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遇耄耋星

耄耋星窟是一個被人們遺棄了的所在。只有星際聯盟諸星犯了重罪的人才會被流放在此處。所以，想當然的，這裏就是一個星際大都會的垃圾場，宇宙社會的渣滓焚煉地，或換言之，大概可以稱其為“宇宙loser的俱樂部”。

“當當當當！”華麗的音樂開場，琉璃燈光照耀得這地下空間斑斓十色。Mr.凱文穿着一身白色西裝，大咧咧地坐在一尊皮沙發上。舞女們洶湧的波峰，妖嬈的裙尾，撩起的可不僅是這些王八蛋臉上出油的笑意。凱文打量着這一切，蔑視着這一切，這是掠食者之地。這裏跟那些完好星球上的地下街或階級人士藏污納垢的高級會所裏所彌漫的腥臭欲望、名利硝煙并無二致。

上面的人要抵禦精神的腐朽，底層的人則要開拓命運的荒蕪。先是口腹，再是心靈，最後是生死。

活着的怪圈就是這樣，只要是活着，就無法逃避這規則。驅逐？呵呵呵……那些蠢材只會做些多餘的事情。

凱文架起水晶杯，淺抿了一口酒，眼睛和尖削的下巴卻滑向了身邊的年輕人。

年輕人是新來這個星球的，他此刻戴着一副世界末日的神情，好像滿嘴巴都塞滿了失望的苦酒，雖然在喝，仍像在吐。

看他這樣，凱文的心情就意外開辟了一點明亮。

年輕人拾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想回給凱文一笑，可是心情終沒能讓肌肉配合，他也張不開嘴巴說些什麽。于是仍舊轉過頭，又呷了一口他攙冰的威士忌。

苦悶可以獨自對抗，卻經不起別人問詢。凱文還沒有表示出這個意思，年輕人已經迫不及待的丢盔棄甲準備放棄。

以下是他的獨白。

“我一直以為這裏就是一顆死星，僅僅是一顆死星而已。”

“你覺得這可笑吧……”他苦苦的擰着眉毛，“我可是抱着要贖罪的覺悟來的！混蛋！”酒杯被他狠狠地在吧臺上一頓。

酒保，那個漂亮的兔子一樣的大男孩朝他投過來一瞥，嘴角都還沒變形就又把臉轉了過去。是不值一提吧。凱文笑笑。

繼續聽他的訴說。

“贖罪你懂吧？我在畢裏琉斯（星球名）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想起過去他好像都快哭了，凱文忍住笑意。“我、我覺得我就該被扔來死星墾礦，或者去做那種星塵收集者、地表種植人，總而言之是那種孤獨而嚴酷的作業。我是應該受盡懲罰的！我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就應該被抛棄、被踐踏、被驅馳、沒有尊嚴的。對，就應該是那樣……”

他把杯中的酒昂頭一飲而盡。

凱文用十指支着太陽穴，細長的、游走着笑意的眼睛已經不自主地對年輕人開始上下猥亵，真令人欣慰。

他咽了下口水，深呼吸：“我剛來的時候還是滿意的。”

“噗。”凱文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他回過頭來看向凱文，并不帶多麽清醒神智的随便一問。

凱文笑道：“沒有，沒有。你請繼續。”

這是凱文今晚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又叫了杯酒，微眯起眼睛一臉向往：“相信你剛來的時候看到的景象應該也和我一樣吧。宇宙風就那麽急速的吹，每一道風裏都卷着耄耋星地表剝落的狂沙，砂子黑色的，有的大、有的小，它們就那麽的打在我的身上、臉上……天地都是黑色的，黑的暈頭轉向，卻妙不可言。這本來就是我幻想過的地獄，它當時恰如其分。”

“可是……可惡啊！”他又用雙手捶桌子，小酒保扭着屁股走遠了，“這裏的犯人難道都不用勞作麽！這個星球都是罪人，難道他們都不需要為他們犯過的錯而受懲罰嗎！可惡啊！”

他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繼續道：“……下了飛船沒走多久，引渡人就帶我來到了一個地面入口。我還以為是監獄，下來才知道，這裏竟然也有規模不小的地下城。我還以為居民會是星海管理協會或什麽狗屁組織的人駐紮在這兒，哈哈哈哈……”面龐終于開始扭曲了，“可是那些有頭有臉的人怎麽會住這裏啊！啊？對吧，對吧……你肯定也猜到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身為罪人的我們，竟然只是換了一個地方來醉生夢死。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完了……我是有心悔過的，雖然來到這裏的人都沒有赦免。我是想要向自己悔過的。可是他們，你們，這裏，連一個機會都不肯給我。這只讓我知道，我所做的什麽都不值一提。換個地方生活，不想過去的話仿佛就又能展開一段新人生了。”

“你看呀！”

他突然回頭指着後面臺上的舞女，凱文也随着他看過去。他随便一指，指的卻是娜塔莎，凱文認識那婊|子。娜塔莎看着年輕人愣了一瞬，轉頭向凱文抛過一個飛吻來，又繼續跳舞去了。

“……”凱文被娜塔莎的反應激的直抖，跟被妓|女給占了便宜的神父似的臉紅顫抖，繼續帶着他絕望的怨氣、扭曲的表情詛咒：“你看這裏……這裏跟畢裏琉斯的小酒館兒有什麽兩樣呢！我到底是在哪裏呀？我是真想來贖罪的呀……可是你看看這裏都給了我些什麽……”

“這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我惡心……”

凱文大概是挺中意這只小貓兒的，除了話太多，他那像個初哥兒的每一個癫狂幼稚的舉動都令凱文想揮開自己的巴掌。他略微苦惱的想，難道真是上了年紀的緣故，自己什麽時候開始這麽喜愛寓教于樂了呢？不，或者這也就只是發洩私|欲吧，事實是下面已經隆起了。

不同于有的男人喜歡幹|處|女，凱文喜歡幹的是精神純潔的人。

“你也該鬧夠了吧。”凱文站起來，一把揪起了他的前襟。

剛才說的太激動，他從來這個星球之後這是第一次發洩的這麽徹底，于是……已經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開始給自己哭了。

“啊喲我說……”凱文看着小貓兒那張不值得同情的臉，下意識的就伸手去給他擦了下眼角。湊近一看，果然是淚水。

“……這東西還真是，好多年沒見了啊。”凱文扔下他，說：“跟我走吧。”

“去哪兒？”

他已經大步啓開，“去教你人生真谛啊！”

“……”

年輕人拿起外套，默默地跟在了凱文的身後，大概他的潛意識裏已經默認跟這個男人算熟了吧。

真是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