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你們有病?”
那邊, 顧勉神色平平看着她發出去的消息。
這句她是故意說的,上次這人拿腿瘸來逗她她還沒忘記。
十級腿瘸患者,她當時聽他說話語氣倒一點不像身體有什麽缺陷的。
[。:好得差不多了。你呢, 學習怎麽樣?]
[免力:還不錯, 不過托你的福,最近沒有賽車游戲聲讓我生活好過不少。]
[。:太忙了, 你不也是,好像很久沒有開趴了。]
[免力:鄰居超過45分貝就要投訴, 哪敢叨擾。]
知道顧勉是故意說的,時見深扯着唇笑了聲。
[。:都是鄰居, 聯系方式就留着吧,別删了。]
他和顧勉就聊了那幾句, 都是小號, 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年初這陣很冷,城市溫度一度差點跌破零下十度。
快要過年了,大年三十前那幾天時見深手邊的工作暫時少了些, 劇組工作人員也得回去過年,那段時間算是休息期, 《晨昏》的後續戲份都是大年初三後才繼續開拍。
時見深也得身邊工作人員準備了不少禮物,之後又在劇組碰見顧勉,她彼時正和同事聊天,時見深沒上去打招呼。
“你說,顧勉高中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是什麽呢。”時見深漫不經心和顏行提起這個話題。
顏行訝異:“嗯?突然說這個做什麽。”
“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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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大家應該都是在好好學習吧,哥你不也是,高中那會兒沖刺呢。”
“我沒有,我是藝術生, 當時就開始參加一些活動了。”
“哦。”顏行差點忘了,他們做演員的和別人不同,很多都是小時候就開始起步了:“顧勉也是藝術生?”
“她是舞蹈生,應該是。”時見深想到那天在陽臺聽她彈的那首《少女的祈禱》,微微眯眸:“她還會彈鋼琴。”
“啊,這麽厲害。”
顏行對顧勉不了解,但對時見深很了解,他說:“可你不也會嗎,這有啥。”
他們哥哥是全能,除了擅長的吉他,鋼琴也會點,以前他入行時顏行有幸見到過,坐在鋼琴前的他們哥哥簡直像神明一樣斯文勾人。
“你也沒見給人露一手。”
時見深說:“沒那個必要,而且工作也沒什麽機會。”
兩人聊着天往外走,經過樓道時無意瞧見站那的兩個人。
時見深腳步停住,插在口袋裏的手都滞了下。
顏行疑惑:“哥?”
時見深慢慢豎起食指在唇邊,顏行很快會意不說話了。
顧勉有點煩躁,齊梁琛最近總是來劇組找她,哪怕這兒劇組內部挺封閉的,基本不會有偷拍問題,但多少叫人困擾。
她要忙工作,人齊梁琛又是知名大廠家裏的公子哥沒人敢攔,這會兒他倒是把這當自己家随便進出了。
“顧勉,我下周生日,你能陪我一塊過嗎?”
顧勉說:“沒空,你生日是大年三十,我要休息。”
齊梁琛說:“沒事,我可以去找你,今年也不想怎麽過,就想有個朋友陪着一起吃吃蛋糕。”
“你那麽多朋友,沒人陪?”
“他們不是真心的,我沒有真心朋友。”
其實齊梁琛17歲以前的每個生日都是顧勉陪他過的。
他爸媽不在身邊,小時候可憐的齊梁琛經常在她家吃她爸媽準備的晚飯,那時候他就坐在她客廳茶幾前戴着生日帽許願。
他14歲的生日願望是得到當時風靡的游戲機,15歲是昂貴的積木限定版,16歲是當年最新款的手機。
17歲,顧勉問他許了什麽願,齊梁琛說,希望爸爸媽媽好好的,他再也不要一個人。
顧勉說不是每年都有她嗎。
齊梁琛說是啊,就是因為有她在才不是一個人。
青春期好像總容易把一點點好感當做喜歡。
晃動的燭火下是少年清秀的臉,是浪痞的少年難得的真心。
那一年很流行秋天裏第一杯奶茶,說送給喜歡的人,對方收下就是同意,顧勉難得買了放在課桌的抽屜裏,一直等待機會到晚自習下。
可是那場告白只得到他震驚的眼神和一句我只是把你當朋友。
以及,一杯在抽屜放了一天早就涼透的奶茶。
此後,齊梁琛哪怕來她家顧勉也沒再多看他,要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學習,要麽吃飯也不會擡頭,她不再和他說話,那年以後齊梁琛也沒再收到過她準備的生日禮物。
每年的陪伴從那年開始斷掉。
“我爸媽離婚了。”齊梁琛忽然說。
顧勉眼裏劃過一抹驚訝,齊梁琛又笑:“去年年底就離了,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只是不太能瞞得住。馬上他們要分家産了,每天為了錢争論,我也不太能插進去嘴。不過這樣也好,吵了十幾年,離了倒清靜。”
顧勉從來知道他和爸媽關系複雜,倒沒想到這些。
她說:“不知道怎麽安慰你,凡事朝前看吧。”
“沒事,我就是在想是不是我現在說什麽都好像在騙人,其實真的沒有。”
齊梁琛說:“今年生日一起過吧,可以嗎?”
