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徐嘉珩最開始确實沒懂, 喻溫白說的從直男開始追他是什麽意思。

或者說算是一知半解,下意識以為只是走個形式。

畢竟兩人在同一張床/上都睡過不下十次,就算止步于單純睡覺、并沒有實質操作, 可再談直男也實在是自欺欺人。

偏偏喻溫白能腦洞刷機, 把過去進度直接一鍵清零, 說重新開始就毫不含糊。

“現在還不能牽手。”

繼一周後回到公寓, 喻溫白再次側身躲開徐嘉珩想牽他的手,認真道:“這次我有認真查過,說直男是不會和其他男生牽手的。”

似是覺得不忍,他又挪步悄悄朝男生靠近半步, 輕聲道:“再等等,等我追到你, 我們就可以牽手了。”

徐嘉珩被他弄的啼笑皆非:“那我說你已經追到了, 能不能牽手?”

從前天喻溫白下軍令狀一樣的氣勢說要重新追他後,兩人确實沒有尴尬氣氛, 但更棘手的事, 人成天在眼前晃,別說牽手, 連根頭發絲都碰不到。

還振振有詞說是因為直男授受不親。

徐嘉珩試圖用性向流動試圖證明曾經直男的身份, 或是說自己根本不用追, 就會換來對方像現在的譴責目光。

“以前別人追你, 你也會這麽敷衍草率嗎?”

聽多了這話, 徐嘉珩總覺得喻溫白實際上還在賭氣, 故意說這樣的話整他。

但他偏偏知道喻溫白不是這樣的人。

看人低頭将上次沒帶走的東西裝包,喻溫白倚着門忍不住道:“反正還要回來住的, 下次再搬回來了, 不是又要費力收拾一次?”

喻溫白手上動作一頓, 擡頭眼神裏有動搖,像是被剛才的話說服。

Advertisement

果然潛意識裏還是回來住的;徐嘉珩不動聲色地勾唇,正想乘勝追擊說別搬了,就見喻溫白表情嚴肅地搖頭。

“不一樣的。”

“以前是要幫忙才住進來,現在沒必要就該離開,”他輕緩的語調堅定,眼睛閃爍着,“就算下次回來,我希望是、是——”

喻溫白忽地小聲:“是你男朋友的身份。”

煽情的漂亮話說起來總會難為情,喻溫白不自然地扭過身接着收拾,只注意到耳根不斷升騰的溫度,恰好錯過某人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

徐嘉珩也不再勸,房間裏靜悄悄的,只有翹着尾巴踮腳進來的奶球不懂情況,反複在喻溫白褲腳蹭頭。

時不時撒嬌地呼嚕兩聲,似是在抱怨喻溫白為什麽前幾天不回家。

同樣是回公寓打包東西,同樣是送喻溫白離開公寓回家住,和上次相比的其中變化,兩人心裏都感受明顯。

或許令人不安的并非離別,而是無法預知歸期的告別。

當分別有了确定期限,那麽剩下等待的日子裏,每一天都是對歸期将近的期盼和展望。

不必說但兩人都心知肚明的,是喻溫白總會回來的。

“進去吧,周末好好休息。”

兩層別墅門前,徐嘉珩朝門邊送他的喻溫白揮手,不怎麽放心地讓他進去:“顧清逢不在,你一個人也可以的吧。”

“可以。”

意料之中的答案,徐嘉珩再次意識到自己太過啰嗦,食指将車鑰匙轉了圈,轉身要走。

後牙輕輕前後摩挲着,盡管喻溫白解釋過他在重新追自己、兩人關系還不應該太過親密。

但被拒之門外還是會很不爽。

“你想要留下來吃飯嗎?”

