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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錯親◎
夏季的雨說來就來,天空像是開了夜燈,霧蒙蒙,暗沉沉的。
彈琴的許慕之看向窗外,一只鳥兒扇着翅膀落下,歪着頭好奇的看她。
許慕之清冷眼眸漾起一絲淺笑,纖蔥長指熟練優美的按動黑白琴鍵,仿佛專門在為小鳥演奏。
可惜,好景不長,一道尖銳女聲不合時宜的打破這份美好,鳥兒吓得振翅高飛。
許慕之驀地停下彈奏,目色冷涼。
“許慕之,你給我出來!”
“你們別攔我!我是這個家的二小姐!你們憑什麽攔我!”
保镖的聲音緊随其後:“二小姐,請你不要為難我們,大小姐彈琴的時候不喜外人打擾。”
“什麽外人?我是外人嗎?我是她妹!”
争執還在繼續,許慕之厭煩的阖眸,力道極重的按下鋼琴鍵,刺耳的聲音讓喧嘩戛然而止。
不多時,一個人高馬大的保镖推開門,探頭進來,小心翼翼彙報:“大小姐,二小姐非說要見你。”
“丢她出去。”許慕之冷聲吩咐。
門外的許雅雅瞠目結舌,趁着保镖們不注意,她一下子從門縫擠進去。
入眼是坐在落地窗邊,一身黑色裙子,高貴冷豔的當家掌權人,她眸底毫不掩飾的閃過嫉妒,不顧形象咆哮道:“許慕之,你憑什麽淘汰我的設計!你這是公報私仇!我的設計哪裏不好了,你憑什麽直接在第一輪就淘汰我的作品!”
她一邊質問,一邊想沖過去,但許慕之的随身保镖架住了她的胳膊,她前進不了分毫。
“你們放開我,放開!”許雅雅激動的怒吼。
許慕之眉間掠過嫌惡,再也容不得許雅雅在自己這撒野,利落起身走向她。
霎時,女人高挑的身形以及多年沉澱的上位者氣息壓得許雅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有些慌亂的轉了轉眼珠。
許慕之站定在她面前,垂目冷盯:“鬧夠了嗎?”
許雅雅咕咚咽了口口水,不服氣的小聲道:“你憑什麽淘汰我的設計,就因為我的身份,你就要這樣針對我?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怎麽那麽小心眼!”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很多次,周末時間,我不喜歡談公事,你屢次三番不聽勸告,我看你最近日子是過得太好了。”許慕之涼薄出聲:“未來三個月不準刷許家名下的信用卡。”
“憑什麽!你憑什麽停我的信用卡!”許雅雅一聽零花錢完蛋,五官猙獰到扭曲。
可惜許慕之連看都懶得多看,她轉身回到鋼琴旁,優雅落座:“丢出去吧。”
簡單的四個字結束,她重新開始彈奏。
而保镖們也不再對許雅雅客氣,拎着就往外走,直接拎到別墅外面,不顧下雨的天氣,有些粗魯的把她推出去。
許雅雅被雨淋得哇哇大叫,保镖适時把她帶來的傘丢她腳邊,跟打發乞丐一樣,她氣得跳腳。
眼看又要往裏面沖,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太太被管家丁姐撐傘扶着走來,威嚴道:“你又來之之這裏發什麽瘋?”
許雅雅聽到祖母的聲音,臉色煞白,脊背瑟縮的彎下去,再不敢造次:“祖母。”
老太太沒好氣的“哼”了聲,直接越過她往別墅裏走,頭也不回道:“少來這邊,之之是我們許家唯一的繼承人,你要是想過點清閑普通的日子,就學聰明點。”
許雅雅雙拳死死握緊,低着的臉上全是不甘。
憑什麽!
算起來,她其實才是許家的大小姐,她真實年齡比許慕之還要大幾個月!
等着,許家遲早是她的!
