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熟悉的卧室熟悉的大床, 喻溫白微蜷着身體,安安靜靜蜷在被窩裏。

浴室裏傳來淅瀝水聲,純黑色的枕頭和被單全是薄荷氣味, 三重感官同時刺激, 讓喻溫白本來就緊張的心情更加緊繃, 後背甚至開始微微發汗。

深吸口氣, 他再次告訴自己不是來睡覺、而是來幫徐嘉珩除煞的。

沒什麽好緊張的,那點心理作祟,也只是對第一次獨立完成任務的謹慎和擔憂。

“......在想什麽?”

低沉濕潤的男聲在身後響起,徐嘉珩随意揉着剛吹幹的頭發出來, 他換了套短衣短褲,純黑顏色正好和喻溫白的奶白搭成一對。

今晚還堆剩了很多事, 但喻溫白絞手在門外定定等他睡覺的眼神, 讓徐嘉珩瞬間理解,為什麽會有「春宵苦短日高起, 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說法。

現在喻溫白就躺在他床/上, 擡着亮晶晶的眼專注地看向自己,身上穿着單薄輕便的衣服, 被子沒蓋到的後腰位置衣服卷起一角, 露出半截冷白軟韌的腰脊。

徐嘉珩眼皮輕跳, 默不作聲地上前想替人蓋好被子, 覺得再看下去一定會出事。

手剛碰到滑落腰側的薄被時, 側躺的喻溫白應激似的蹭的坐起身, 眼神慌亂地看向徐嘉珩:“......怎、怎麽了。”

“被子沒蓋好,”徐嘉珩以為喻溫白今晚別有目的, 看他表情突然放心下來, “你別擔心, 我沒打算做什麽,就只是睡覺。”

聽懂的喻溫白耳尖一紅,嗫嚅半晌後慢吞吞地縮進被窩:“......好。”

徐嘉珩看人動作僵硬地躺回去,某種錯亂感又緩慢升起。

不止一次了,每次喻溫白提出的點子都大膽開放到他難以接受,做和睡覺能張口就來;但一到真槍實彈、或是說最簡單的身體接觸,喻溫白又慌亂純情地像是他在耍流氓。

難道又是和他從小的經歷有關?

只留下一盞夜燈,徐嘉珩掀開被子在喻溫白身邊躺下,昏暗中對上炯炯眼神:“不是說困了,怎麽還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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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溫白聞言乖乖閉上眼睛,半晌後像是想起什麽,突然問道:“你平常做夢,都會夢見什麽?”

“什麽都有,夢境是沒法控制的,”徐嘉珩洗完澡後困意上來,聲線倦懶,“大概是白天想什麽,晚上就會想什麽。”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道理都懂的喻溫白攥着被角抿唇,最後不放心地确認道:“那你白天......沒想什麽奇怪的東西吧。”

“比如什麽?”

徐嘉珩被一連串刨根問題逗笑,擡起眼皮:“能說的還是不能說的?”

