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愛就愛,不愛就拉倒
戒斷的第一天,很難熬。
塗眠在書句和青豆豆的強烈要求下,發了一條代表心情的動态——是從各個方面來說的難熬。他第一次覺得這一天日子過得比他考試還漫長。好歹考試,有題不會做,放那兒睡一覺就過了。今天呢,他睡一覺醒來了,也才剛到晚上。
兄弟們呢,談戀愛的談戀愛,約飯的約飯,只有他,沒人打游戲,也沒人說話。
原本是有人說話的,他自己別扭,鬧着要戒斷,現在倒好,庸人自擾,一點好處都沒讨到。
他站在窗口,看着夜色,發了會呆。塗眠家在有商圈的小區,小區旁邊燈火輝煌,把夜空照得通天亮,他擡頭,竟然在這被照亮的夜空,找不到一顆星子。
“還想說和星星說說話呢。”塗眠嘆了口氣。
郭女士是十點過帶着酒氣回家的,司機送回來,塗眠下樓去幫忙開的門。不知道是不是酒局上經歷了什麽惱人的事,郭女士從進門開始,就沒給塗眠好臉色,塗眠殷勤地把她的拖鞋放她眼前地上,母子倆話還沒說上一句,郭女士就把塗眠罵了。
“塗眠,你個臭東西!”燿眼
塗眠早就習慣了,每次放假,他在家裏住久了,就會出現這樣母子倆相看兩厭的情形,只是今年這次來得特別早,從他上次帶人姑娘去了酒吧回來之後,就沒消停過。
“媽,怎麽了,誰給你氣受了?!”塗眠還是好言好語地開口了。
“還能是誰啊!”塗眠往廚房走,給郭女士端水,郭女士放了包,就去揪他出來,對着叫嚣,“還不是你塗眠嗎!你可真是媽媽的好兒子啊。我去給你找媳婦兒,你去給人姑娘說,你是gay?”
“啊……”塗眠沒想到最後是因為這事,他把水遞給郭女士,自己沉默下來。
郭女士根本沒想接他的那杯溫水,眼裏只有火氣:“怎麽?媽媽沒提前問過你意見嗎?沒尊重過你嗎?之前我說什麽,說你放假把女朋友帶回來,我就不管你。結果你說你分手了。現在我管你了,給你找了幾個門當戶對的,你帶人家去玩花的,還跟人家說你是gay,你可真厲害啊。”
“現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兒子是gay了,真不錯呢!”
郭女士冷嘲暗諷着。要是放在平時,塗眠也就聽過就過去了,但今天,他就是沒過去。
他回怼了一句:“gay怎麽了?我就是,我還去酒吧,還去玩花的,還花錢被人欺負,還和人親了,和人睡了,怎麽了?讓你很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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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女士的酒氣摻雜着火氣一起燒,她往桌上拍了一巴掌:“你說什麽!塗眠,你給我再說一遍!”
“再說十遍也是一樣。我是gay!我喜歡男的!之前不喜歡,現在喜歡!”塗眠也往大理石的桌面上拍了一巴掌,冰涼的石臺和他說出來的話一樣,冰冷刺骨,“人男的多好啊!能陪你兒子聊天,能教你兒子做題,能不嫌棄你兒子,還能幫你兒子排隊打飯,陪你兒子喝悶酒……哪怕我做錯事,吃了大虧!人也沒有像你一樣,打着愛我的旗號,對我的經歷,不聞不問,後來一想起就是罵我,一罵就是罵一周!”
塗眠不是第一次跟郭女士吵架,他們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太熟悉了,都知道吵架的時候說什麽話最戳脊梁骨,他的一番輸出,直接讓郭女士氣得漲紅了臉,塗眠也在氣頭上,胸口起伏着,喘着粗氣,露着犬牙,像要爆發的小狼。
“還有什麽想聽的,我說給你聽。”
“不準說!”
郭女士看不得他這白眼狼的作态,本來拍在桌面的巴掌,揚起來,打在了塗眠那薄薄的臉皮上,“啪”的一聲響,打得塗眠腦子嗡了一聲,他确實也沒有什麽可以說給郭女士聽的了,他帶着自己空白的腦子,和一身反骨,摔門出去了。
這是塗眠被郭女士“禁足”的第四天,也是他戒斷的第一天。
他走出了家門,仿佛叛離了之前一直行走的既定軌道。他在樓下便利店買了盒香煙,是父輩們會抽的那種,有濃郁嗆人的煙氣,長這麽大,他只抽過一次。他叼着那根煙,走去了商圈旁邊的公園,公園裏老人拖着吵鬧的小孩子回家了,小攤販們也都紛紛轉移陣地去趕下一個場,偶爾有兩三個情侶路過,歡欣雀躍地在講着今天的趣事。
只有塗眠,一天了,渾渾噩噩的,沒什麽趣事可以講,也沒什麽愛可以說,除了臉頰火辣辣的疼,沒有別的是他現在擁有的了。
他坐在公園的長凳上,點了一支煙,那支煙還把他嗆得眼淚直流。
他看着這支火光在黑暗裏明滅的煙,想着,要不要解鎖手機。
手機解鎖的頁面,是撥號界面,號碼,是他要戒斷的那個人。
這是他第三次看向黑漆漆的手機屏幕了。
“要不,這支煙燒完,就打吧。”他和自己打着商量,商量到煙都燙到手了,他解鎖屏幕,丢了這支濃郁嗆人的香煙,打通了電話。
蔣徹那邊接電話一直很快。
“喂。”
這一聲帶着電話那頭呼嘯的風,傳到了塗眠的耳朵裏。可能是山風比他周遭的人聲還喧嚣,一下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糾結了那麽久,猶豫了那麽久才撥通電話,結果在撥通的那刻,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麽了。
他成了一個自己都讨厭的做作人。
蔣徹很有耐心,他拿着手裏的啤酒,坐在山頭,聽着電話。他沒繼續說話,就像之前幾天陪塗眠睡覺那樣,沉默地聽着,安靜地陪着。
只是這次塗眠沒開口,反而把電話挂了。
蔣徹眼裏的欣喜垮了下來,他把手機丢到了面前的小桌上,他沒打算打回去。
“誰的電話啊?”坐在蔣徹身邊的,是之前流浪狗救助站的老朋友,老狼。
蔣徹因為塗眠要戒斷,一天了,心裏都不順,連夜找老狼上這個半山山頭新搭建好的露營地喝酒。老狼,算是蔣徹的老酒友了,可能和這些狗狗們生活久了,被傳染了,他待人很真,“上次來我們這兒的那個小網紅?”