身後響起喻溫白試探的詢問聲,見徐嘉珩回頭望過來,男生避開視線的同時手絞着衣角,

“我聽齊東和于然說,直男之間也會請朋友去家裏作客的。”

似乎覺得理由不夠充分,喻溫白凝眉沉思片刻,又快速補充道:“我家還蠻大的,你、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

及時而精準的,徐嘉珩想起顧清逢請客那晚、也就是某人在喝醉的當天半夜,借着酒勁爬上他宿舍床,還睡眼惺忪地将自家公寓鑰匙放進他掌心。

當時喻溫白說的是什麽來着?

——“我家床還蠻大的,你今晚要去嗎。”

徐嘉珩表情是哭笑不得,哪怕現在知道全部緣由,聽見今天的話還會有一瞬的恍惚。

誰能想到,他說的去家裏坐坐,就單純只是屁股接觸椅子的,坐上一坐啊。

顧清逢不在,兩層別墅只有用喻溫白住就顯得格外空曠,徐嘉珩還是第一次有機會認真觀察這裏。

上次過來,他就覺得別墅總陰沉沉的,正午時間都将遮光窗簾拉得死死的,每間屋子都點着燈,待在屋裏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

“家裏有很多法器不能見光,”走在前面的喻溫白頭也不回道,“很多地方要一直遮着簾子。”

兩人結緣的契機算是他身上的煞氣,但徐嘉珩發現他對此還一無所知:“你從很小的時候,就在修習這些嗎?這些法術、器具之類的。”

“嗯,師父說我和師哥體質特殊,只有靠修習才能活下去。”

喻溫白帶人來到廚房,拉開冰箱看着滿當當的食材,擡眸看向徐嘉珩:“有什麽想吃的嗎?”

其實昨晚他計劃回公寓時,就想好要邀請徐嘉珩來家裏吃飯,搭配的飯菜和甜點都早早記在備忘錄裏,為此早上還特意去了趟超市購置食材。

徐嘉珩對吃的不挑,大概率會讓他随便弄。

“簡單就可以,”徐嘉珩心思果然不在這裏,看喻溫白拿出圍裙,第一反應竟然是接過來給自己穿上,遲疑道,

“确定是你來做飯嗎?”

“嗯。”

對方不信任的語氣太明顯,讓喻溫白不得不解釋一句:“我六七歲就會做飯了,師父和師哥都說好吃的。”

平時都是徐嘉珩包攬一切,今天難得他能照料對方,喻溫白總歸是期待的。

只是徐嘉珩聽了他的話,不僅沒松口氣,反倒皺起眉眸色沉沉:“六七歲就做飯——那時你還沒有竈臺高吧。”

“我可以踩着凳子,”喻溫白不滿對方小瞧自己,憋着氣微微鼓起臉反駁,“而且我十歲就夠高了。”

徐嘉珩眼底的複雜情緒是他看不懂的,于是本能猜測是調侃;可話說完看男生俯身,視線完全被高大身影占據時,喻溫白忽地覺得是他理解錯了。

頭頂被骨節分明地手輕揉幾下:“追我的事先放放,我們先恢複一分鐘情侶關系吧。”

都說徐嘉珩光聞其聲就知道人很高冷,喻溫白偏偏和其他人相反。

從那個夏天第一次聽見徐嘉珩聲音,甚至背對着人看不見臉時,直覺就認定聲音的主人一定很溫柔。

“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就好像現在,沉鐘般的嗓音低醇舒緩,透着無可奈何的惋惜和歉然,

“就是覺得,如果可以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如果早點遇到喻溫白,他會不會不必像現在一樣敏感又處處小心,會不會能夠像同齡人一樣讀書上學。

現在的喻溫白也很好,可每每看到他不符合年齡的懂事,那些絕不算美好的童年經歷,就會巨石般壓得徐嘉珩喘不過氣。

空氣有一瞬的滞停。

“......其實我們認識的時間不晚。”