喻溫白被反問得啞口無言,好在徐嘉珩是真的累了,并沒有過多追問,腦袋沾上枕頭後就很快昏沉睡去。

耐心等人安穩睡着,連奶球都窩在腳邊輕聲打呼嚕,喻溫白才在黑暗中謹慎睜開眼,輕手輕腳掀起被角,指尖在床面上摸索着去找徐嘉珩的手。

骨節分明的觸感溫度依舊,手的主人在睡夢中感受到觸碰,本能地将喻溫白微涼的手指攥在掌心,直到捂熱,擰緊的眉才松弛下來。

十指相扣,喻溫白指尖碰了碰對方手背,閉上眼在心中默念術法,屏氣凝神讓思緒靈魂緩慢抽離,再一點點進入徐嘉珩的意識海。

“......”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四角家具,同樣的上下相對位置。

同樣的兩個人。

甚至相差無幾的哭聲都和上次頻率相仿。

大概是第一次視覺沖擊感太強,喻溫白第二次直面現場時俨然是成年人心态,雖然還是會面紅耳赤地捂上耳朵,總不至于太震驚而直接退出去。

他在心裏默默安慰自己。

沒關系,這些都不是真實發生的,場面再不堪他都體會不到,只要當作迷幻人心的幻象就能事不關己。

而且今天的目的,是要幫徐嘉珩除煞的,絕不能分心。

想到除煞,喻溫白終于能穩定心神,緩緩注入精神力,仔細在徐嘉珩的意識海中搜尋白天感受過的氣息。

這件事對他來說并不陌生,過去協助顧清逢完成過很多次,再加上他對徐嘉珩的氣息太過熟悉,分辨外來者的任務就更輕而易舉。

但僅僅三分鐘時間過去,喻溫白就絕望地發現,他根本沒辦法專心。

——

最後靈魂被迫從意識海中退出來時,喻溫白神情茫然,整個人像是從滾水中撈出來,後背的汗将睡衣浸潤。

......他怎麽突然出來了?

“做噩夢了嗎。”

徐嘉珩在睡夢中被低低抽噎驚醒,看着喻溫白蜷縮着身體止不住顫抖,瞬間睡意全無:“沒事了,別哭。”

說着就擡手給喻溫白擦淚。

指尖碰上眼尾,和記憶中肌膚緊密結合的滾燙觸感完美吻合,喻溫白小腿肚和腹部又是一陣發軟,肩膀細密戰栗着。

他雙手發軟地想将人退開,開口就是沙啞哭腔:“別欺負我了......”

喻溫白不斷後退,壁燈照過他緋紅的眼角和臉上淚痕,顫抖地長睫都沾染上水氣,看的徐嘉珩眼神微沉。

其實被啜泣聲叫醒前,他才做過一個難以啓齒的夢。

在夢裏,喻溫白也哭得停不下來,也和現在一般無二,欲拒還休地推拒。

而等他真的聽話地抽離推開,又會小蛇一般迅速常繞上來,粘人又嬌氣愛哭,舉手投足都能讓人束手無策。

就像現在這樣,一雙水潤晶瑩地眼睛盯着人不放,薄唇抿緊,滿眼天大的委屈。

“......”

徐嘉珩閉了閉眼,深吸氣:“......喻溫白,別這樣看我。”

說完他掀開被子,背過身用丢在床頭櫃地毛巾圍住勁瘦的腰部,起身決定再去沖個涼水澡。

“怎麽了,”喻溫白勉強恢複些神志,只是還是怯怯地,不解地抱緊被子,“你......不睡了嗎。”

再睡就真的要出事了。

“突然想起來,還有點公事要處理,”徐嘉珩頭也不回地關上浴室門,聲音和冷水聲同時響起,“你先睡吧,我洗個澡就去書房開會。”

——

“小白,你這還好嗎?”

又一堂解剖課後,夏敏看着神思游離的喻溫白,擔憂道:“這兩天看着都好沒精神啊,是不舒服嗎?”

黑眼圈都出來了,喊人也要叫好幾次才有反應。

喻溫白用幾秒鐘反應過來對話內容,遲鈍地緩慢搖頭:“沒事,只是睡的不太好。”

哪裏是沒睡好,這幾天他晚上就沒這麽睡過了。

比起精神上地疲憊,他其實很想當面徐嘉珩,問他是怎麽做到每晚都精準無比的只想不正經的東西,連續五天晚上,無一例外。

唯一不同的是不斷擴大的場景,以及各種詭異又考驗人來柔韌度極限的姿/勢。

而喻溫白為了驅散體內那點煞氣,又不得不承受他所有惡劣喜好,導致每次祛煞之路都無比艱難,進度也十分感人。

唯一欣慰的,大概只有徐嘉珩尤其好的精神狀态;相比于日漸萎靡的喻溫白,某人這幾天都是神清氣爽,齊東幾次被他臉上的笑容詭異到腿軟。

“晚上籃球隊要一起聚餐,”夏敏的聲音打斷思緒,“你要一起來嗎。”

喻溫白和那些人不熟,搖頭拒絕:“我還有事,你們去吧。”

他将書包整理好,帶上手套準備離開——等下還要和徐嘉珩去超市買晚飯需要的食材。

夏敏看他着急要走,忍不住八卦道:“是要去和徐嘉珩約會嗎?”

