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黑暗一

回将軍府的時候，已是傍晚，這一天的折騰，彭子賢還未能見到父母親，這下拉着童憐香興奮又激動的向家裏奔去。

一進門就扯開了嗓子喊爹娘。

遠遠的，就傳來了彭子賢的聲音，将軍府上上下下都激動不已。

“子賢，天啊，你終于回來啦，娘可把你盼回來啦。”淑德夫人遠遠的把丫環甩在身後，小跑出來迎接兒子。

“娘，是我，我回來啦。”母子倆抱在一起。

“我的兒子，老天開眼啦。”淑德夫人流下了眼淚。

“娘，都是孩兒不好，害娘擔心啦。”

“沒有沒有，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麽都好。”

“哥哥，哥哥，子賢哥哥。”遠處，又跑來三個女孩，自然是小雨小霜還有諾諾。

“小雨，小霜。”小雨小霜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擁抱着哥哥，滿含淚水。

“哥哥，你可把我們一家害慘了，你要是再不回來，娘的眼睛恐怕都要哭瞎了。”小霜說。

彭子賢看着娘親，心中萬分心疼，可是淑德夫人卻只是微笑着搖搖頭，沒有說話，彭子賢心裏怎麽能不明白娘親的意思呢？

眼光移動，看到了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的諾諾，彭子緊放開了兩個妹妹，走到諾諾身邊，諾諾微笑，并未說話。

“諾諾，幾個月不見，你又長高啦，又長漂亮啦。”

諾諾微笑說：“子賢哥哥，你不要笑話我啦。”

彭子賢輕輕的拍了拍諾諾的肩膀，笑了笑，忽而又想到了什麽，于是轉過身，走到憐香身邊，這一會，大夥才注意到憐香也在，都怪他們太激動了。

彭子賢對憐香微微一笑，便拉起她的手來到淑德夫人面前，大夥兒對他這一舉動都萬分不解。

“子賢，你這是怎麽啦？”淑德夫人滿臉的疑惑。

“娘，孩兒已求得大王應允，将憐香賜婚于孩兒，由于事情太過緊急，未能跟爹爹娘親禀報，還請娘親不要生氣。”

“那個，那個什麽，諾諾，你快告訴我，剛剛，你，你子賢哥哥說了什麽？”淑德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伸手拉過一旁的諾諾。

諾諾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笑着說：“夫人，子賢哥哥說，大王已經答應把憐香姐姐嫁給他啦，也就是說，憐香姐姐很快就要成為您的兒媳婦啦。”

“天啊，真的嗎，姐姐，憐香姐姐要做我們的嫂嫂的啦。”小霜拉着小雨的手興奮地的叫了起來，小雨拼命的點頭，兩姐姐異常的激動。

淑德夫人流下了激動的淚水，前段時間大王将悅琴公主賜婚給自己的兒子，她以為，與憐香真的是無緣做婆媳，要不是後來發生了林妙的事，說不定兒子與悅琴公主早已成了婚，他知道兒子在這件事情上受了很大的委屈而不得說，如今，真是列主列宗保佑啊，終于讓她如願以償的得到了憐香這個好媳婦，更重要的是，這也是兒子自己深愛的女孩，想起這些，不驚黯然淚下。

“夫人，您怎麽哭啦？”諾諾看着淑德夫人淚流不止，心中焦急。

憐香擡看看彭子賢，有點不安。

“娘，您怎麽了，您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憐香姐姐嗎？這會兒成了您兒媳婦，您怎麽反倒哭起來了呢？”小雨上前安慰。

“不是，不是，我是，是太激動。”淑德夫人握住了憐香的手，說：“憐香，我是太激動了才流淚的，唉，前些日子，你們兩個都受了不小的委屈，我以為，以為自己沒有福氣能當你的婆婆，可是，現在好啦，大王已經同意了你們在一起，我真的太高興了。”

“伯母，您快別哭啦，看到您哭，憐香也要忍不住啦。”

“好啦，娘親，憐香姐姐，你們兩個都不許哭，這應該高興才對嘛，哥哥打了勝仗，又可以娶憐香姐姐，雙喜臨門，所以啊，我們應該高興起來。”小霜安慰着兩個人。

憐香臉泛紅暈，低着頭不語，忽然，他想起了自己還沒看到家人呢，“對了，伯母，我爹娘和哥哥玉兒他們在哪呢，怎麽沒看到他們出來。”

“憐香姐姐，他們都在後院，走，我帶你去。”小雨說。

“我陪你去。”子賢拉着憐香跟在小雨身後，向後院跑去。淑德夫帶着諾諾和小霜也快步跟了上去。

“爹，娘。”童憐香推開了客房的門。

“香兒，姐姐。”童夫人和惜玉都迎了上來。

“娘，你們都沒事吧？”