率先移開目光的喻溫白小聲嘟囔着,後半句徐嘉珩沒聽清,等他再想開口問時,喻溫白已經從冰箱裏拿出食材,整齊放在水池邊清洗。

水聲漸止,喻溫白将碧綠的空心菜擺齊放在案板,左手指骨抵着刀背,握刀的右手手起刀落,利落的切菜聲繼而響起。

切菜的空隙,安排下鍋的排骨已經焯過水,喻溫白又漏勺撈将肉撈起,在流水下沖洗掉的血沫,放在碗裏等待放涼的時間裏,又有條不紊地為下一道備菜。

全程沒給徐嘉珩任何插手的機會。

喻溫白娴熟的廚藝不單單是精湛的刀工和做菜手法,徐嘉珩自诩菜也做得不錯,但畢竟不常下廚,過程中常常會上網查下菜譜,或者做到一半臨時回想調料配比和步驟。

而喻溫白全程宛如精密的機器,将兩葷兩素一湯的菜譜牢刻在腦海,五道菜穿插着一起做,将時間差利用到了極致。

熟練連貫的動作背後,是他從小就站在竈臺前的經歷。

竈臺的現在高度,對于一米八有餘的喻溫白要微弓着腰才适當;圍裙的黑色細帶勒緊勁瘦的腰,向上裸露在空氣的皮膚都白得晃眼。

讓人再也想象不出他六七歲時的樣子,是怎麽小心翼翼地踩上竹凳,起初晃晃悠悠站在竈臺前做飯的。

伴着袅袅彌漫的菜肉香,徐嘉珩倚着門看向廚房竈臺,難得意識到喻溫白比他以為的還要成熟,生活起居向來都是井井有條。

身體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也因為修習實則比普通人要強上很多。

好像對喻溫白來說,有他沒他都是一樣的;或許他唯一的優勢,大概是比別人早那麽一點,發現喻溫白骨子裏的溫柔。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湧上心頭,徐嘉珩也不清楚他怔怔看人發呆了多久,被說話聲喊回神時,是喻溫白端着熱菜叫他讓開點,擋着門出不去。

五道菜很快被端上桌。

麻辣小龍蝦、爆炒牛百葉、蒜炒空心菜、西紅柿炒雞蛋、以及一碗酒釀丸子。

徐嘉珩看着滿桌他喜歡的菜,不相信這是意外:“你記得我喜歡吃什麽?”

他對于吃的向來敷衍,喜歡的不會特意做,不喜歡的也照樣吃,從小到大也只有家裏特意問過的廚師知道他的偏好。

“遇到喜歡吃的,你會習慣性連續夾兩次,”喻溫白将銀筷遞給徐嘉珩,見人盯着菜不知在想什麽,有些緊張,

“......不好吃嗎。”

“沒有,很好吃,”徐嘉珩擡頭朝他笑笑,“辛苦了。”

——

飯後,喻溫白堅持不讓客人洗完,徐嘉珩沒辦法只能由他去,中途正好接到秘書電話,說新項目臨時出現緊急狀況,問他能不能空出時間處理一下。

包裏裝着電腦,徐嘉珩問過喻溫白後,決定直接在客廳開網絡會議。

戴上耳機後,洗碗的沖水聲漸小,徐嘉珩聽着屏幕那邊的人慌忙解釋,凝眉氣壓沉沉,連喻溫白什麽時候回房間的都不清楚。

将近三小時的會議結束,時間快接近晚上五點,日照縮短的寒冬已是殘陽落幕,層疊雲群映的金紅。

偌大空曠的別墅裏不見人影,徐嘉珩離開正廳在一層随意逛了逛,想起來時喻溫白指過他卧室的方向,轉身朝走廊盡頭走去。

将陽光隔絕在外的躍層別墅窗簾緊閉,唯獨盡頭的卧室有陽光流淌。

房門不設防的敞開,換上棉質睡衣的青年安穩的睡在靠牆的長沙發上,發絲柔軟睡容恬靜,落日餘晖在清瘦的人身上灑下流光。

一切都安靜美好的叫人不忍打破。

徐嘉珩想起,喻溫白說當初幫他的原因,是因為他身上有太陽的味道。

“這到底是什麽比喻。”輕笑出聲,徐嘉珩拿出手機在門邊拍了張照片。

然後鬼使神差的,将其設置為兩人的聊天背景圖。

“唔......”