“嗯?”

手機鈴聲蓋過女生聲音,喻溫白輕說句抱歉接起電話:“哥哥。”

“小白,最近期末學習忙嗎,”顧清逢的聲音聽着有些疲憊,“不忙的話,師哥這邊有個委托需要你幫忙,能找個時間回家嗎?”

“不忙,”喻溫白答道,“師哥着急嗎,不急的話我和徐嘉珩買完東西,可以順路過來——”

話音剛落,電話那端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男生,低聲在問顧清逢要不要去洗澡。

喻溫白緩慢眨眼:“是程野?”

“嗯,是他,”顧清逢懶懶沖着那邊說了聲「腰疼」,才繼續道,“不急,我也要一小時後才動身。”

“......好。”

挂斷電話,喻溫白暈乎乎地想不通師哥怎麽會和程野在一起,徐嘉珩的短信就先一步進來。

徐嘉珩:在你們教學樓下了,不急,慢慢下來。

回了句好,喻溫白才想起夏敏還有話要問,擡頭:“你剛才想問我什麽?”

“沒事啦,”夏敏看他眼底藏不住的笑意,還有什麽不懂的,催促道,“快去吧,晚上就不帶你了,這兩天好好休息哦。”

“嗯,謝謝你。”

“......”

徐嘉珩遠遠就看見喻溫白下樓。

纖瘦高挑的人在川流人群中出挑依舊,淺米色的過膝風衣裏搭配了深棕色的針織衫,引得周圍人頻頻回頭,還有幾個女生在遠遠拍照。

偏偏當事人對自己的受歡迎程度渾然不覺,斜挎着帆布包匆匆下樓,站在教學樓大門前四周張望。

下一秒,兩人四目相對。

徐嘉珩捕捉到對面倏地亮起的雙眼,随後旁若無人地走來,眼底染上笑意。

所有神态中,他最喜歡喻溫白快步朝自己而來的表情,滿眼滿心只有他一個人,專注的眼神後是難掩的欣喜。

兩人直接開車去了公寓旁的超市,打算買這兩天做飯用的食材。

為了方便驅煞,告白後喻溫白就一直住在徐嘉珩公寓,徐嘉珩也沒提過要回寝室,反倒陸陸續續把東西都把公寓搬,搞得齊東幾次哭天搶地。

兩人在冷凍區逛完後,去蔬果區的路上經過幾排零食貨架。

在徐嘉珩挑排骨時,喻溫白遠遠就見到他最近很愛吃的咖啡軟糖,路過貨架時,忍不住拿了幾包,想趁徐嘉珩不注意偷偷丢進購物車。

“別買甜食了,吃太多晚上又不吃飯。”

徐嘉珩頭也不回地淡淡出聲,将稱好的水果放進購物車裏,順便抽出藏在最底層的小熊軟糖,無奈道:

“以及這兩天你總睡不好,可能是帶□□的東西吃多了。”

零食被殘忍放回貨架,印在塑料包裝袋上的小熊皺巴巴的,喻溫白悶悶擡頭盯了小熊幾秒。

然後緩慢地、堅決地,默默将手從徐嘉珩口袋中抽出來。

“......才不是□□的問題,”他站在半步外,垂眸輕聲抱怨,“你少想點不正經的東西,我就能睡好了。”

這幾天他歷經萬難才消除煞氣、再從意識海中退出來時,天都已經蒙蒙亮了。

周圍人多吵吵嚷嚷,徐嘉珩沒聽清他說話,只見喻溫白從書包裏拿出手套戴好,就知道他是不高興了。

相處越久,就知道喻溫白其實是有小脾氣的。

和第一眼的面無表情不同,他只有在親近的人面前才能放松下來,也不再像最初問什麽都是随便,鮮少表露情緒和需求。

而是像現在這樣,小脾氣和微表情都很多,不滿時會揣着手默默站的很遠,漂亮的眉眼幽怨地盯着你看,像是随時都會撲上來給一爪子。

對于難得養出來的嬌縱,徐嘉珩總是樂見其成。

“打個商量,”他朝喻溫白揚了揚重新拿起的排骨,循循善誘,“一頓糖醋排骨換一次牽手,成交?”