許雅雅憤恨的轉身離開。
樓上鋼琴房,剛才面對許雅雅一臉冷厲的許慕之,此時嘴角淺淺彎着,坐在祖母身邊閑适彈琴。
一曲畢,許老太太溫柔的摸了摸孫女的小腦袋,誇她,“咱們之之彈琴就是好聽,奶奶一日不聽就渾身不舒服。”
“奶奶,你太誇張了。”許慕之嗓音清清冷冷,如同她的琴音般悅耳。
許老太太慈愛的看着她,又摸了摸她的頭,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許慕之了然的道:“奶奶,你想說什麽直說吧,跟我不需要拐彎抹角。”
許老太太長嘆一聲,眼神忽然有些渙散飄遠,好一會兒,目光聚焦,蒼老的雙手捧住孫女的:“之之啊,奶奶腦子裏的瘤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癌變,我怕我明天就會走,但一直看不到你身邊有人疼你寵你,我這個心啊,就怎麽也安心不下來。”
“奶奶,你又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了。”許慕之無奈,“醫生說了你這個瘤子或許十幾年都不會癌變的,只需要定期觀察着,你就放寬心吧,別太想東想西了。”
“怎麽能不想啊,奶奶知道你因為以前的事,對男人對婚姻可能沒什麽期望,但奶奶還是希望你有人寵着,累了的話,可以有個人說說話,依靠依靠,不然我如何有臉下去見你媽……”許老太太說着說着,眼眶逐漸濕潤。
許慕之心疼的給她擦淚,知道祖母的意圖,她終于妥協道:“奶奶,我知道你想讓我去相親,好吧,我答應你,但前提是也必須我喜歡,不喜歡的,我不會為結婚而結婚的。”
許老太太一聽孫女願意去接觸異性,高興得連連點頭:“好好好,你放心,這一點上奶奶絕不逼你,奶奶就是想讓你多多跟異性接觸,你說你不接觸哪裏可能會有愛情嘛?那你現在就去化個妝出門吧。”
“啊?”許慕之微訝,有點沒跟上老人家的腦回路,但下一刻,明白過來,擰眉問:“奶奶,你早就幫我聯系好相親的了?你冒雨過來就是吃定我會答應你?”
許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淚痕,笑得又慈祥又有點老小孩的調皮狡猾,“哎呀,奶奶也只是抱着試試的想法嘛,你能答應自然是最好。”
許慕之:“……”
心裏一聲嘆息,可自己答應的話,她也不會反悔,“先說好,不喜歡的話,我不會見第二次。”
“知道知道,你能見,奶奶就很高興了,快去打扮一下吧,對方是咱們北城陸家的小兒子,比你還小兩歲,長得又高又帥,絕對适合你!”
許慕之聞言,更沒什麽心思了,她不喜歡幼稚的男人,不過她沒說出來,就當去應酬一下吧。
茗軒茶館位于西三環,是A市最高端的一家集聽曲兒、喝茶、吃飯的地方,會員制,來這的人,少說身家上千萬,還要提前預約方能進去。
雨幕中,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徐徐駛到茶館門口,門童立即撐起黑傘小跑過去為貴客拉開車門。
雪膚紅唇的黑裙女子優雅的拎着香奈兒包下車,門童對視一眼,臉立即通紅的垂下,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好看的女人。
五官像是畫出來的,精致立體,才巴掌大,就是眉眼間清麗疏涼,有點冬日白雪的傲冷,叫人不敢多看。
副座跟下來一位保镖,他對門童道:“我來打傘就好,謝謝。”
他恭敬的把自己的傘撐到許慕之頭上,取代門童的,“大小姐,我們進去吧,老夫人說的是西區天字房。”
“好。”許慕之淡淡開口,對門童禮貌的道了聲謝,踱步進去。
在前臺登記好,兩人沿着綿延彎曲的長廊走向更為幽靜的後院,前院沒有房間,都是花園,以此隔絕俗世的嘈雜。
差不多走到後院,保镖突然鬧肚子,許慕之掃他腹部一眼,随和道:“去吧,我自己過去就行,你一會兒來找我。”
保镖臉紅得不行,“大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馬上就回來。”
他捂着肚子,跑出百米沖刺的感覺。
許慕之看了看他,繼續朝裏面走。
後院的茶房,是一個回字形,中間是戲臺子,就是這個回字有些大有些繞,許慕之少有來這裏,距離上次來已過一年,她幾乎忘記這裏的構造了,只憑借着感覺随意走。
路過一道門時,她駐足擡頭,只見門匾上用漂亮的瘦金體寫着天字房三個字。
許慕之側身,輕輕扣響房門。
屋內傳出慵懶低磁的聲音:“進。”
許慕之眸光閃動,不可否認,這位弟弟的聲音很好聽。
她輕輕推開房門,入眼是一扇千裏江山圖的屏風,視線受阻,她邁步進去關上門,繞過屏風,目光落向冒着熱氣的地方。
梨花木座椅上,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正在泡茶刮沫,那只轉動的手修長勻稱,骨骼分明,連着一截瘦削的腕骨,似大師筆下鬼斧神工的傑作。
他應該是知道她已進來,卻沒有立即看向她,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
對此,許慕之只能評價一聲做事專注。
故而她也沒出聲,還放輕腳步。
陸令詞做一件事不喜歡中斷,又以為是熟悉的朋友來了,态度自然十分随意,也沒說撩眸看一眼,可漸漸聽到細微的高跟鞋聲音,以及對方走到茶桌對面,不盈一握的女性細腰撞進眼簾,他刮沫的指尖一頓,緩緩擡頭。
許慕之終于看清他的臉,心湖不可避免泛起一絲驚豔的漣漪,她第一次看到容顏這般俊美清貴的男人,尤其是他的氣質很特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眉間恰好有一顆小痣,這讓他看起來仿若水墨畫裏的谪仙,氣質似雪如蘭,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游離世俗之外的慵懶。
好在許慕之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不至于過度沉溺他人容貌,她及時壓下心中波瀾,清冷出聲:“請問你是陸先生嗎?”