或許是睡夢中感覺到冷,喻溫白将身上寬大的毛毯裹的很緊,夢呓幾聲側過身睡,靠近茶幾的一角毯子因為動作已經拖地。

徐嘉珩找到操控版調高溫度,怕人着涼,又看向角落衣櫃——大概是剛取過毯子的緣故,衣櫃的右側拉門開着。

仔細看了圈也沒找到毯子,床上被子搬過來又太過大費周折,徐嘉珩最後在一衆毛衣和針織衫中,挑了唯一适合蓋上身的外套。

是件反季節的防曬服。

手裏的衣服有股別樣的熟悉感,徐嘉珩不由得低頭多打量幾眼,發現這是他高中時常穿的牌子,上大學品味改變就不再買了。

但這不是吸引他注意力的主要原因。

這件衣服太大了。

喻溫白穿衣習慣确實偏好寬松款,但手裏這件衣服已經大到符合将近一米九的徐嘉珩,尺碼偏差到不像是疏忽買錯。

顧清逢和喻溫白的身量差不多,加上運動款式更不适合他,這衣服也不像是給他買的。

更何況從面料的新舊程度看,手裏的衣服少說也買了一兩年了。

衣櫃的整潔度一看就是經常整理,反季節的夏裝出現一定有特殊意義——或許是哪個重要的人送給喻溫白的吧。

“......徐嘉珩?”

睡眼惺忪的人揉着眼睛坐起身,濃厚鼻音絨毛似的掃過耳邊;喻溫白慢吞吞地擡頭看向面前的徐嘉珩,神情懵懂。

幾秒後他想掀開毯子,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毯子上的黑灰色外套,神情有瞬間的呆滞。

“你在哪裏看到的?”喻溫白睡意全無,下意識想将衣服藏起來,“我明明放在衣櫃裏的......”

說完意識到慌張的太明顯,僵硬地将外套疊好後藏在身後,低頭換了個話題:“你忙完了嗎。”

“剛忙完,等下回去,”徐嘉珩看喻溫白對這件衣服格外在意,壓下心中疑惑,解釋道,

“我進來的時候衣櫃門開着,看你好像有點冷,就随便找了件衣服蓋上。”

喻溫白正想搖頭說沒事,徐嘉珩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打斷了原本的尴尬氣氛。

是徐嘉菀打來的電話。

“徐嘉珩你現在在哪呢,”女生清亮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很有穿透力,“這周末學校放假,你晚上把奶球送回家呗,或者我叫王叔送我去你公寓取。”

“我在喻溫白家,”徐嘉珩照例把手機拿遠了點,“你直接去我公寓——”

“是嫂子家嗎!那我也要來!!”

元旦花燈的事,讓徐嘉菀對喻溫白好感再升臺階,小姑娘也不管貓和他哥了,電話裏越過徐嘉珩直接問喻溫白地址,非要過來看看。

喻溫白不擅長拒絕,要不是徐嘉珩最後不耐煩先挂斷電話,徐嘉菀大概能一路說到車開過來。

臨近高三的小姑娘被學校生活壓的喘不過氣,站在別墅門口也能說個不停,就差沒自來熟地直接推門進去,順便再在喻溫白家吃個晚飯。

喻溫白有些為難,情感上他很樂意招待徐家兄妹,但上次徐嘉珩來過後,顧清逢就再三強調,下次帶其他外人回來前,必須要提前打招呼。

何況徐嘉菀本身體弱,別墅裏有不少東西對她算是禁忌。

徐嘉珩心裏正愧疚,徐嘉菀關注的卻是其他重點:“嫂、小白哥你不是和我哥一起住公寓嘛,怎麽突然要回來住?”

