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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漁趕緊将手腕送到眼前,端詳片刻後眼中藏不住狂喜。這是那個玉珠,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它成了這樣一個印記,融入到這具身體裏了。
一個意想,印記上憑空出現了一顆圓滾滾晶瑩剔透的水珠,瑩瑩潤潤的立在印記之上,并沒有随意滾動。
洛漁輕輕拿起這枚水珠,也沒有像普通的水那樣散開,反而好端端的被洛漁捏在指尖。
看着這枚水珠,洛漁輕輕呼出一口氣,将水珠送到口中。而那枚水珠在入口後就如同普通水珠那般化開,幾個呼吸間,洛漁就感受到原本乏力虛弱的身體漸漸恢複了力氣,整個人也靈臺清明。
這就是水珠的妙處,她自小入宮,因為無父無母無人照應,在宮內生活非常艱難。深宮裏面,若是沒有銀錢打點,連飯食都吃不上。
洛漁剛入宮可不是在尚食局,就是靠着水珠,才沒有死在宮內。後來到了尚食局,有幸認了個師父,再開始學廚,一直到給皇上做菜,她才開始在皇上的膳食裏加上水珠。她很清楚,只有皇上愛吃她做的菜,她才能在宮內好好的活下來。
玉珠的秘密無人知曉,她深知懷璧其罪的道理,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密友,都沒有跟她說起過。就算是往菜裏放水珠,也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那人擡她右手,絕不是偶然,這般打殺致死的做法,很可能有人發現了玉珠的秘密。
可,誰能知道呢?
未等她深想,外面傳來說話,洛漁側耳聽了一下,掀開被子下了床。
出了房門來到大門口,見院子裏站着一位年輕男人,長相憨厚,手裏正拿着一個魚簍往原身母親張秀梅手裏放,而張秀梅則不肯收,倆人正推脫着。
“秀梅嬸你就收下吧,本來就是我一腳把阿漁踹到水裏的,得虧沒什麽大事。這是我媽養的老母雞,還有幾條我捕上來的魚,你給阿漁做了吃,好好養養身體,不然我這心裏面壓根不安心。”
說起這個盧亮就不好意思,阿漁只是想爬上船而已,偏他膽小以為是水鬼,愣是一腳給人踹下去了。人小姑娘家家的,哪受得了他一腳踹啊。還好沒出什麽事,不然他這會都被抓起來了。
魚簍上面有個蓋子,張秀梅還以為是普通的東西,沒想到還有老母雞,這一聽就更不肯收了。人家也帶着女兒去看了醫生,還留了一筆錢的,已經做得可以了。
“不用不用,你媽還硬塞了錢的,這些就夠了。”
張秀梅堅持不要,正要撒手不接的時候,邊上伸過來一只白玉小手,穩穩的抓着魚簍的把手,很順勢的将魚簍接了過去,然後放到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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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漁?”張秀梅驚訝的看着女兒。
洛漁放下魚簍後雙手交握在下腹前,姿态優雅得很。她看着對面的盧亮,微微一笑。
“謝謝亮哥,這些我可就不客氣的收下了。”
盧亮本就是來送這些的,還怕他們不收呢。現在洛漁收了,他也松了口氣。
“客氣什麽,不用客氣。你沒什麽事就好,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家裏還有些魚幹沒曬,我得去把那些魚曬了。”
說完,盧亮潇灑的揮揮手,轉身趕緊往外走去。
張秀梅诶诶了兩聲,眼瞅着人都跑遠了,回頭睨了洛漁一眼,面上不怎麽好意思。
“我就說不要的,你嬸子留了五十塊錢,醫生也說你沒什麽事……”
“人拿過來咱們就收下,下次咱再給他們送點東西回去就行了。”
洛漁不在意的說道,原身在海裏就已經死了,是她過來掙紮着游上來的。本來就精疲力盡的她抓到個人,還指望人家把她撈起來呢,結果倒好,人又一腳把她踹下去了,差點讓她真死過去。收了東西對方也安心了不是。
她蹲下身,掀開簍子看,裏面有一直脫好毛的肥嫩老母雞,還有幾條黃腳鱲。
雖然她是宮中尚食,見過的食材數不勝數,可海邊的海貨她卻不算太認識,因着那些年宮內并不大吃海裏的食材。原身知道,只看一眼,原身的記憶就告訴她,這些魚都是黃腳鱲,在海邊也算是比較珍貴的海貨。