陸令詞慢條斯理放下手中茶蓋,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手指,眸中有些不解眼前這位不速之客的來意,是走錯房間,還是不知去哪打聽到他今天在這和朋友聚會,特意找上門尋求投資?
可她既然知道自己的姓氏,想必是後者。
陸令詞閑适随意的往後靠上椅背,紳士的比了個請坐手勢,“正是。”
許慕之有點吃驚他的沉穩,奶奶不是說陸家的小公子很活潑外向嗎?性格正好和她互補,可眼前這位怎麽看怎麽不像是活潑的性子,也不像比她小兩歲,莫非是慢熱型?彼此不熟,所以他要矜持一下?
算是找到理由,許慕之拉開椅子坐下,開門見山:“陸先生,我這人不喜拐彎抹角,如若說錯話,還望見諒。”
陸令詞取下左手腕的佛珠,一顆一顆轉動,低磁應:“您請。”
他想聽聽這位女士的目的。
許慕之掃過他指尖通體沉黑的佛珠,沉靜的眸色輕晃,這是現在年輕人愛玩的東西?
喜好還真是特別。
不過不管對方如何,自己見他一面後,毫無感覺,那彼此也不必再過多寒暄,她直接道:“陸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麽考量同意來與我相親,但我很抱歉,我對你沒有特別的感覺,我覺得我們今天見完面就不必見了,您說呢?”
陸令詞轉動佛珠的手倏然停下,漆黑子瞳深不可測的正式落到許慕之臉上,緘默片刻,他慵慵懶懶的笑了,“不急,或許我們可以喝杯茶再說。”
他把佛珠戴回手腕,重新開始泡茶。
許慕之不動聲色的觀察他,心想來都來了,喝一杯茶的時間總該給別人,不然顯得太不禮貌,便暫時按捺不動。
幾分鐘後,陸令詞把倒好的茶親自遞到許慕之面前,深眸看着她,揚起一縷清風般的笑,“請。”
“多謝。”許慕之颔首,舉止得體的端起茶杯品茗,大紅袍的獨有清香迅速彌漫口腔,又帶着淡淡微苦,餘韻持久,她不禁再品一口,毫不吝啬稱贊,“陸先生泡茶手藝很好。”
“閑來無事的興趣罷了,算不得什麽。”陸令詞待她放下茶杯,又給她斟滿,意味深長道:“如若你喜歡,一會兒我讓人給你帶一份回去,也算是我們萍水相逢的緣分見證。”
“不用了,謝謝。”許慕之無功不受祿,她看了眼左手腕的手表,适時提出離開:“陸先生,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了。”
她提着小包起身,恰在這時,門外響起拍門聲,保镖陳安焦急的聲音穿透進來:“大小姐,請問你是不是在裏面?那個,你走錯了,這邊是東區的天字房。”
那一刻,許慕之第一次感受到網絡上說的腳趾摳出一室三廳是什麽體驗。
她錯愕的偏頭看向陸先生。
對方從容起身,繞過茶桌踱至她面前,伸出手,眉眼含笑,磁聲介紹自己:“陸令詞,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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