小姑娘眯着漂亮的大眼睛,狐疑地看着他哥:“是不是徐嘉珩欺負你了?”

“沒有,我........最近家裏人出差,房子不能空着,要我回來照看幾天。”

“這樣哦,那你什麽時候回去啊?或者來老宅找我玩好不好?我馬上期末考完就要放假啦!”

“一次性問這麽多,誰能記得住,”徐嘉珩無情打斷興致沖沖的妹妹,擡手要把半開的外套拉上去,“回去了。”

徐嘉菀不服地排開她哥的手:“我不冷,拉鏈拉上去太醜了,我才不要。”

“上次發燒之前你也是這麽說的。”

徐嘉珩沒理會妹妹的無理取鬧,扯上拉鏈,轉身和喻溫白道別:“關門別送了,外面冷。”

——

“臉這麽臭,你和嫂子吵架啦?”

低調奢華的賓利後座,徐嘉菀嘴裏叼着棒棒糖,兩條長腿交疊輕晃着,幸災樂禍道:“嫂子都不去你那住了,肯定是你惹他生氣。”

徐嘉珩瞥了眼女生再次敞開的外套拉鏈,冷聲讓管家司機調高溫度,懶得出生搭理旁邊的小屁孩。

如果說不宜場合的衣服出現只能引起注意,那喻溫白醒來後的反應,足夠讓他耿耿于懷了。

外套的品牌他再熟悉不過,是這幾年突然大火的小衆潮牌,專門面向年輕人,極低概率會是年長者送給小輩的。

喻溫白的社交圈小的可憐,排除顧清逢和未謀面師父後,基本就只剩他自己。

可這衣服從款式風格到尺碼大小,全都和喻溫白大相徑庭,說是徐嘉珩以前穿的可能性或許還大些。

不是別人相贈、又不像本人會穿,卻被特意留在衣櫃的醒目位置——難道這件衣服原本的主人對喻溫白很重要嗎。

回老宅車程大約半小時,徐嘉珩一路上無所事事,懶懶看着車窗外飛快倒退的夜景,沉吟片刻,口袋裏拿出手機。

前兩年他沉迷這個潮牌買了不少限量款,眼熟的大概也就這些,搜索起來難度并不大。

五分鐘後,徐嘉珩看着網頁上商品介紹的「全球限量1000件」,皺眉陷入沉思。

再看這件衣服時,除了熟悉感,還多了點呼之欲出的——

“诶你怎麽又在看這件衣服?家裏不是已經有一件了嗎?”

徐嘉菀好奇的詢問聲打斷思緒,徐嘉珩沒糾結他什麽時候湊過來偷看的,迅速捕捉話裏重點:“家裏有一件?”

“你忘啦,你高考後買的啊,我落水那天就穿的這件,肯定不會記錯的。”

徐嘉菀不懂她哥在大驚小怪什麽,接着回憶道:“不過那天你好像是把衣服給救我的小哥哥了,後來他沒還給你嗎?”

把衣服給就徐嘉菀的男生了。

“同學,你挺眼熟的。”

“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啊。”

塵封記憶的對話猝不及防湧入腦海,徐嘉珩想起開學那天他懶懶倚靠着門框,語氣帶着點輕佻散漫,開啓他自以為和新室友喻溫白第一句話。

難怪他第一眼就覺得喻溫白眼熟。

難怪家裏兩個最難伺候的生物,從最開始對喻溫白就格外親近。

難怪喻溫白今天會說,他們其實早就見過。

兩年前絕不算愉快的經歷将記憶模糊,直到徐嘉珩回同于躺上床,都仍舊想不起那年夏天的樹林水庫邊,好心救起他妹妹的青年長相。

僅剩的記憶也限于那日火燒雲似的落日,橙紅的天空将世界染色,同樣也傾灑在背對他的青年肩頭。

青年應該是有意不想讓他看清長相,即使渾身濕透,也倔強地将鴨舌帽壓的很低,又刻意埋着頭。

徐嘉珩認為他應該是和青年道過謝的,對方畢竟救了他妹妹,如果不是着急回去,他大概率會登門感謝。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喻溫白,後來重逢時,他有沒有第一時間認出自己?