“......”

“兩頓?”徐嘉珩餘光掃過貨架,又挑了袋糯米,“外加一頓酒釀糯米丸子?”

“......好。”

喻溫白本來也沒想鬧脾氣,乖乖順着給的臺階下來,挪步過去牽手時,聽見頭頂響起一聲低笑:

“有好吃的就跟人跑,原來男朋友這麽容易就被拐跑的。”

手被溫柔的掌心包裹,喻溫白忍不住反駁:“......不會被拐跑的。”

“嗯?”

“我說,不會被拐跑的。”

下午超市裏人很少,兩人站在拐角無人處,喻溫白朝四處望了望,确認沒人後深吸口氣,定定看了徐嘉珩幾秒,耳朵倏地通紅一片。

他仰頭踮腳,在對方側臉上留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才小聲道:“......因為是你,所以才答應的。”

男生兩片唇瓣色淺而單薄,湊近時連帶着似有若無的青檸淡香,轉瞬即逝的觸感,讓徐嘉珩甚至一時沒反應過來。

告白後兩人的感情進度就停滞不前,雖然每晚都睡在同一張床上,喻溫白卻反倒見了他就跑,每天清晨醒來都炸毛似的,別說牽手擁抱揉腦袋,碰都不讓碰。

現在,喻溫白居然主動親他了。

“早知道兩頓糖醋排骨這麽劃算,”徐嘉珩在人臉紅逃跑前,手疾眼快地勾住喻溫白衣領,俯身貼着人耳邊問,

“現在加碼還來得及嗎。”

“......”

“價格包男朋友滿意。”

“......”

“您好,一共678元,”收銀臺的結賬員朝對面兩位帥哥禮貌微笑,“請問是誰結賬。”

“我來。”

徐嘉珩将卡遞過去前,回頭看向望購物袋裏裝咖啡軟糖的喻溫白,勾唇:“免費附贈兩排巧克力,要不要。”

喻溫白被笑容晃神,反應過來後埋頭拆開包裝袋,又扯了個袋子來裝十幾袋「身體力行」換來的零食。

想到這些他明明可以自己花錢買,卻安全通道裏被沒完沒了的親這親那,喻溫白就忍不住恨恨道:

“......奸商。”

徐嘉珩看着他悄然發紅的雙頰,不可置否地無聲挑眉,只是在付完款從喻溫白手裏接過喻溫白手裏的推車時,貼在他耳邊輕飄飄道:

“剛才你抱着我脖子、問能不能再親一次換蘋果派時,可不是這樣說的。”

“......”

購物離開商場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向停車場。

算上「交易」換購的零食,兩人也買了七八袋,這裏不讓推購物車去停車場,徐嘉珩就讓喻溫白在過道邊等他開車過來。

看人背影走遠,喻溫白才想起他忘記說要先回趟家,正要打電話和顧清逢确認,東邊方向傳來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抓小偷!!”

銀發老人重重摔在地上,顧不上膝蓋出血腫脹,抓着拐杖得手顫顫巍巍指着狂奔向停車場的黑衣男子,喊聲凄厲。

黑衣男子顯然是有備而來,早早在空曠的草坪邊占據有力位置,抓着老人的錢包跳上摩托車,扭動鑰匙就打算跑。

眼看追不上黑衣男,周圍人只能手忙腳亂地先去扶老人,沒人注意到人群外沖出的清瘦身影,速度快到只剩道殘影。

直到黑衣男被蘋果砸中、重心不穩地從摩托車上側翻下來,衆人才注意到離他只剩半米的喻溫白。

喻溫白皺眉看向浪費的蘋果,倏地想起這是徐嘉珩特意給他挑的,說要多補充維生素。

黑衣男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起,餘光瞥見只趕來一個弱不驚風的,咬牙從衣兜裏掏出小刀,猛的朝喻溫白狠狠刺去。

咣當。

人群尖叫聲中,尖刀落地的清脆聲回蕩,喻溫白收回踹開刺刀的左腳,見黑衣男還不死心地揮拳過來,皺眉擒拿住他雙手反扣到背後,漠然聽着骨骼嘎吱作響。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黑衣男疼的破口大叫,“東西在口袋裏,你一摸就能找到,真的我不耍花招!”