顧勉本來是拒絕的,可不知道為什麽他說爸媽離婚時神情又太真誠,讓她心情有些複雜。
“可以,但我不出門,到時候給你買個蛋糕,行嗎。”
“謝謝你顧勉。”
“不客氣,生日快樂。”
時見深在外邊聽着,慢慢側過眸。
顏行有點不明地看他:“哥……?”
時見深輕聲說:“他們關系可真好。”
大年三十很快就到了,沒事做,在家時時見深把《晨昏》這場戲從頭到尾讀了一遍。
兩個月後再次看這個劇本比第一次看時多了很多不同感慨。
褚青是來自鄉下窮苦人家的女孩,家裏以種紅薯為生,因為太過貧苦,所以家裏很早就把她賣給村頭一戶姓王的人家做童養媳。對方叫王力,是謝溫撫的表哥。
但說是表哥,其實嚴格意義上更算是遠房親戚,謝溫撫第一次見到褚青就是在她住的鄉下,當時她驚鴻一瞥讓他念想,回去後總是無意夢見她。
那是謝家少爺第一次夢遺。
夢裏的一切像要吃人的幻象,他惶恐醒來時整個人浸在冷汗裏,身體卻沉溺于那種綿軟的後勁中。他從不知只是一個褚青怎會讓他變成這樣,他只當都是幽夢一場。
直到他成年了,褚青也嫁給了他表哥。
他表哥王力并沒有謝家有錢,确切來說,就像那種富貴人家的鄉下親戚,謝家并不怎麽瞧得起他們。
然而他表哥對褚青并不好,動則打罵,輕則當衆斥責讓她顏面不擱。褚青是內斂性子,不常說話,做事穩妥,即使再窘迫面上也帶着樸實的笑。
在當時那個年代,女性是沒有太多人權可以申讨的,她過得不好,沒有機會翻身,不喜歡這門親事,只能悶頭和對方過日子。
有的人這麽惶昏一過就是一輩子。
其實褚青也沒想過這輩子能過得多有出息的,她沒什麽特別願望,唯一希望家裏的妹妹可以過得好,不要像她一樣嫁給一個不識面目的人,再就是今年天氣可以好一點,這樣地裏的莊稼才不會爛。
她沒想過自己人生裏會出現那樣一個轉折,幫謝家出遠門做生意的丈夫死在了河上,她驟然成了孤寡一人。
淩晨的天空如黑夜昏暗。
像一個人的新生,卻也像劫難來臨前最後平靜。
褚青沒了丈夫後在街上過的日子并不比從前好,她因機緣巧合住進謝家大宅,落得一個克死丈夫自己攀高枝的名聲,她每日要早起去街上賣東西,卻經常沒換來什麽好眼,她明明沒做什麽,卻無故被人嫌棄。
褚青天性樂觀積極地過着生活,認定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變得更好。
也是在這樣的希冀裏,她和謝家少爺偶爾碰面,情愫悄然生長。
時見深把兩個主角的所有碰面都做了詳細記錄。
親密戲三場,情感戲十七場,其餘的戲份忽略不計。
而鮮少的幾場親密戲都是謝溫撫主動的,其實在他和褚青的這場感情裏,這個謝家少爺主動的要更多。
而目前他和顧勉的戲只走了兩場,一次是謝溫撫第一次表露情感,再就是他們關系剛變好的時候。剩下只有幾個階段會和顧勉有接觸:相處的那段時間,他們無意躺到一張床上;褚青丈夫回來後的情感高潮部分,他們有個未完成的吻。
謝溫撫教褚青唱曲那裏,兩人在戲臺子後站着,謝溫撫情不自禁想親吻褚青。
時見深給顏行發了消息:[初三以後第一場戲是什麽?]