心裏正生出點期待,徐嘉珩轉念又想如果喻溫白當時認出他,後面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和他當了一整年形容陌生人的室友呢。

思緒紛繁雜亂,徐嘉珩點開和喻溫白的對話框,眼神沉沉地看着背景圖中,沙發裏的青年睡的酣甜。

手機突然震動,是喻溫白發來的消息。

“到家了嗎。”

簡單的四個字,都仿佛千斤重砸在徐嘉珩心上,他先是飛快回了個好,又再屏幕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時」先發制人道:

“明天周末你還要留在家裏嗎?會很忙嗎?”

喻溫白:要留下,但是不忙。

“要一起在你家學習嗎,馬上期末了,”徐嘉珩指尖一頓,技藝娴熟地開始賣慘,

“最近忙公司的事沒學習,圖書館太吵看不進書,這樣下去只能熬夜到最後一門了。”

果然喻溫白答應得很快:可以來的。

外套的事始終抓撓着心口又癢又燙,徐嘉珩知道現在不是提問的時機,只能換種方法暗暗催促:

“可以問問追我的事,還需要很久嗎?”

“怎麽了?”

“大概是關于你的事情,我總是耐心不足,”徐嘉珩思考片刻,還是把後半句發出去,

“所以這次,能不能不要讓我等太久?”

——

“......家裏沒做早餐,餓的話可能要等十分鐘。”

清晨七點整,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喻溫白還穿着睡衣,冷風從淩亂的領口倒灌進來,身體在冬寒中很輕地抖了抖。

他清除記得面前這人,除了早八外從不早起的。

“抱歉,我記得你每天都是六點醒,所以過來的早了點,”徐嘉珩關門将凜冽寒風擋在門外,提了提手裏溫熱的早餐,

“你要不要再睡會,睡醒後我再給你熱一下早飯?”

喻溫白搖頭表示不用,睡意朦胧地接過早餐,看向徐嘉珩的眼神閃過茫然。

不知怎麽,他總覺得今天的徐嘉珩和昨天很不一樣。

說的具體點,感覺比昨晚要躁動很多。

這段時間給顧清逢幫忙耗費不少心神,再加上兩人鬧別扭的事,喻溫白這兩天都格外疲憊缺覺,連帶着感知力都鈍化不少。

不過多糾結,喻溫白簡單洗漱後換上常服,和徐嘉珩在餐廳吃過飯,決定去他房間學習。

除了兩間卧房和正廳外,其他房間都放置了法器或符咒,正廳要留給接待的客人,去他房間的确是最佳選擇。

書房卧室合一的房間有普通人家一個半客廳大,供兩人學習綽綽有餘。

果然飯後沒多久,蟄伏在徐嘉珩身體的躁動因子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先是漫不經心地掃過桌上試卷,不安分的視線就逐漸移到自己身上,專注而犀利,像是能直接将人看穿。

喻溫白率先受不住煎熬:“你有什麽話想問我嗎?”

“有點冷,想問你有沒有多餘的衣服穿。”

徐嘉珩收起探尋目光,似是随口道:“昨天那件外套大小應該正好,方便借我穿下麽。”

喻溫白握筆的手一頓。

為什麽突然提起那件外套?

徐嘉珩已經想起來那年夏天的事情了?