喻溫白隔着布料确認錢夾裏的玉石完好,才轉頭将錢夾交給趕來幫忙的其他人,讓他們交給老人檢查金額。

“喻溫白?”

徐嘉珩甩上車門快步走來,開車經過時就遠遠聽見騷動聲,來未得及确認,就發現約好等人的地方不見喻溫白,只剩幾個塑料袋歪倒在路邊。

“怎麽回事。”

見喻溫白還半蹲着用手将黑衣男死死扣住,尖刀掉在腳邊,徐嘉珩邁着長腿大步向前,冷寒視線自躁動的人群中掃過,即刻明白發生了什麽。

黑衣男盯着刀還蠢蠢欲動地想還手,徐嘉珩擡腿踩在他後背,在痛喊聲中冷冷道:“老實點。”

“沒事嗎,”他擰眉看着喻溫白掌心上的灰,從口袋裏拿出濕巾,“有沒有受傷?要不要先去洗手?”

喻溫白搖頭,垂眸才發現自己沒帶手套。

為防止碰到人造成傷害,他自小就養成了出門帶手套的習慣;但和徐嘉珩在一起後,突然開始讨厭隔着一層阻礙的身體接觸。

這幾天只要是和徐嘉珩一起出門,喻溫白都很少會帶手套。

“沒事。”喻溫白餘光掃過黑衣男身上湧動煞氣,突然想到什麽,神情微愣。

不對。

除了徐嘉珩外,他的特殊體質會無差別的吸汲別人身上的氣息,像是一把雙刃劍,不論陰陽兇煞都來者不拒。

可喻溫白剛才抓了男人那麽久,卻絲毫沒有吸食他身上的煞氣;看他現在活蹦亂跳的樣子,似乎連陽氣也不受影響。

難道是黑衣男人對他的體質免疫......還是他的身體出現了變化?

喻溫白發愣的時間裏,聞聲飛奔趕來的安保已經将黑衣男帶走,又給老人做了緊急處理,現在經理正安排人送老人打車去醫院。

老人拄着拐杖走來,堅持要親自和喻溫白道謝:“謝謝你啊小夥子,為了老婆子錢包裏這幾十塊拼命,沒受傷吧。”

喻溫白輕聲說沒事,還惦念着老人錢包裏的玉石:“您的玉墜子沒事吧。”

玉石自古就有辟邪化煞之用,從超市結賬出來經過老人時,喻溫白就遠遠感受到這塊玉石的存在,猜測這大概是用于護身的随身攜帶物。

知道這東西的珍貴,才會在黑衣男搶錢夾時立刻出手。

徐嘉珩盯着手工縫制的錢夾微微皺眉,耳邊是老人滿懷感激地說吊墜沒事,錢也一分沒少。

洗到褪色的錢包只有單層拉鏈,鼓鼓囊囊地塞滿了東西。

按道理說,以這樣厚度的錢包,如果不打開查看,根本沒可能知道吊墜的存在。

可他在車上看的清清楚楚,喻溫白從黑衣男身上劫走錢包後,是直接轉身将東西歸還的。

別說打開錢包,從經手的時間上看,他甚至沒感受過裏面的東西。

但喻溫白第一時間詢問的是玉石的完好情況,甚至沒在意過金額。

難道是老人在被搶後,喊人幫忙的第一反應是搶回墜子,所以他才知道玉石的存在的?