顏行:[通告還沒出不知道啊,後面差不多是按劇本順序吧,怎麽了?]
時見深:[沒什麽,問問。]
顏行:[???]
時見深合上劇本端起咖啡往落地窗外望去。
城市已經陷入沉寂,再過一小時,整座城市的人們都會歡呼,為迎接新年互相祝福。
新年要來了,時見深卻沒什麽感覺,好像人年齡越大就對這些節日越沒感覺,不想回家,反而更願意這樣一個人待着,聽聽歌,看看劇。
大年三十。
現在這個時間,顧勉應該在陪齊梁琛過生日吧。
那邊,顧勉坐在餐桌邊一直看着面前的蛋糕。
指針已經到了晚上十一點,卻怎麽也沒等到齊梁琛的身影。
顧勉準備的蠟燭都靜靜擱在旁邊,末了,她把那些蠟燭扔了,自己則站起身不再坐在那等。
其實齊梁琛的生日她一直都有給他準備禮物。
他17歲生日許的願望是希望身邊的人能一直陪在身邊,他還說想要某個牌子的手表,顧勉那一年就買了,只不過沒能送出去,永遠塵封在她的儲物櫃。
他說顧勉忘了,顧勉輕易把和他那麽多年的好友關系斷掉。
可為什麽就不能是,他的生活壓根就不需要她呢。
顧勉一直等到午夜十二點,齊梁琛沒來,她出去把蛋糕丢進了垃圾桶。
而時見深也是出去丢垃圾時意外看到的。
垃圾箱裏躺着一個沒動過的蛋糕。
回去後時見深在聊天框輸入幾個字:[蛋糕沒吃嗎?]
手指輕敲下颚考慮了下,最後删了,又打字:
[。:今天過生日嗎?]
顧勉回去收到消息時有點驚訝,馬上又有點疑慮。
她回:[你怎麽知道的?]
靠在沙發上的時見深視線看了眼陽臺的方向。
他找了個理由:[哦,無意看到你陽臺上有生日快樂标識的裝飾挂在那兒,問問。]
顧勉買完蛋糕回來人還附贈了幾朵小花,她覺得挺好看順手擱陽臺邊上了。
[免力:還行,蛋糕店配的,随手放外邊了。]
[。:哦,那生日快樂。]
[免力:朋友的。]
[。:那祝你朋友生日快樂。]
[免力:朋友沒來。]
[。:是喜歡的人嗎?]
[免力:嗯。]
看到嗯的那一刻時見深感覺有點發蒙。
但很快對方消息又過來:[以前喜歡過,現在不喜歡了。]
那股勁這才緩了點。
他垂眸思索,想問為什麽不喜歡,但覺得這樣問太突然,他打了些字覺得不妥都删了。
對方又說:[不早了,早點休息。]
[。:嗯。]
聊天結束後他端着咖啡杯往後靠,視線直直盯着面前電腦顯示屏。
他想了解顧勉的過去,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她以前是怎麽過來的。
他感覺她原來應該是真的喜歡齊梁琛的。
否則以顧勉那樣的性子,要真能讓她那麽灑脫說這個詞,肯定當時是真的喜歡過。
別看顧勉現在不在意對方,可他還真有點羨慕這種感情,嘴上不管多讨厭,時間長河裏留下的習慣不會變,她或許現在讨厭齊梁琛,但高中經歷過來的歲月是真實的。
正當時見深猜測顧勉今天為什麽要把蛋糕丢掉時,門外突然傳來動靜,他側眸看了過去。
齊梁琛知道顧勉在等自己,剛好他生日是大年三十,吃完蛋糕還可以一起跨個年,說不定深夜情緒上頭還能說點真心話。反正今年新年一定要和顧勉一起過。
他想得很好。
可今天在外邊出了點意外,他開的車車速過快跟人家擦了,手機當時摔地上摔爛,他人也受了點傷,本來這會兒應該在保險公司處理車保險的事。
他趕着最後一會想來找顧勉說情況,結果一來就看見電梯口垃圾桶裏的蛋糕。
他心一沉,什麽都顧不上就去敲門:“顧勉,我是齊梁琛,我路上有點事耽擱了,你在嗎,開開門行嗎?”