直覺告訴他昨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定有事發生,但顯然不能直接說破,一時又找不到理由拒絕——畢竟只是件過時節的外套而已。

來自過去夏天的外套他代為保管着,一直放在衣櫃角落;其實沒有太多其他意思,除去找不到機會歸還,最多也只寄托些許念想。

難到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只要坐在床邊看着這件衣服發上會呆,仿佛又能感受那年夏天的烈日蟬鳴,層林盡染的樹蔭庇佑下,有徐徐拂過的和煦暖風。

被陽光包裹的青年用斜長的倒影将他包裹,大步堅定走向幾欲逃跑的自己,不容拒絕地将外套披在他肩頭。

“披着吧,這裏夏天傍晚的風也是涼的,希望你不要生病。”

他是這樣說的。

胡思亂想着,喻溫白打開衣櫃取出外套,回頭就對上徐嘉珩專注望向他的眼神——兩年前的那次初遇,他也會這樣看着自己嗎?

男生和那時身量差不多,衣服穿在身上不意外的貼合,讓喻溫白有一瞬的覺得,時間又回到了兩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麽他應該會轉身跟徐嘉珩搭話。

他會告訴他,夏天傍晚的風的确是涼的,但唯獨那天,在擂鼓般的心跳聲下,穿過發絲和面頰的每一縷清風,都帶着薄荷清香的溫熱。

對于喻溫白來說,這陣風不止有幸出吹過那晚仲夏之夜,也延綿過他往後的餘下兩年時間。

至于現在,他早已不必再貪戀握不住的流風。

因為屬于他的太陽已經尋他而來,璀璨又奪目。

“.....在笑什麽,”徐嘉珩的聲音打斷思緒,“我穿這件衣服,有這麽奇怪?”

喻溫白搖頭玩唇:“很好看。”

如果有機會的話,如果事實不會讓他像個收集癖那樣奇怪的話。

他以為自己會連同這件外套将一切都埋藏,可看見徐嘉珩再次穿上那件外套時,喻溫白才意識到。

他有多麽希望,能夠把這點懵懂又晦澀的心事說給徐嘉珩聽。

不再糾結,他走到位置拿起遙控器:“需要我再把溫度調高一些嗎?或者我再給你拿個毯子?”

徐嘉珩深深望着他眼底浮現的笑意,半晌後輕笑一聲:“沒事,這樣就可以。”

短暫的插曲過後,各懷心事的兩人終于能沉下心學習。

期間徐嘉珩去走廊裏開了個視頻會議,中途回來時覺得熱,沒多想就脫下身上的外套,随手放在椅背上後轉身離開。

四十分鐘後結束,喻溫白已經在另一邊的餐廳叫他來吃午飯。

兩人上午都忙着複習,徐嘉珩以為喻溫白會對邊點個外賣湊活一下,走過去才發現桌上已經端上兩葷一素,都是他愛吃的菜樣。

喻溫白遲疑片刻,開口:“胃不好的話,還是不要吃外賣了。”

徐嘉珩知道上次的話,對方不出意外應該是一點沒聽進去,也不知着急一時間解釋清楚,道謝後坐下吃飯。

飯後徐嘉珩負責洗碗,喻溫白就站在門外抱着書假裝學習,時不時打個哈欠,神情看上去比平常要疲憊些。

打斷安靜二人世界的是帶楊瞿回別墅的顧清逢。

将楊瞿安置在外部正廳,返回內廳的顧清逢見到廚房洗碗的徐嘉珩,臉上難得出現幾秒的錯愕。

“稀客啊,歡迎,”男人勾人的桃花眼自然上挑,扯了下領口,看向回頭看過來的喻溫白,

“小白先去換身衣服,然後把楊瞿帶到地下室,我等下就過來。”

這是他們一貫的流程,喻溫白負責準備和收尾工作,其餘出力費神的都是顧清逢。

喻溫白點頭:“好。”

“卧室那邊先別去,小白可能随時回來,身上多少會沾點髒東西,撞上對你沒好處。”

顧清逢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解開領口的衣扣,頗有興致地看着徐嘉珩:“和好了?”

