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從來大禍不單行

三司會審往往一朝還沒有幾次,大燕固然失了繁華,可根基還在,算不上國泰民安,但也沒亂到無可附加的地步,三司會審慢慢就淪落成專審皇室案件的地方,其審判過程不可透露,只能将結果告知民衆,再加上皇室中,除了他嫡長子,其餘也只是一兩個女兒,極少見人,終年鎖在深閨,便不多提。

恕己行至大殿,曲腿一跪,朗聲道:“參見父王。”

這次恕钺卻沒有叫他起來,恕己暗自擡頭,瞄了一眼,他端端正正坐在首座,面上的确不帶怒氣,甚至甚是平靜,一旁的右都禦史率先開口:“太子,您也看到了這是什麽地方,早招當然不必受難,您說,是吧。”他自是認為這句話說的極妙,他本就居正二品,刑部尚書早逝,現只有侍郎一人,居正四品,大理寺卿也只是從三品,當然要他先開口,何況這句話即給了當今太子的面子,至少還尊稱他為“太子”,二又提點他,他幹的那些事兒他們已經知道了,藏不住了,不如早早招了,這一番下來,就算今天恕己還有那點兒運氣翻身了,自己雖說不能得個好處,但好歹不會被他悄悄使絆子。

誰知恕己一絲沒給他面子,依舊跪在地上,連頭都沒擡,“謝大人提點,只是……本宮正給父皇請安,還請稍後打攪。”

他聽此,自知恕己不聽勸,面上一紅,尴尬地咳嗽幾聲,幹笑道:“是,臣逾越了。”

恕钺就像沒聽到他們方才的争鬥,一句話都沒說,一手支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看着恕己,似笑非笑,另一手敲打着紅木椅上的雕龍花式,一時,寬闊的大殿內回響起陣陣梆梆聲,恕己就這麽跪在殿下,執拗的不肯擡頭,直到他眼前像是隔了層黑紗,模糊不清,就連膝蓋的疼痛也感覺不到的時候,頭頂傳來一聲嘆息,“罷了。”

他悄悄舒了口氣,一手撐着地,一手支撐右膝,幾次用力才站起來,恕己不由暗罵自己,最近身子怎麽一下虛了,等他晃晃悠悠站穩了,恕钺突然發聲:“皇兒,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回父皇,兒臣知道。”

左右兩側的大理寺卿和左都禦史都有些驚訝,恕钺卻異常淡定,似是有些好笑,“哦?那你說說,你所犯何罪?我看看你有沒有悔改之意。”看他又要跪答,擺了擺手,道:“你就站着回吧。”

“謝父皇。”恕己拱手,“我想,是父皇念着兒臣無用。”

“呵,怎麽個無用法?”

“讓父皇年至如此,已是知天命之年,卻還沒有抱上皇孫,實在兒臣不孝,此乃不赦之十惡。”恕己回答的一本正經。

恕钺本還以為他會說出什麽狡辯的話,沒想到卻是這個,右都禦史的臉都黑了,別說是他,就是自己,也哭笑不得,正想發笑,又突然驚醒,這話說的,豈不是明裏暗裏挑明了,恕钺他就恕己一個皇子,若是不想大權旁落,就不能把他弄死,就這瞬間,恕钺便愣了,生平第一次如此仔仔細細看着他這個兒子,冷聲道:“你可知這十惡都指哪些?”

恕己默然。

一邊一身水紅官服的刑部侍郎适時插話進來:“一曰謀反,二曰謀大逆,三曰謀叛,四曰惡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義,十曰內亂。此謂十惡,一律犯之必囚,不論皇親國戚,百姓常人。”

“兒臣不知自己犯何罪。”恕己冷笑,“莫不是無後這一條犯了不孝,就如此大張旗鼓,三司會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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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钺側首,也不知怒了沒有,示意刑部侍郎帶人,他會意,向站在一邊的太監道:“帶罪人入殿。”

太監颔首,拉長的尖細聲音響起,“帶罪人入殿——”

恕己就算在這個時候,都不得不感嘆刑部的做事效率,不到半刻鐘,一身青紫傷痕的司儀就被帶上來,長長的頭發披下,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部分也刀疤交錯,呼吸微弱,幾乎是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若不是刑部帶上來的,倒真看不出來是那天光彩照人、神采奕奕的司儀。

恕己正欲伸手,拂開他半面長發,只聽右都禦史怒喝一聲:“大膽!”,他這突然發聲,別說恕己,就是恕钺也被驚動,側目相對,話才出口,他方知說錯了,到底是官拜正二品,腦子一轉,又道:“大膽罪人,見帝竟不跪拜行禮!”

司儀身後的侍衛一腳踢向他的後膝窩,他身子一傾,便跪了下去,恕己從他入殿起,就一直盯着,看了剛才的動作,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對,卻又想不起來,正欲細想,那刑部侍郎竟開始念起司儀畫押的罪狀——罪人嚴氏,妄圖加害當今钺帝,于一月十四日城外殺害原司儀,冒名頂替,此乃弑君,禍連九族之---大罪!某自知避無可避,只求全盤托出,方減罪行,護我家族老少。

此時,衆人額上便落下汗來,一月十四,誰都知道那是什麽日子,就算是想封鎖消息都沒有辦法,那不正是钺婕妤背賜腰斬之日,他們偷偷瞄了幾眼恕钺,發現他一概如常,絲毫不為所動,不由想起了監刑者——衆人眼光都落在恕己身上——正是當今太子。

“不知此事為何傳我前來,如罪狀所說,和我并無關系。”恕己擡頭,眼芒微掃,一一看過衆人。

“太子別急,這話,還沒說完。”刑部侍郎展顏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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