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我找錯床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 帶着一點慵懶的、好整以暇的姿态。

而顧勉,她陷進他的懷裏,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密, 幾乎是以有些狼狽的、蜷縮的姿勢, 背脊骨都明顯頂到了他胸骨。

他早就醒了。

顧勉幾乎有點自閉地想。

她說:“不好意思,我找錯床了。”

時見深其實本來沒醒, 正好好睡着覺,但他本身也不是什麽深眠的人更何況還是和顧勉同住。

他被子剛被掀開他就感覺到了, 以為顧勉是想幹什麽以至于瞬間清醒,可等了許久沒見顧勉做聲。

他意識到她可能是找錯了床。

果不其然, 馬上她就試探着想走了。

可,怎麽可能。

時見深側臉往她後頸輕貼了點, 胳膊也不動聲色往回更嵌進了一點。

“找錯了, 那為什麽上我床的動作那麽自然。”

顧勉試着解釋:“不是,上床都是一個動作。”

“不,老師剛剛的動作就很試探。”

“沒有。”

他說:“我還以為顧老師是想我了, 所以主動投懷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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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時見深輕笑了聲。

直到這會兒顧勉說話的語氣還很冷靜,可感受到時見深離她近了些, 就像之前那樣親密地湊過來,她聲音壓低了些:“有攝像頭。”

他說:“沒事的,拍不到。”

即使拍不到,可說話聲音多少能錄一點進去,再不濟他們動靜肯定也有人知道。

要是節目組知道……

顧勉頭腦正在風暴, 時見深的聲線卻在耳廓輕喃:“其實,我好想你,我不該和你置氣,不該吃醋, 不該瞎和你鬧,都不該。你原諒我好不好,姐姐。”

“真的……喜歡你。”

他的唇輕輕咬住她的耳。

心弦驟然崩了。

顧勉有些自暴自棄地閉眼。

算了,什麽攝像頭,去他的,反正節目組都不值一提。

她說:“你先松手,也先別碰我。”

時見深聽她的做了,略微松開了她,但擱在她腰上的手沒拿走,主要是怕她跑。

顧勉動作艱難又緩慢地在被子裏轉過身,直到完全面對着他。

她說:“吵架後那幾天,你在幹什麽?”

“什麽也沒幹,就想你。”

“真的嗎,我不信。”

“真的。”

“想我又為什麽要和我鬧那場別扭。”

黑夜裏,她看不清他的眼,但知道時見深正看着她。

他說:“因為我當時早早就到了,準備去包間找你,無意聽到你和朋友的聊天,你朋友說可以玩玩而已,你說以後遲早分手,我心裏不舒服。出去站了一會兒,情緒有點上頭了。”

顧勉有些無奈地閉眼。

她就知道,她猜到了。

昨天晚上和他聊過以後就感覺八九不離十,時見深沒理由突然生氣,要麽是有源頭的,虧他氣頭上還能保持理智來接她,擔心她安全把她送到家才走人,那不就是在生氣和想她之間反複橫跳嗎。

她和那群狐朋狗友認識了多年,想來除了因為他們也沒別人。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幼稚。”

“那是因為以前沒談戀愛。”

“我是這樣的人嗎?”

“可能不是,但也可能是。”

顧勉有點無奈了:“不是,那些都是我朋友。”

“我知道。”

顧勉默了下,回想之前的對話,好像确實有點。

大家都好面子,在朋友面前大多擺出的是玩世不恭的态度,顧勉也是。一群玩咖面前,把自己顯得太小白花,那不就被看輕了嗎。

随口兩句,沒想到就那麽巧。

不過也确實,她當時态度有問題。

她說:“我沒有好好把你介紹給我朋友,沒有态度堅定地在他們面前肯定,是我不對,只是當時剛确定關系我是有點沒底的,還想着等在一起幾個月了再和他們說。再加上你也知道我上一段感情,談了幾天就分了,我不确定我們之間會不會也這樣。”

“你對我們這段感情就這麽沒信心。”

“沒有。”

時見深垂了垂眸,像是想了些什麽,說:“我知道你前男友是誰,當時和我同屆同班一個叫湛澄的人,是嗎?”