“我們沒有吵架。”

“看來你似乎沒受影響啊,”顧清逢語氣惋惜,“那就只有小白一個人鑽牛角尖了,這幾天話不說。”

“你上次問我的問題,我依舊沒辦法回答,”徐嘉珩知道男人在故意挖苦自己,沉聲道,

“但我很清楚憐憫和喜歡兩者的其中區別。”

顧清逢挑眉顯然沒被說服:“與我無關,你只要能說服小白就夠了——在這等着吧,晚上帶你們倆出去吃。”

男人走到一半又停下腳步回頭,語調散漫:“還有,比起所謂的滿分答案,我更希望你能完全坦誠的面對這段關系所需要的。”

“談戀愛得是兩個人雙向奔赴,少一點都走不下去,這話你不會還聽不懂吧?”

——

獨自等待讓下午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和喻溫白過去交流的只言片語中,徐嘉珩知道楊瞿的情況比他棘手許多,大概這段時間經常要來。

于是對顧清逢傍晚才出現,并不十分意外。

反倒是顧清逢見到他,先咦了聲:“小白呢?一直沒出來嗎?”

徐嘉珩困惑的表情讓答案不言而喻,顧清逢也不着急,轉身帶人去了走廊盡頭的卧室。

推門進去,果然一眼看到側身蜷在床邊的喻溫白。

應該是真的累了,熟睡的青年只堅持到洗完澡就一頭歪倒在床邊,幼孩般的睡容和姿勢,頭發濕漉漉的任由水滴侵入新換的衛衣。

身上也什麽都沒蓋,只有懷裏抱着件反季節的外套,骨節分明手緊緊攥着。對待珍寶般小心翼翼的姿态,像是生怕被人搶走。

徐嘉珩很熟悉這樣的姿勢,身體彎曲蜷縮的同時,頭也拼命想埋進懷裏,試圖用後背和四肢抵抗外來一切危險。

——這種防備中不失舒适的睡姿,他常常會在他家奶球身上見到。

連同聽見推門聲後将頭埋地更低,同時翹挺小巧的鼻尖湊近外套、無意識輕輕聳動的樣子,都無比眼熟。

每次他長時間不回家,總能收到徐嘉菀發來的視頻:通體純白的布偶要麽窩在他衣服上,要麽腦袋紮進他鞋子裏,一待就是一整天。

有人告訴他,這是小動物熟悉主人的行為表現,靠氣味刺激來表達緩解思念。

簡單來說,大概是聞味思人。

“怎麽又抱着這件衣服睡。”

耳邊響起顧清逢略顯無奈的嘆息:“每次累壞了或者心情不好,他就會抱着這件外套睡——也不知道拿弄來的衣服,難看死了。”

“......是兩年前的那個夏天嗎?”

徐嘉珩沒理會顧清逢對他審美的嘲諷,聽見自己緊繃的聲音重複提問:“這件衣服,是兩年前的夏天後才出現的麽?”

“差不多;六月底填報志願的時候,小白不知從哪裏撿到這件衣服,晚上突然說想去讀書了。”

“衣服的主人對他特別意義吧,能讓小白重回校園可不是簡單事,”顧清逢回憶起這段也無比感慨,轉念又覺得徐嘉珩知道這個時間點很奇怪,挑眉勾唇,

“一件衣服就這麽在意?因為讓小白下決心重返校園的人不是你?”

兩個問題徐嘉珩都沒回答。

他只是試想了下,如果衣服的主人不是他,卻讓他親眼目睹喻溫白抱着別人衣服睡覺的場景,讓他知道喻溫白心裏永遠有個無法抹去的身影。

甚至連他們之後的相遇,都要感謝那個人。

他大概真的會嫉妒到發狂。

作者有話說:

徐嘉珩:我醋我自己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