這些既然留下來了,張秀梅也不會再送回去。想想家中已經很長時間沒吃上肉了,三個孩子都瘦得厲害。今天倒是可以用這些菜做頓好的,也讓孩子們好好吃一頓補補。
這麽想着的她見女兒又站了起來,便提起魚簍。
“我去做飯吃,你回屋裏躺着去。”
說完,自己又捂着嘴偏頭悶咳起來,那一聲聲的咳嗽仿佛停不下來,持續了好一會才止住。而這時候的張秀梅已經兩眼發黑,站都要站不穩了,只能咬咬唇讓自己穩住。
洛漁看了她一眼,眉頭漸漸皺起,原身母親這臉色可不好看,白得跟紙一樣了。而這邊的大夫也說過,原身母親情況很不好,之前都是躺在床上起不來。想來也是因為自己出了事,對放強撐着起來的。原身讓她照顧好家人,洛漁抿了下唇,擡手将魚簍拿過去。
“我去做吧,您回屋裏休息去,大,醫生也說了讓你不要勞累,需要多躺着靜養的。”
張秀梅不舍得讓女兒動手,這頭上的傷還在呢。
“我來就行了,你回屋休息。”
她強撐着笑,只是那笑容在慘白的臉上特別不好看。
洛漁輕而易舉的将魚簍提過來,語氣不容拒絕的說道:“你去休息,我來。”
張秀梅愣了下,一下子被鎮住了,只因說話向來軟聲的女兒這麽強硬,還帶着些許威嚴之感。不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說的,反倒像是村裏那些族老,讓她下意識的聽話。
洛漁沒太在意自己像不像原身,原身是原身,她是她,雖然是借了對方的身體,但她也答應了會照顧對方家人,雙方是平等交易。原身性格比較軟弱,她則不是,讓她裝原身,只能說不樂意裝。
在宮中生活那麽多年,毫無根基的情況下能走到尚食這個位置,她自然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尚食需要掌管尚食局,底下那麽多人,尤其她這個位置,掌管皇上膳食,更是重中之重的位置。她要是軟弱的性格,早被人吃得渣也不剩。只不過就是表面和氣圓滑一些,實際上該有的威嚴拿捏出來的還是能鎮住人的。
洛漁吃了那一顆水珠已經沒什麽事了,根據記憶來到廚房,這老房子确實簡陋,因為空置了很多年,好些地方都已經坍塌了。廚房也有一角塌了下來,但頂上有橫梁撐着,暫時還不至于砸下來。
她掃了眼塌下來都露出天空的一角,又皺了眉,卻也沒說什麽。
張秀梅小心的站在門口,眼看着女兒把魚簍裏的老母雞拿出來放在簡易搭起的案板上,又動作流暢的去舀水清洗老母雞,幾次張嘴想說話都沒敢說。
洛漁不經意瞥了她一眼,見她這麽躊躇不安的站在門口,心裏嘆了口氣。正好竈臺上有個燒水的壺,她探了一下,發現水還是熱的就往裏扔了個水珠。接着取了個碗,倒了碗水遞給張秀梅。
“阿媽,喝口水再去休息吧,我沒什麽事,做頓飯也費不了什麽功夫。”
張秀梅也沒看到她扔水珠的動作,下意識的接過碗喝了一口。
結果這一口下去她還以為喝了糖水,甜絲絲的,非常好喝。
“這裏面放了糖嗎?”
張秀梅疑惑的看了看碗,家裏不是沒糖?
“沒放糖,可能這水比較好吧。”
洛漁随口答道,着手将老母雞提起來,放到案板上,到案板底下翻了個缺了口形狀平扁的甕,倒是洗得幹淨,以前是用來裝菜的。
又舀了水清洗一遍,把那只老母雞塞進甕裏。這雞雖然肥,卻不算很大,一個甕也塞得下。再倒入一點放了水珠的水,往裏面撒些細鹽。
張秀梅捧着碗有些遲疑,水比較好?不都是後山引過來的水?以前喝也沒這個味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碗水喝下去,她整個人都感覺舒服了不少。原本倚着門還有點頭暈眼花的,這會也沒那麽頭暈了。
洛漁做菜的時候很專注,等把雞弄好後,才發現張秀梅已經坐在了竈臺後面,這會正幫着燒火呢。見女兒看過來,張秀梅不自在的塞了個根木柴到竈膛裏。
“我喝了點水感覺好多了,這會也睡不着,就給你燒火。”
洛漁沒說什麽,她知道水珠的功效,張秀梅既然感覺好多了,那幫着燒火也沒什麽,不是什麽重活。
她往鍋裏倒了些涼水,然後架上兩根筷子,再把那個扁平的甕放在兩根筷子上。這裏沒有蒸籠,只能就這麽蒸了。
這雞在他們那不算肉,宮內吃雞也比較少,更愛吃羊肉。原身的記憶裏倒是有雞湯、炒雞肉這些菜,但洛漁還是喜歡蒸着。
張秀梅老老實實的燒火,看到女兒把鍋蓋一蓋上,她又往竈膛裏添了根柴。
洛漁将魚簍裏幾條黃腳鱲拿出來,這魚也是剛死沒多久的,還新鮮得很。雖然沒做過黃腳鱲,但原主的記憶裏有許多關于黃腳鱲的做法。