“嗯,你怎麽會知道?”

“不是,他和顧勉談戀愛,誰會不知道。”

“都過去了。”

“過去了,為什麽還會影響我們。”

“不是吧,我們時老師不會只是聽到別的男生名字就吃醋吧。”

他并不說話。

她攬着他脖子小聲說:“我和他真的只是被朋友撮合着稀裏糊塗談了幾天,很快就分手了,說真的,除了在學校被人撮合以外和他都沒再見過面,賊尴尬,這種醋你不會還吃吧。”

時見深問:“稀裏糊塗談的,那不也是談?”

顧勉嗯了聲:“是啊,所以人家幾天就把我給删好友了。”

“他提的分手?”

“是啊,想不到吧。”

“是挺想不到的,我一直以為,該是你和人家分手。”

“我有那麽濫情嗎,我明明很純情的。”

她就像摻了抑制劑的罂粟,明知聞了會陷進去。

思想在掙紮,結果也一樣。

時見深低下身子把頭埋進她脖頸裏,摟緊了她,貪戀地感受熟悉的氣味,鼻尖輕輕擱在她細頸上蹭。

“以後別再玩我了,和我好好談戀愛,好不好。”

顧勉說:“我什麽時候玩你了,我每時每刻都很真誠。”

“你不是,你在朋友面前都不提我,态度還那麽随便。”

“好了,那我以後就好好和他們說,我男朋友是時見深,我和時老師可是認真在談戀愛的,你們一個也別想揣測,行嗎。”

顧勉不會哄人,更別說男孩子,她說這些話時語氣明明淡得不能再淡,但就是能叫人心裏歡喜。

時見深問:“那我們現在算是和好了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就沒有不好過。”

顧勉彎起唇笑了笑:“你專門來這不就是為了和我公費戀愛的嗎,以為我不知道。”

“是啊,導演前段時間其實邀約過我,當時沒去,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主動聯系了,很輕松也就來了。”

“什麽怎麽想的,是因為想我。”

“是啊。”

說到這,兩人之間不約而同寂靜了。

他們的視線在黑暗裏交織,呼吸與體溫雜糅。

他一直看着她。

她問:“看什麽?”

他說:“我在想我們在節目裏躺一張床會不會不太好。”

“你才知道不好,那還留我躺了這麽久,明天人家都要知道了。”

“你怕嗎?”

“不怕,你呢。”

“我也不怕。”

他們會心笑了。

笑着笑着,顧勉又說:“可我感覺你還在想別的。”

“是嗎。”

“雖然我看不清你的臉,但肯定是。”

“嗯。”時見深想了想,說:“好像确實有。”

“什麽?”

“想親吻你。”

“好巧,我也是。”

他們不約而同,不謀而合,也……不期而遇。

他們在被子裏隐秘親吻,一絲聲音也不讓外界捕捉,全部侵吞入互相的唇齒間。

最後親吻完兩人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這是節目裏,即使現在不是拍攝時間,可也不行。

不方便。

顧勉說:“等我們回北京……好嗎。”

“嗯。”時見深把臉埋在她頸窩裏,很低地應了聲。

可還是覺得不夠,他又貼到她耳邊輕聲說:“顧老師,我可以口。”

話剛出唇就被她捂住了。

“你在說什麽。”

他是誰,他這個人在外界是什麽樣的存在。

可遮住了他的唇,又隐約看見他在黑夜裏漂亮而含着水光的眼,像一只搖尾乞憐的小狗狗。

人前那麽高高在上的、耀眼的人。

黑夜裏卻用小狗一樣的态度殷切地、迷戀地看着她。

顧勉依依不舍地親了下他的唇,說:“好了,早點睡,行嗎?”