“我沒放你鴿子,我真的記得來找你的。”
“顧勉??”
齊梁琛知道顧勉讨厭別人爽約,更別提他晚了這麽久,十二點過去,他生日都早過了。
敲了半天門也沒開,他有點頹敗地往後靠坐到地上。
也是這時,隔壁的門開了,他擡頭,看到一身家居服瘦瘦高高眉眼清冷的時見深。
男人單手随意插在口袋裏,姿态不緊不慢:“你知不知道感情裏,女人最讨厭死纏爛打的男人。”
齊梁琛看到他,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他從地上站起來,走過去問:“你怎麽在這?”
時見深說:“這就是我家。”
齊梁琛眼裏詫異,不敢置信地看看他身後的屋子:“你怎麽會住在這?”
時見深輕笑:“都是一個消費層次的人,我能住這也不奇怪吧。”
“不是……”齊梁琛更加懵了:“我是說,你怎麽會住在顧勉隔壁,你隔壁是顧勉啊,你跟她約好一起買房的,還是說你們倆住一起了?”
時見深擡擡下巴指了指屋裏的牆:“巧合。”
齊梁琛:“操。”
他娘的他怎麽就碰不上這種巧合??
要不是他在家裏做不了買房的主,他早把顧勉隔壁左右的房子都給買壟斷了好嗎。
那一瞬齊梁琛想到了很多,比如時見深早就和顧勉在一起了,他們有地下戀情,戲久生情談場戀愛也不是不可能。
或者說确實是巧合,可他們做了鄰居那不是更好随時串門,萬一什麽時候兩個孤單的人大晚上幹柴碰烈火……
“不行。”齊大少爺很快斬釘截鐵地否定。
“怎麽。”
“你不能住顧勉隔壁,你搬家。”
“為什麽我要搬。”
“因為你和顧勉都是演員,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住她隔壁萬一被狗仔知道會生出什麽事端?”
“現在非工作時間,就算是演員也有私人時間。”時見深笑了笑:“再說了,你怎麽不說自己屢次這樣來找顧勉,會給她帶來多少困擾。”
“我和顧勉認識到現在已經有十七年,說穿開裆褲一起長大都沒關系,你算什麽。”
“我确實不算什麽,但小說裏青梅竹馬一般是炮灰。”
齊梁琛看他:“別以為你是明星就可以肆無忌憚。”
“這是我家。”
齊梁琛說不過他,視線又看看他屋子:“你這房子多少錢買的?”
“不多,幾千萬而已,怎麽?”
“我買了。你出個價給我再收拾收拾搬出來,我要住這。”
笑話,和顧勉做鄰居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事,這等好事能讓給他?
時見深說:“不好意思,我要是賣了,以後怎麽翻顧勉陽臺?”
齊梁琛一下瞪大眼:“你還翻顧勉陽臺?”
時見深無所謂地聳肩:“你猜猜。”
話剛說完,衣領突然被對方給抓住。
“你把話說清楚,你翻誰窗臺,你做這種事多久了,顧勉知道嗎?”
齊梁琛那手剛在地上碰過,這會兒又來碰他幹淨的衣領,時見深眉頭直直蹙了起來。
他說:“你最好好好說話。”
齊梁琛:“我說個屁!”
兩人就那樣扭纏到一起。
顧勉是聽到動靜出去的,一推門就看到齊梁琛抓着一男人靠在她門邊,倆人摟一塊跟幹什麽似的。
她表情遲疑地盯着對方看了許久才認出來:“時老師?”
時見深也看到了她,齊梁琛先開口:“顧勉,他就是個老色批還要爬你陽臺,你快找物業!”
他一開口顧勉就頭疼。
剛剛她在浴室洗漱聽到聲音不好出去才一直任着,沒多久就聽見外頭像吵架聲。
顧勉說:“你又發什麽瘋。”
齊梁琛:“我沒有。”
顧勉看着他緊抓住時見深的手,倆人在犄角旮旯擠得不成人形那樣子,說:“手先松開。”
兩人這才松手,齊梁琛身上衣服有點破了,時見深頭發也有一塊被薅得淩亂,看着跟戰鬥了似的。
顧勉還沒見過這樣的他。
她默了半晌才開口:“你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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