要知道的原身的父親可是捕魚的一把好手,每次出海都能滿載而歸。正因為每次收獲都很多,所以原身的家庭條件在村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家裏條件好,在吃食上自然不吝啬。旁人家裏打了好魚上來是留着賣的,他們家不一樣,是留着吃的。不僅在家裏做着吃,還時不時上城裏的大酒樓小門市去吃。
這些記憶對洛漁來說很有用處,至少她知道了該怎麽做這種魚。
黃腳鱲最好的做法就是清蒸,也可以煮湯或是幹炸,煮湯倒是不用,她蒸雞倒水就是為了順便蒸出濃稠鮮美的母雞湯。至于炸,則需要拌上生粉來炸,還得用很多油,目前條件不允許她這麽揮霍。
已經有一道蒸雞了,再蒸個黃腳鱲沒新意。思考片刻,洛漁果斷取了兩條個頭稍小的黃腳鱲,又取了一個寬口罐子。往罐底鋪上姜片,再把兩條處理好抹了細鹽的黃腳鱲放到姜片上。她出來的時候觀察了院子,知道牆角邊種了些蔥還有些青菜之類的。這會又去院子牆角邊拔了兩根蔥,清洗幹淨後切斷鋪在黃腳鱲之上,再倒入一勺子加了水珠的水。
這水加不加都行,只是她自己也吃慣了加水珠做的菜,味道更好些。
張秀梅這頭燒着火,柴火在竈膛裏燒得哔撥作響。在洛漁把雞蒸上沒多久,她就聞到了一股香味。
原本也沒覺得有什麽,這是肉嘛,怎麽做都是香的。哪知道時間愈久,這香味就越發的濃郁了。确實也是雞肉的香味,但這香味可比普通雞肉要香多了。才蒸了多大會啊,就比人炖了幾天的雞湯還要香。張秀梅也沒見到女兒往雞肉裏放什麽香料,只是撒了點鹽,倒了點水而已。可這香味卻鮮美至極,她因為生病而寡淡的口中都不由自主的分泌出口水來。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眼神落在了自家女兒身上。看着看着,她漸漸陷入了恍惚。阿漁長得好看,但性格卻很安靜,她和她爸都寵着她,只讓她好好讀書,從不讓她幹什麽家務,廚房都不讓進的。原本幹活笨手笨腳的女兒這會在廚房動作行雲流水,舉手投足之間翩翩若舞。不像是在做菜,倒像是在跳一支舞,好看得緊。
洛漁把魚放好,見張秀梅腳邊有個小火爐子,走過去的時候卻看到張秀梅愣愣的看着自己。
她眼睛微眨,略彎腰指着那小火爐,語氣輕緩,“阿媽,幫我弄些炭火出來,我做個罐焖黃腳鱲。”
已經被蒸雞吸引的張秀梅回過神,一邊伸手去抓火鉗一邊臉紅。心裏想着自己都多大年紀了,還這麽饞嘴,菜都沒做好就盯着不撒眼了。
她鉗了幾塊大的炭火放到火爐裏,洛漁則把罐子放到火爐上,剛把蓋子蓋上呢,外面又傳來小孩的吵鬧聲還有一道尖利女聲的呵斥。
張秀梅耳朵尖,一下就聽出來是自家那兩個小的,那道尖利女聲,也很耳熟。她心一謊,站起來就往外沖。
洛漁眉頭輕擰,淡淡瞥了眼門外,将手擦幹淨緩步走了出去。
本就簡陋的院門被人一腳踹開,兩道瘦小的身影被人從外面大力的推進來。
其中頭發散亂的小女孩沒站穩,則是撲倒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小女孩動作迅速的爬起來,一轉身瞪着門外的人。
“你憑什麽推我?我都說了沒偷你家的雞。”
而另一個衣領都被扯破的男孩子則倔強的站在一旁,眼睛也死死的瞪着外面。
張秀梅跑過去,一把将兩個孩子拉到身後,跟在後面的洛漁仔細看了看倆孩子,倆個都瘦瘦小小,面色蠟黃,顏色很不好看。這會又是滿身髒亂,像逃難一樣。而那男孩的臉上還有紅印,倒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張秀梅只顧着把孩子拉到身後,眼神慌亂的看着門外。
“來鳳,阿珍,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李來鳳帶着女兒洛珍趾高氣昂的走進來,見張秀梅将孩子護在身後的姿态,扯開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二嫂,我們可沒欺負倆孩子,是倆孩子偷了我家的雞,我才過來讨個說法的。我也是他們嬸娘,本來不應該因為一只雞來說這些的,孩子要來屋裏指着雞要吃,我都得現殺了給孩子們吃痛快。可他們不能去偷啊,這小小個就能偷雞了,長大了還得了,不得去殺人防火?小時偷針,大時偷金啊。”
她邊說邊搖頭,要不是嘴角帶着隐約嘲諷的笑意,聽起來還真是一位好嬸娘。
小女孩氣鼓鼓的掙脫張秀梅的手,對着李來鳳大吼,“你放屁,我根本就沒偷你家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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