蔣徹想了想,答道:“嗯。”
“這麽快就挂了?你不是挺喜歡他的,沒多說兩句?”老狼嘬了口酒,雲淡風輕地問着。
蔣徹跟他碰了一下:“小孩兒說要斷奶,我這哪還敢給他喂啊。”
“你是給人當男朋友,又不是給人當爹做媽,還在乎這些啊?”老狼仰靠着露營的矮椅,“愛情這種東西,就是一時沖動,趁着有沖動在,不在一起感受一下美好,等沖動都過了,誰還跟你在一起啊?”
“他是直男,我不能急。我怕,急了,必反。”
“他這不都給你打電話了嘛?還會反嗎?”老狼挑了眉頭,瞥向蔣徹,蔣徹沒有答,他心裏也沒底。但是讓他等,他可以等,讓他沖,他确實不敢。
老狼看他舉棋不定的模樣,又問道:“這麽說吧,他對你有沖動嗎?”
蔣徹看向老狼,認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他是有答案的,但他摸了摸下巴:“不知道。”
“不知道?那好說。”老狼傾身拿了蔣徹的手機,“今晚試試。不然斷奶這種事,最好是快刀斬亂麻,愛就愛,不愛就拉倒。怎麽樣?”
蔣徹默不吱聲,他不想拉倒,但他還是挑了眉頭,默許老狼打這通電話。老狼把電話回撥過去。
那邊也接得很快,似乎是在等着蔣徹的這通電話。
“喂。”還是蔣徹先出的聲。
“徹哥。”塗眠這次回應了。
蔣徹問道:“剛剛找我?”
塗眠:“嗯,你在哪兒?實驗室嗎?”
蔣徹答:“沒有。在喝酒。”
“你怎麽背着我喝酒啊!”塗眠用着有氣無力的聲音指責着蔣徹,聽起來撒嬌的意味更多一點。聽得老狼都勾起了嘴角,他把手機丢給了蔣徹,自己拿着煙去一邊蹲着抽了。
蔣徹接過電話,關了免提,聲音沉沉的:“要來喝嗎?”
“發位置給我。我打車來。”塗眠離開座位,趿拉着自己的拖鞋往外走,走進喧鬧的人群。
蔣徹給他發了定位,隔着山風,聽到了塗眠那邊的喧嚣,他又順嘴問了句:“你不在家嗎?”
塗眠站在公路邊:“嗯,和我媽吵架了,離家出走了,還在公園裏喂了一小時蚊子,腿上全是大包!”
“嗯,委屈寶貝兒了。”蔣徹拿着哄孩子的語氣哄他。
“滾吶!”塗眠可不需要。
蔣徹笑着問道:“打上車了嗎?”
“打上了。”塗眠看着手機軟件,報了行程時間,坐上車,奔赴夜色。
他搖下了車窗,讓夏日的風卷進車內,卷走了一點沉郁的氣息。這槽糕透了的一天,才終于看起來沒那麽糟糕了。
另一邊的蔣徹挂完電話,就被老狼“啧啧啧”地問了一句:“你剛剛心裏就有答案了吧。沒說實話啊,蔣徹。”
“有答案。”蔣徹承認道,“但這層窗戶紙,破不了。他可以蒙住眼,跟我索吻;卻不願意睜開眼,接受我的親近;他可以聽我說無數句想睡’他,卻不願意,把其中任何一句拿來當真。”
老狼牽來他那只邊牧,留了盞燈在這裏:“那是你,把這事看得太兒戲了。愛一個人,是要把心窩子掏出來看的,哪裏是你之前那樣,找個床伴,嘴上說說。你像我養這只狗,我牽着它,跟他說一萬遍,他也聽不懂的。”
說着老狼把手電筒給蔣徹,他蹲下來,蹲在邊牧身前,他捧着邊牧的頭,用眼睛對着他的狗,那狗也漸漸貼近他,用它的頭蹭了蹭老狼的鼻尖。
老狼:“你得這樣,用眼睛看着他,把你的心剖出來,擺到他眼前。哪怕一個字都不說,他也能懂。明白了嗎?”
夏風漸起,夜漸濃。
有人剛啓程,有人才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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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舒月:我好想嗅到了什麽不尋常的味道
圖圖:?什麽味道
青舒月:大灰狼吃小貓的味道
cece:蒽
圖圖:在打暗語嗎?聽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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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