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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剛剛明明還豔陽高照，不知何時竟飄來大片陰雲。

紀春山擡頭望天：“好像要下雨，我們往回走吧。”

“不會下的。”沈槐序自信道。

紀春山問：“為什麽？”

沈槐序想都沒想：“因為我沒帶傘。”

紀春山第一次聽說這種邏輯，人都傻了。

“你別露出這種表情，沈槐序比天氣預報都準。”段喆說完，偏頭想了想，眉頭突然擰起，“哎不對，出成績那天不是下雨了嗎？還下得挺大的。”

沈槐序嘟了嘟嘴：“偶爾翻車一次也難免，不要小題大做。”

他話音還未落，豆大的雨點倒先落了下來。

沈槐序：“……”

他喉頭哽咽：“我不會真的開始走背運了吧？”

段喆安撫道：“高山自有低谷，此乃天道倫常。”

紀春山點頭同意：“凡事遵從本心，自然化險為夷。”

沈槐序大聲罵：“你倆滾開。”

三人誰都沒帶傘，只好原路返回。

山中的天氣本就變幻莫測，旅行社也見怪不怪，把晚飯食材更換成冷食自助餐，安排大家在各自的帳篷內享用。

沈槐序選的帳篷此刻倒顯出了優勢，一側門正好面對山崖，可以毫無遮擋地欣賞雨中山景。

“聽我的沒錯吧？”沈槐序咽下嘴裏的壽司米，洋洋得意地擡起下巴，“段喆現在肯定後悔死了，他那個地方，放眼望去全是帳篷，比黃金周出行還熱鬧。”

“沒錯。”紀春山笑着回答。

他剛才去拿飯的時候特意路過了段喆的帳篷，很有安全感是真的，壓抑也是真的。

沈槐序已然得意忘形，開始總結人生哲理：“所以說，人生不能只打安全牌，否則一定會留下遺憾。”

紀春山笑聲一頓，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凝神看着他。

沈槐序沒注意到他的臉色，自顧自地繼續說：“就是不知道這雨什麽時候能停。”他的語氣中帶着點兒遺憾，“我還想看銀河呢。”

紀春山看了眼頭頂濃密的烏雲：“今天大概是看不成了。”

“算了。”沈槐序自己開導自己，“銀河很多地方都能看，能看到這樣的雨景，也算是不虛此行。”

山色空蒙，雲霧氤氲，耳邊是微涼且濕潤的風，此情此景倒也相當惬意。

紀春山拜服：“你倒挺想得開。”

沈槐序張口吟詩：“青山缭繞疑無路，忽見千帆隐映來。知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紀春山說：“你吃飽了的意思。”

沈槐序搖搖食指：“意思是告訴你，別死心眼，好事還在後頭呢。”

紀春山不置可否。

“紀春山。”沈槐序拿起一塊雞翅，借着這良辰美景聊起了人生大事，“你理科這麽好，明年準備報考什麽專業？”

紀春山答：“飛行器設計與工程。”

“啊？”沈槐序受到沖擊，雞翅啪嗒一聲掉在了睡墊上，“你想搞航空啊？考哪兒？北航嗎？”

“航天。”紀春山從包裏拿出張濕紙巾，撿起雞翅扔進垃圾袋裏，又給髒處擦了擦，“很小的時候就決定了。”

“紀春山，你可太酷了。”沈槐序佩服之餘又生出些郁悶，“我連報考什麽專業都沒想清楚。”

“為什麽？”紀春山問，“你沒有想做的事嗎？”

“有是有，但你不許笑。”沈槐序難以啓齒，只有四個字卻被他說得吞吞吐吐，“我……想創業。”

紀春山沒笑：“為什麽？”

“我想像我媽一樣。”沈槐序認真地說，“我媽也很酷。”

紀春山這會兒笑了，揉了兩把沈槐序的腦袋：“為什麽說不許笑？這有什麽可笑的？”

沈槐序繃起臉：“我第一次跟段喆說的時候，他差點笑死，說我這個夢想太接地氣。”

紀春山認可道：“是挺接地氣的。”

沈槐序不和他計較：“我四年級的時候我爸就不在了，肺癌，我媽簡直無所不能，事業做得好，家裏的事情也什麽都沒落下，她是我認識的人裏最酷的。”說完，又補充道，“你第二酷。”

紀春山垂眼看着沈槐序，他眸光柔和，語氣篤定：“有其母必有其子，你也不會差。”

沈槐序被誇得面露羞赧，揉了揉鼻子：“那你呢？你為什麽想要考航天？”

紀春山看着天想了想，說：“因為我也喜歡看星星。”頓了頓又說，“而且，造火箭多——酷啊。”

他邊說邊笑，語氣聽着不怎麽正經。

沈槐序沒買賬，嚴肅地質疑：“紀春山，你現編的吧。”

紀春山邊笑邊搖頭，也不知道是在否定哪句話，把剩下的幾塊雞翅全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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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秋陰一半開，晚雲含雨卻低徊。

青山缭繞疑無路，忽見千帆隐映來。

——《江上》，王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