“沒事，我們都沒事，就是你哥哥和阿忠的眼睛受傷了，現在大夫正在給他們治呢？”童夫人臉上還殘留着未幹的淚跡。

“娘，您別太難過，哥哥一定會好起來的。”惜玉安慰着。

童憐香焦急不已，進了房間，她要看到哥哥沒事才能放心。彭子賢安慰着童夫人，童夫人默默點頭，但淚水卻仍然不斷流下。

“大夫，我哥哥的眼睛怎麽樣啦？”童憐香忍不住問道。

“大小姐，您別着急，聽老夫慢慢說。”大夫帶着衆人走出房間，來到了廳裏。

“大夫，你快說啊，我兒子的眼睛到底怎麽樣了？”童老爺着急萬分。

“老爺，夫人，小姐，将軍，唉，童大人的眼睛受到嚴重的毒藥刺激，完全不能睜開，怕是，怕是再也不能看見啦。”

“啊。”童夫人受不了刺激，險些昏了過去。“大夫，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兒子，他不能有事啊，你一定要救救他。”

“娘親，你別難過啦。”憐香上前扶住了母親。

“夫人，老夫若有辦法，就是粉身碎骨也會治好童大人和那位護衛的眼睛，只可惜，老夫也無能為力啊，真的對不住童大人啊。”

“大夫，那你的意思是說，童大人的眼睛再也不可能看見東西啦？”

大夫默然的點點頭，又說：“對了，各位，那名護衛身中數刀，更重要的是，腹部更是傷及內髒，只怕是，也熬不了多久啦。”

“啊。”所有的人又是一陣驚嘆。

第二天淩晨，阿忠重傷不治，就這樣離開了。

三天後，童家的下人們都陸陸續續的趕回了童家，開始大清理。

水災過去了，留給了人們太多的傷痛。

而在童家，卻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童思德眼不能見，護衛阿忠、小梁、阿義都付出生命，其它的幾人也是重傷在身。

白色的挽聯挂滿了童家上下，每個人的臉上都寫着悲傷，在為林妙設了靈堂之後，也将三名護衛厚葬了。

童家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悲傷中。

十多天過去了，童思德的房裏又一次傳來了摔盤子的聲音，一個丫頭匆匆出了門，碰見了一臉悲傷的童憐香。

“大小姐，大少爺他．．．．．．。”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大小姐。”

“等等，你去豆腐坊買點豆漿回來，煮點粥端過來。”

“是，奴婢這就去。”

憐香嘆氣，看着緊閉的房門，淚流不止，好一陣才緩過來，這才推門而入。

“出去，都給我滾出去。”憐香剛進門，就傳來了哥哥的咆哮聲，沒有太多的驚恐，顯然已是習慣了。

“哥哥，我是香兒。”憐香流着淚輕聲的說。

童思德摸索着，不小心又撞到了地上的凳子，憐香連忙跑過去扶住他，卻被童思德一把推開，憐香向後摔去，撞到了牆上，同時，童思德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哥哥，你怎麽樣了，有沒有摔痛。”憐香不顧自身的疼痛，趕緊過來扶着哥哥。

童思德沒有剛才的激動，而是趴在地上，手握成拳，用力的捶地，一邊痛哭着說：“我沒用，我沒用，我已經是個廢人啦，我是個廢人。”

聽到這句話，憐香如五雷轟頂一般，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只有淚水不停的流下。

“林妙，林妙，你在哪裏？是我沒用，我太沒用啦，我算什麽男人啊，我不但救不了你，連阿梁他們也死了，你告訴我，我該怎麽活下去，老天爺，你拿走我的命吧。”

“不，哥哥，你不要這樣，姐姐他們走了，我們都很難過，我也知道，你比我們更痛苦，可是他們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啦，不管怎麽樣，你都要振作起來，你還有愛你的爹娘，愛你妹妹，你不可以這樣放棄自己，哥，來，我們起來吧，香兒給你去給你拿好吃的。”童憐香想扶起哥哥，卻再一次被甩開了手。

“我不要我不要，你走開啊，我只要他們回來，憐香，你幫哥哥想想辦法，想辦法讓他們回來好不好？”童思德握住了妹妹的手。

這一刻，看到哥哥的臉，憐香完全呆住了，那蒼白清瘦的臉，沾滿淚水又帶着無窮的期待，這才知道，原來林妙在哥哥心中占據着多少重量，只怕自己也不能想得到的。

這一刻，她害怕了，害怕看到哥哥，因為，她從哥哥的臉上，看到姐姐的影子，看到了姐姐的笑，淚水決堤而出，再也掩飾不住那份僞裝堅強後的疼痛。

童憐香哭着跑出了房間，任憑哥哥怎麽呼喊也不敢再回答，只是無力的跌坐在門口，聽着哥哥那心碎般的哭聲。

沒有林妙，哥哥要怎麽活下去，林妙，你為什麽要來？既然來了為什麽又要離開？你不僅帶走了我們的快樂，也帶走了哥哥的全部，為什麽，為什麽不永遠的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