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同床共枕

笑意再次爬上雲述的臉，果然不是大話，卓玉要是上場，真的是在欺負周晔他們。

“電話。”卓玉拿出手機。

“哦。”雲述趕緊掏出手機，互相留了電話號碼，還加了微信。其實他想說，那個籃球進不進電話都要留，請客吃飯他是真心的。

卓玉拿到聯系方式，擡頭看了周晔一眼，發現那人還瞪着眼睛看着他們，而且有要自我燃燒的趨勢。卓玉沖他挑了一下眉，同樣分量的挑釁還了回去。

有些人的心思都放在臉上了，就是不說出口，這你怪誰。以為把所謂的外界敵人都趕跑就沒事了嗎？想沒想過，人都是有主動思維的，如果想看住的這個人自己往別的地方去了呢。

一下午的時間過的很快，完成了一天看孩子的任務，雲述十分有成就感。

吃完晚飯，又陪着孩子們玩了一會，把孩子們都哄睡了，才算正式完成工作。

雲述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肩膀，舒緩着一天下來有些疲憊的身體。

他跟着卓玉往外走，卓玉要回學校。雲述莫名心酸，誰不願意回家啊，可是即使放假卓玉也只能回學校。

“下雨了？”兩人走到樓門口，看着外面黑壓壓的天空，細密的雨絲從天空中飄落，像是綿密的小針。雲述伸出手，沁涼的雨絲落在手上，冰冰的，激的他細密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空氣中漂浮着水汽四溢的陰冷，景城的四月份只要一下雨，氣溫就會降下來很多。

今天一天天氣都很好，下午的陽光還覺得熱呢，吃飯的時候也沒一點征兆，這會就飄起雨了，讓人措手不及。

“回去吧。”卓玉說道，他看的出來雲述是想送他到大門口。

“你就這麽回去？”雲述指了指外面飄雨的天空，連傘都不打？

卓玉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問：不然呢？

“毛毛雨，學校離這裏才幾步路。”

雲述看了看黑的深沉的天色，外面的路燈沒精打采的，昏黃的燈光，照不了多遠。山裏的夜向來寂靜的很，讓人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其實雲述的家也是山裏的，就是在大城市時間長了，習慣了喧嚣的夜，突然就無法适應太多的寂靜。他又看了看卓玉身上略顯單薄的外套，還是那身洗的發白的校服。

“你今天別回去了，跟我湊合擠一擠吧。”雲述眨了眨眼看向卓玉，這不是建議，而是決定，他在說服卓玉。雲述不放心他自己回去，即使沒多遠也不行。

卓玉挑了一下眉，這人很随意啊。太過熱心有的時候會讓人不舒服，但是雲述不會。不過卓玉想知道雲述是跟誰都這麽熱情嗎？這樣好像不太好。

“雨天路滑，外面也太黑了，你就跟我湊合湊合吧，就一宿的事。我睡相很好，不會讓你難受。”雲述繼續說道，很像在誘拐小朋友。

卓玉想反駁，他從記事起就沒跟別人一起睡過，他不習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也許……可以體驗一下。

“走吧，我們去跟院長說一下。”雲述去拉卓玉，這裏是福利院，雲述不能擅自決定将人留下，必須跟院長報備。

卓玉後退了半步，卻沒有完全躲開，被雲述追着拉住了：“你別跑，挺晚了，趕緊回去睡覺。”

卓玉被他拽着往院長辦公室走，看着雲述的背影，還有拉着他袖子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容忍這個人的靠近。

跟院長打完招呼，兩個人就回了宿舍。又跟陳老師說了一聲，陳老師也表示沒問題。

倒是周晔，臉色極其陰沉，完全不見平日裏的爽朗：“兩個人睡太擠了吧，我帶傘了，你還是回你學校吧。”

周晔不喜歡卓玉，确切的說他不喜歡一切随意接近雲述的人。

“回什麽學校，路上多滑。”雲述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具，又跟陳老師那裏要了一把一次性的牙刷。

“去洗漱吧東西都是我的，你湊合用，牙刷是新的。”雲述将東西都遞給卓玉，“忙了一天，今天早點睡。”

“嗯。”卓玉點點頭，拿了東西就出去了，全程無視周晔。

“雲述你跟我睡吧，你跟他又不熟，不別扭嗎？”周晔看着卓玉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按理說一個高中生，比他們小三、四歲，能有什麽威脅，可是這個孩子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

今天下午打球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氣場很強硬，這人的攻擊性比表面上看起來要大的多，也就雲述看不出來。