時見深嗯了聲。

時見深沒讓顧勉睡沙發,自己去了。

之後顧勉獨自躺在床上,後半夜卻沒怎麽睡好,總之心裏就是很漂浮很不平靜。

可能是因為和時見深在綜藝節目裏暗處搞這種事,也可能是因為和他和好了,反正心裏很開心,很熱切,像被什麽點燃。

她感覺她這兩天都要睡不着了。

她覺得時見深應該也是。

第二天節目要求早八點起床,兩人完美睡過了,攝影師拿着鏡頭進門時兩人還睡着,被吵醒了才後知後覺起床。

節目組很會玩,好像專門整了叫醒服務,攝影師進來時還有一堆推着餐車的服務員,咋咋呼呼地鬧了半天才算結束。

好在人進來時他們各自睡着,倒什麽也沒有。

之後攝影師快進看着一晚的鏡頭,疑惑地問:“诶,顧老師,昨晚上不是你睡的沙發嗎,怎麽到了後半夜又是時老師去沙發了,這段時間你們經歷了什麽?奇怪,運動相機好像也有點問題昨晚竟然沒鎖定人。”

對方無辜語氣提出這些時顧勉正在吃酒店送的早餐,她手臂上汗毛都不自覺豎立了些,下意識有點心虛看了時見深一眼。

時見深在用餐,泰然自若,置若罔聞。

顧勉撐起胳膊說:“我可能是吃壞了肚子,昨天起夜有點長,不過說到這個就有趣了,我昨天晚上起夜出來後你猜我看見什麽?我看見時老師竟然睡在地上,我就去叫醒他,費老大工夫呢,最後商量一下時老師覺得還是習慣睡沙發就去了,所以,床換我睡了。”

“是嗎,鏡頭沒拍到嗎,那太可惜了,說不定到時候剪輯進去還挺有趣呢。”

顧勉呵呵笑了聲:“那還是算了吧。”

聊完天大家就啓程了,下一站是茶卡鹽湖。

茶卡是藏語,意為鹽池,周圍雪山環繞,越到景點天空越澄澈,去的路上絲巾随着車窗外的風翻飛,那是煙塵遍布的大城市所感受不到的惬意。

茶卡鹽湖很美,湖面如鏡,秋水共長天一色這句詩都無法映襯這裏的景。

因為這是第二站點,快中午時大家就都到了,時見深和顧勉姍姍來遲。

A組的嵇冷雪照常和他們打招呼,之後又說:“兩位老師來得很晚啊,這是住的地方太好來遲了?”

和她一組的燕鵬淡道:“時老師賺錢那麽厲害,兩天過去都沒虧多少,肯定不能太虧待顧老師啊。”

“是啊,咱們比拟不了。”

顧勉聽出他們捧場語氣下的陰陽怪氣,什麽也沒說。

時見深淡睨了他們一眼:“屁話真多。”

兩人瞪大眼,又看了看節目組,最後愣是憋了回去。

人時見深是節目的寵兒,性子又出了名的,可他們以為到了節目他就不會随便說話,誰知道他還敢這樣。

就不怕回頭招黑或者彈幕罵?

真,絕了。

一群人站在一塊,導演在攝影組後講着這兩天的規則。

顧勉心不在焉地聽着,悄聲問:“你敢當衆怼,不怕惹事?”

時見深說:“他們先出口惹咱的。”

“那也不一樣,你不知道多少綜藝後期惡意剪輯的。”如果節目想拿時見深當流量噱頭,他這樣就完了。

沒想時見深毫不在意。

“那也要看他們敢不敢剪進去才行。”

“什麽意思?”

“我爸支撐了他們節目一半的投資,你覺得呢?”

“……”

行吧。

敢情你牛逼,那沒事了。

顧勉故意調侃:“難怪人家不敢說的話你敢說,不敢做的事你敢做。那你怎麽早不給節目組打個招呼給我們開後門呢。”

“怎麽開?”

時見深趁着大家沒注意,悄然在底下捏了下她的手:“把節目都包給你好不好。”

驚得顧勉連忙掙脫了,不敢太大動靜,反正不敢置信又有點氣地看他。

這可是明晃晃的鏡頭前,哪怕沒人注意鏡頭也會把所有細節給拍到,他瘋了。

時見深彎着唇輕笑:“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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