徐嘉珩隐隐覺得,某些被他忽略太久的問題,似乎終于在一點點浮出水面。

“你剛才擒拿的手法,也是和顧清逢學的麽。”

道別老人後,兩人提着購物袋回到車上,徐嘉珩發動汽車:“籃球賽的時候就想問你,你這一身力氣是從小練的?”

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也不知道投籃時橫跨整個籃球場的力氣是哪來的。

“算是吧。”

喻溫白低頭系好安全帶,提出要先回家一趟,繼續解釋:“我們這一行會面對各種緊急情況,強身健體是基本需求。”

坦誠又猝不及防的答案,聽的徐嘉珩眼皮直跳,斟酌回答道:“......做你們這一行,還要從小鍛煉出這種本事?”

這可不遠不止是強健體魄的程度,毫不誇張地說,上XX達人秀都綽綽有餘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是父親對我們要求較高。”

喻溫白回憶起幼年每日天不亮的晨功,輕聲感嘆着:“這也是為我和哥哥好,畢竟很多時候想要滿足客人的需求,不談能力好壞,首先身體要能吃得消。”

“......”

聽上去好像有點道理。

徐嘉珩打開車窗,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那你們還挺敬業的。”

以兩人現在的關系,連向來有話直說如徐嘉珩,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直接問能不能不做這行會十分無禮,繼續讨論他又問不出口。

偏偏喻溫白完全聽不出他語氣的敷衍,轉頭看人的眼睛單純澄澈:“嗯,也算是對自己負責。”

“大多數情況下,來找我們的客人都處于弱勢,這種時候如果我們不能掌控好局面,很容易造成雙方受傷的局面。”

徐嘉珩的情況同樣如此,即便他本人知道煞氣存在也做不了什麽,所有結果只能依賴于喻溫白一個人。

徐嘉珩聽的表情越發嚴肅。

處于弱勢、需要掌控局面......所以他們在圈子裏擔任的不是承受方,而是出力的那個?

夏敏給他推薦的那些書上是怎麽說的?

所謂的「攻受之分」?

所以,喻溫白是因為無法承擔攻方,才會從小被訓練、卻始終沒入行的原因嗎?

“無意冒犯,”徐嘉珩仿佛在萬米高空上踩鋼絲,用詞都萬分謹慎,“你上次說你沒入行的原因——”

“哥哥說我性格太悶太軟,很難掌控局面,再者這個行業太複雜,也不太适合我。”

喻溫白沒想過,徐嘉珩會對除煞的事突然感興趣。

除了師父和顧清逢,他見過的絕大多數人對他們都是避之不及,徐嘉珩不介意甚至願意多了解的态度,他自然高興。

見人沉思幾秒,欲言又止地嗯了聲後徹底陷入沉默,喻溫白以為是他沒解釋清楚,提議道:

“如果你很好奇的話,我等下可以帶你實地參觀一下,我們是怎麽接客的。”

“......”

猝不及防地剎車讓座位上的兩人都猛地前傾,徐嘉珩雙手握緊方向盤,滾動的喉結陣陣發緊:“......現在?”

“嗯,今天家裏正好來了客人,”喻溫白理所應當地點頭肯定,“哥哥讓我先回去代他接待一下。”

涉及到客人隐私,喻溫白謹慎道:“不過你不能和客人接觸,我只能帶你去看看,上次原本要帶你去的地下室。”

徐嘉珩還記得喻溫白說過,通常情況下都是客人來家裏找他們,只有他是因為強烈要求,喻溫白又不好拒絕,才破例将地點換在他的公寓。

但聽過是一回事,強行面對又是另一回事了。

喻溫白點開顧清逢最新發來的消息,眼神微亮,契而不舍地再次發出邀請:“趁着哥哥現在還沒回來,家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男生說話時眼中帶笑,開合的唇瓣和尾音的雀躍都讓徐嘉珩心神微恍。

然而下一秒。

“上次為你準備的道具還在,”喻溫白倏地湊過來,鼻尖相距寸許,青檸清香混着點冬日寒氣,笑容天真而魅惑,

“你想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嗎。”

作者有話說:

鎖到昏厥,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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