
想到這裏,洛漁眼眸微斂。确實低價,一棟青磚大瓦房,只賣了堪堪五百塊錢,打發叫花子都不是這樣打發的。可當時那個情況,原身母親毫無辦法,若是不賣,房子也會被奪去。于是他們這一家人,在賣了房子後,拎着簡單的衣服行李,到原來的老房子裏住,他們甚至連自己在青磚瓦房裏置辦的那些家具鍋碗瓢盆都不能帶走。
而原身,雖然不谙世事,卻也是懂事的。知曉家中這樣下去沒有辦法,于是便做了村裏的漁女,這漁女就是靠下海捕撈一些海膽、鮑魚、海參等海貨販賣賺錢的。原身水性好,雖然只做了幾天,但她收獲奇高,一天也能掙個幾十塊錢。可誰知她會在海底遇上暗流,腦袋撞到海底的石塊上,這才讓洛漁還魂到她身上。
知道自己這是借了原身的身體,洛漁心懷感念,默默的閉上眼睛頌念一段往生經。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的家人。
睜開眼睛,洛漁面容恢複平靜,她視線落在那個裝了藥汁的碗上,擡手将它端了過來。
放了這麽會,藥已經涼了,洛漁一仰頭将它喝下,苦澀至極的藥味讓她神色微變,把碗重新放到木箱子上,洛漁躺下将被子蓋好,一雙眼睛愣愣的看着上面的橫梁。
乍然成了另一個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若不是借屍還魂,這會她或許已經接受了閻羅王的審判。
思及此,洛漁放在被子下的手捏成拳頭。
她記得那日上面突然傳話,皇上要吃駝蹄羹,她作為皇上掌膳,自然是由她來做。這駝蹄羹需要用新鮮宰殺的駱駝蹄來做,皇上要吃,那還冒着熱氣的駱駝蹄就送了過來。她像往常那樣切丁除膻,也像往常那樣吊制雞湯,哪知她才剛把弄好的駝蹄入鍋燴制,還未等軟爛,門外就沖進來一群內侍。不等她問清緣由,內侍們就把她摁住,其中一人拉長了音調,說她下毒謀害皇上。
她沒有下毒,更不可能謀害皇上。
但那些內侍不聽她喊的冤枉,直接把她拖出去,按在長凳上,那些仗棍不由分說落下來。只幾棍功夫,她喉頭就湧出腥甜。
那些棍杖又重又急,她也曾見過其他得罪了貴人被判杖刑的內侍,哪有這般急重的,仿似生怕打輕了打慢了她就死不了。
說她下毒,在宮內呆了二十餘載,一步一步走到尚食的位置,她深知自己只有讓皇上吃得高興了,才能安安穩穩的在宮內呆下去。說她得罪人,可她在宮內小心謹慎,除了一位知己好友,也從不與他人深交,只專注于庖屋之內,又能去哪裏得罪人?
雖說當時情況混亂,可她卻清楚,若是毒害皇上這樣的重罪,自有禦林軍将她捉拿。而不是這般進來一圈內侍,不容她分說便直接杖斃了事。宮內規矩嚴明,這種做法,更像是後宮貴人之間的暗算争鬥,她作為皇上掌膳,正五品,處置她怎會如此輕率?
洛漁眼睛微眯,抓着床單的手指漸漸收緊,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細節。她在昏死之前,一人将她右手擡了起來。而她右手上,戴着一個玉珠。
這個玉珠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年紀輕輕就能成為尚食的關鍵,只因那玉珠每日能滴出兩滴水珠,加入飯食中能讓飯食變得比尋常更加美味,同時也有一些強身健體的功效。因為玉珠普通,旁人只當是尋常玩意兒,只有她知道這玉珠有多好。
而現在,腕間空空蕩蕩,那玉珠沒有了。
洛漁心中失落,擡手去拿放在箱子上的藥碗,卻看到自己手腕內側多了一個淺白色圓圓的印記。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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