那個投球的動作甚至讓他多了好幾個迷妹，不知道現在的女孩子都在想什麽。

“我又不是大姑娘，有什麽別扭的。”雲述看了看周晔的體型，他不胖，是壯，比起卓玉的身形，明顯是周晔更占地方。宿舍這種單人床很窄，怎麽看都是跟卓玉一個床更舒服一些。

“不是，你們才認識不到兩天吧。”周晔不想放棄說服雲述，他本能的覺得卓玉不簡單。

“這跟認識幾天有什麽關系，又不是準備結婚。就是遇到點狀況，湊合擠一擠，你別想那麽多了，今天修東西也挺累的。趕緊睡吧。”雲述不以為意，催促周晔趕緊睡覺，平日裏沒覺得他這麽磨叽，今天這是怎麽了？

“那你夜裏要是睡的不舒服，可以過來找我。”周晔報着最後一絲希望說道。

“行。”雲述很痛快的應了。

其實雲述不挑，他睡覺比較沉，除非卓玉夜裏夢游，那是真沒轍。

床沒有富餘，好在被子和枕頭還有，這個床才一米寬，放兩床單人被子還有兩個枕頭真挺擠的，尤其是枕頭根本放不下。雲述琢磨了一下，算了就一個枕頭吧，反正枕頭大。

等卓玉回來看到床已經鋪好，一個枕頭就一個枕頭，既然決定留下，他就不在意。

雲述拿了東西去洗漱，卓玉已經脫掉外套坐在床邊。

“哎，你睡覺老實不老實。”周晔很不客氣的問道，聲音中隐含敵意，礙于屋裏還有別人，他也不好說什麽。

“還成。”卓玉不冷不熱的回道，這種人他平常肯定不會搭理，他是雲述的同學，卓玉賣的雲述的面子。

“你最好老實，別擠着雲述，他體質敏感，特別怕疼。”周晔口氣很直接，就像卓玉搶了他的東西。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這時睡在雲述上鋪的同學探下頭來，“這個你注意點，雲述确實特別怕疼，上次我們去登山，他戳到了腳趾頭，放在平常人身上肯定也會很疼，但是雲述差點疼暈過去，他室友跟我們說過是體質的問題。”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卓玉對着上鋪的哥兒們道了個謝，人家是真的在提醒他。

難怪在醫務室的時候，雲述那麽小心翼翼的。還總問他疼不疼，不是太嬌氣，是自身身體的原因。

雲述洗漱回來，看到卓玉還坐着，其他人都已經躺下了。

“你習慣睡裏面，還是外面？”卓玉問他。

“你呢？”雲述反問，他想盡地主之誼，盡量讓卓玉睡的舒服一些。

“我都行，看你。”卓玉想他還是睡裏面的好，免得掉地上摔着，會很疼。

“那我睡裏面吧。”說話間，雲述脫了外衣，上了床拉好被子躺在裏面。

卓玉關了燈，也側身躺了上去，因為是一個枕頭兩個人都頭離有點近。床真的很窄，兩個大小夥子，怎麽着都擠。

“你別靠牆，涼。”卓玉看着雲述都快把自己貼牆上了，這麽貼一宿，明天肯定渾身都疼。

“我怕擠着你。”躺好之後，雲述才知道自己低估了這個床的窄。

“沒事，過來。”

雲述往卓玉那邊挪了挪，兩人靠的更近了，好像都能清楚的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在安靜的夜裏被放大了數倍。

旁邊已經響起了打呼聲，這是男生普遍的技能，秒睡。

“對了忘了問你，你怕吵嗎？”雲述輕聲問道，那聲音好像是耳語，輕飄飄的确有一種直達內心的趨勢，卓玉耳朵有點癢。

“不怕，住宿舍習慣了有幾個怕吵的？”卓玉也輕輕的回答。

“這倒是。”雲述拉了拉被子，山裏的夜還是挺冷的，“睡吧。”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從滴滴答答轉為嘩啦嘩啦的。起風了，窗邊的大楊樹枝桠，偶爾會掃到牆上，發出類似敲擊的聲音。

黑暗裏，卓玉專心的聽着雲述逐漸平穩的呼吸，有一種平複人心的韻律感。外面風雨已遠，清淺的檸檬薄荷的味道直入他的鼻腔，讓他想起五月裏舒緩不焦躁的陽光。

困意漫上來，他合上了眼。好像跟別人一起睡覺這件事，也沒那麽難以接受。

作者有話說：

宮崎駿在幽靈公主裏說過：不管你曾經被傷害的有多深，總會有一個人的出現，讓你原諒之前生活對你所有的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